晚,鸞鳳殿,月色冷得叫人心寒。


    該是長陵皇去芳翠閣會文玉皇的時辰,她卻褪下一件件衣物,走近結冰的水中泡得臉色發青。凍得直哆嗦的嘴勾起一抹輕笑,她從冷得結冰的水裏踱出來,抱著顫抖的身子倒在床榻上。懶


    燭火妖冶地跳動,忽明忽暗,她費力地抬起手將床頭的瓷瓶推倒,幾個宮人湧了進來。


    “陛下,陛下!你怎麽了?快,宣禦醫!”


    殿中許多人拖著長長的各色的影子來來往往,禦醫隔著簾子給她診脈,她噙著一絲難言的笑意,今夜許多人都能替她佐證。


    她的頭重重地壓在枕上,千斤一般抬不起來,無力的手中捏著黑紅交纏的劍纓,嘴角若有若無地笑。


    “碧荷……今晚我給你報仇……”


    她的意識逐漸朦朧,穿過厚重的眼皮確是無限愜意的報複快感。禦醫搭著她的脈,拖著長音說是“風寒寒寒寒”……


    翌日,鸞鳳殿裏彌漫著苦澀的藥味,忙了一宿的禦醫擦擦額上的汗,宮人端著藥一勺一勺給長陵皇喂下去,女皇的病情總算穩下來了。


    寒熱尚未退去,早朝肯定是去不了了,臣子一批批裝模作樣地來慰問,問及文玉皇的去處,長陵皇稱不知,命人在朝華宮裏仔細找找。


    天色漸漸暗下來,宮人伺候長陵皇喝了粥和藥,她發了一身汗後總算是清醒些了。蟲


    “棋從斷處生,棋不斷,事不亂。棋若斷,機可變。”


    “如若對方沒有斷棋呢?”


    “那你就想方設法斷了他的棋。”


    此著,她定要阻斷公德一稟的棋。


    她微微睜開眼,虛弱地問:“幾時了?”


    禦醫忙道:“陛下,酉時了。”


    “哦……”她點點頭,強撐著坐了起來,宮人扶著她躺在枕上,她又問,“文玉陛下有消息了麽?”


    “這……”


    禦醫躊躇不知如何作答,長陵皇滿意至極,看來宮裏已經將此事傳遍了。宮人們端上藥粥喂她服用,喝了幾口粥她便搖搖頭再咽不下去了。


    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隻剩下等待。


    她躺在靠枕上默默向外看,身子還很虛弱,心裏燃起的希望卻給予了無窮無盡的力量,今日之後一切就要大變,更小心更謹慎,一招一式都需細密布置。


    但,父皇的遺願卻也不再是奢望。


    外殿宮娥忽然齊聲道:“參見陛下!”


    長陵皇噙著一絲笑,首輪交鋒終於來了,二皇之爭誰勝誰負?


    轉瞬間文玉皇已跨著大步衝進了內殿,他穿著明黃色的龍袍臉色陰沉地盯著躺在床上的長陵皇,狹長的鳳眸裏閃著陰暗不明的光芒,長陵皇不覺害怕,更是篤定了計已成功。(.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殿內的禦醫宮人們忙都跪下,文玉皇瞟了一眼宮人手裏端的藥碗,劃過一絲心痛陰霾地說:“都給朕滾出去!”


    “你算計我。”文玉皇沉著聲音說,“你為什麽算計我?”


    長陵皇麵容倦容慵懶地笑起,那樣不屑地搖搖頭,“不,你說笑了,朕什麽都不知道。”


    “明明是你叫我去芳翠閣,卻又在芳翠閣裏點了迷香!今日無人早朝,群臣尋到芳翠閣上,蔡建死在我腳下,我滿手沾著血,手裏還握了一把劍刺在他胸口!”


    “你殺了他!”長陵皇提高聲音,帶著一絲報複的快意,蔡建素來喜愛黑紅兩色搭配,在皇陵時他胸口曾掉出一枚黑紅繩子交纏的劍纓。無心之督,讓長陵皇認出了殺人凶手!


    文玉皇俯下身按住她的雙肩搖晃,“你的目的是嫁禍於我挑起蔡大人對公德的反抗麽?是麽?大婚在即你卻算計我,難道我們真的不能繼續了?你忘了你說不會離開我?你為什麽不回答我!”


    長陵皇別過頭去,眼神迅速黯然下來,受傷的鳳眸刺痛了她的心。她眼裏酸澀,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辦法麽?


    此計一石二鳥,殺了蔡建替碧荷報仇,嫁禍文玉皇禦史反公德,公德一稟架構的十麵埋伏被她撞出一個裂痕,斷棋。


    文玉皇忽然覺得他母親說得對,他和翡翠中間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生而帶來的家族烙印無論時間怎麽衝刷也洗不去血的仇恨。


    誓言幻化成風,其實他們之間也沒有太多的誓言,隻有曾經彼此堅信會攜手走下去的懵懂。


    他強烈地吻了下去,迅速摘下發冠披散如墨長發,手指挑開她的衣裳,摟著她肩的雙手發現她顫抖著,卻沒有逃避。


    他火熱的身體將她包裹,有生以來第一次得到,也許是最後一次,他想。


    她的肌膚像水一樣的柔滑,剔透晶瑩如玉,喘息的胸口帶動著女子的美麗一起一伏。


    她回應著他的吻,任他親吻自己的肩胛,把自己緊貼在他胸膛。他的手按緊她的背,想要把她溺死在自己懷中,緊貼的身體傳遞溫度,炙熱的氣息刹那蒸發了冬日的寒冷。


    “翡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愛到骨子裏,你是我每晚的夢。”他貼在她耳邊說。


    於她又何嚐不是?但終究兩人隻能陌路,把相愛葬在通往皇權的路上。


    他的眼眶有些濕潤,鳳尾晶亮了一瞬,眼淚收回眸中,他揉著她的發心疼地問:“翡翠,若注定不能在一起,你怪我嗎?”


    她捂著嘴搖頭,長長的睫沾著亮晶晶的淚水,“何如當初莫相識,擦肩而過罷了一場痛。情為俗世累,既已至此,不爭長久隻話一朝夕。”


    他仍是不甘,“翡翠,你為什麽要如此操之過急呢?我會慢慢地從父親手裏分出權力,直到可以一手掌握朝堂,你不能與我一起等麽?”


    “等?”長陵皇目中的淚光閃著刺眼的光芒,“等多久?父皇死了,王叔死了,於正忠將軍死了,碧荷都被蔡建殺了,難道蔡建會無緣無故殺死碧荷?一定是受了公德一稟的指示!!!”


    文玉皇一驚,說到底自己才是指使蔡建殺死碧荷的罪魁禍首。


    “我還要怎麽等?等到我的手腳都被公德一稟砍斷隻剩一顆頭顱的時候才去反抗麽?不!既然他不肯放過我,那我就放手一搏,無論死活我都不會讓公德一稟輕易得到大曆江山!”


    文玉皇指間繞進她的發絲,抓不住一縷。公德和蔡氏的實力如何難道他們倆會不清楚?她選擇蔡氏是因為無從選擇,他選擇公德是因為決不能輸。


    他無可避免地意識到他和她的兩種選擇堵住了他們將來的路,如此,兩人隻餘心痛。


    他低眸看著光潔如玉的長陵皇,輕輕在她額上吻了一下,轉身抽了一件衣裳裹在身上,下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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