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貴妃聽得立即跪下,在皇上麵前嚶嚶哭了起來,皇上似是餓了,實在沒力氣,懶得看她,一時,外麵華太師和靖寧侯聞聲趕了進來,靖寧侯跪於皇上床前道:“臣救駕來遲,皇上恕罪。”


    華太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華貴妃,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賢妃和婉清幾個,心中有些了然,跪下並不說話。


    皇上淡淡地看了華太師一眼道:“上官愛卿請起。”又對太師道:“太師辛苦了。”


    華太師聽得心頭一凜,忙垂頭道:“臣職責所在,並不辛苦。”


    皇上就淡淡地睨了眼華太師道:“太師也一把年紀了,還要為國事操勞……”皇上的話說得極慢,像是一字一頓地往外吐字,華太師鋼毅的額頭上已經慢慢沁出汗珠來,撐在地上的手臂有些微抖。


    “且回去歇息吧。”皇上繼續道。


    華太師的一顆心算是稍稍落了地,起身悄悄抹了把汗,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又對靖寧侯道:“愛卿帶進宮來的,可是西圍大營之人?”


    靖寧侯垂頭應是。


    皇上便道:“傳朕旨意,罷免九門提督王有良,著上官夜離即刻赴任。”


    靖寧侯聽得怔住,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婉清更是驚喜莫辨,這皇上的話也轉得太快,她還以為,皇上是要賞靖寧侯來著……


    上官夜離迅速跪在地上磕頭謝恩,難得這廝這般守規矩,頭也磕和這般急切,婉清突然就覺得心中發酸,一直以來,因為身體病弱的關係,所以,從來他看到的都是別人同情和憐憫地眼神,其實他也想被人認可,想靠自己的本事成就一番事業,而不是一昧的萌祖蔭,被人當成瓷娃娃般圈養吧。


    所以,才會跪得那麽快,那謝恩的聲音裏才微微有些顫抖吧。


    婉清靜靜地注視著上官夜離,他謝過恩後,長身而立時,深湖般的眸子也正好看了過來,那一瞬,幽深的眸子有如在黑夜的荒漠中點燃了一堆熊熊篝火,將整個夜空照得燦亮華豔,婉清一時被那眸中的灼熱炙燙了心懷,眼中似有濕意湧動,臉上的笑卻是溫柔又自豪的,上官夜離的眸光驟然又亮了一分,唇角不經意地微微勾起,臉上綻開的笑,如深一朵幽然怒放的曇花,靜謐優雅,而又美到了極致。


    一聲清咳打斷了小兩口脈脈的傳情,福王淡淡的對皇上道:“皇上醒了就好,兒臣這就吩咐廚房送些清淡的食物來。”


    皇上疲憊地點了點頭,仰靠在床上,微閉了眼睛,卻道:“朕還有些事情要問靖寧侯世子夫人,你們且全都退下吧。”


    福王聽了意味不明地看了婉清一眼,躬身退下。


    上官夜離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擔憂地看了婉清一眼,也默默地退了下去,隻有賢妃遲疑了片刻道:“皇上,還是臣妾先服侍您用些膳食吧,臣妾看您……”


    皇上揮揮手,語氣稍沉:“退下。”


    賢妃抬眸睨了婉清一眼,迅速退下了。


    整個寢殿裏就剩下皇上和婉清,婉清恭敬地立在不遠處,神態從容而淡定。


    一雙大眼安靜地看著龍床上雖然病弱,但威嚴不減的皇上。


    “朕是不是又要再謝你一次?”皇上睜開眼,清澈而銳利的眸子緊鎖住婉清,聲音再平淡不過,但婉清卻聽出了一絲火氣,對,就是火氣。


    婉清神色不變道:“皇上乃萬民之父,身為子民,臣婦憂心皇上的身體健康乃是理所應當,臣婦之舉也不過是萬世所願罷了,皇上不必介懷。”


    皇上的唇角就帶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淡淡地‘哦’了一聲,突然坐直了看著婉清道:“夫人可想過回去?”


    婉清被問得愕然,一時不知他口中的回去是回到哪裏,抬眸去看皇上,隻見他瞬間斂去了帝王威嚴,眸光親切而平和,仿佛看到久違的親人一般,婉清被這樣的目光看得一陣心懂,開了口道:“相公還在宮外等著,臣妾自然是想回去的。”


    皇上聽了就有些失望,又靠回了床頭,悠悠開口道:“這些日子朕昏昏沉沉中,眼前總浮出一些奇怪的畫麵,不像是朕現在所經曆的……倒像是……前世再現一般。”


    婉清聽了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來,不會吧,不會吧,皇上他……他是什麽意思?


    婉清的眸光變得灼然而熱烈了起來,衝口就道:“皇上……您……”


    皇上不等她說完便道:“先前夫人似乎也病了,是不是也和朕一樣夢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呢?”


    婉清頓時噎住,怔怔地看著皇上,難道自己猜錯了,皇上的話並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一時又謹慎起來,努力平複內心的激動道:“回皇上的話,臣婦先前突然被巫術所控,著實看到很多現世所看不到的東西,很奇怪,好像夢裏的景萌是臣婦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不過,臣婦應該是被抽離了靈魂……神魂差一點被人所控,後來,臣婦咬破舌尖,才得以清醒,不知皇上昏迷時,是否也有與臣婦一樣的感受?”


    皇上眉頭一皺道:“你為何要咬破舌尖呢?夢裏的景象不是你所想要看到的嗎?”


    婉清再一次被他問得小心肝一顫,丫的,若你是同鄉,話就說明白一些,莫要讓人猜來猜去,若不是,怎麽問的話又如此的暖昧不明?可人家是皇上,婉清不敢亂說一句話,就怕弄個不好,被人以妖邪之名給懲處了,親曆過一次巫蠱之害,婉清如今也不像過去那樣,堅持自己的無神論了,這個世界太詭異了,或者說,穿越原本就是詭異的事情,讓她不得不相信,神鬼或許是真的存在的。


    斟酌半晌,婉清才小心回道:“回皇上的話,那人既是想要控製臣婦的心神,自然是會將臣婦潛在心底最想要見到的情景挖掘出來,可是,臣婦堅信,那一切不過幻覺,是有人居心叵測想要控製臣婦,達到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上聽得一震,緊緊地看著婉清,良久,似乎有些頹然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唇角帶了一絲苦笑道:“倒是朕糊塗了,差一點就被幻影所迷,意誌還不如夫人堅定,多謝夫人指點迷津,朕累了,夫人且退下吧。”


    婉清仍就有些不死心,又說道:“前些日子,臣婦用兩片晶石製得一個望遠鏡,雖是粗糙,但著實好玩,送與福王爺了,皇上若是想要,臣婦願意再製一個送給皇上。”


    皇上一臉迷惑不解地問道:“望遠鏡是什麽東西?”


    婉清心裏一陣失望,回道:“一個可以將遠處的東西稍加放大的小玩意罷了,下次進宮,臣婦讓相公帶來送給皇上吧。皇上請歇息,臣婦就此告退。”


    從乾清宮出來,婉清已經背都汗濕了,這個皇帝也太深不可測了些,說的話似是而非,婉清的心像是坐過山車似的,起落了好幾回,卻還是沒有探清自己最想要知道的迅息,不由懊惱的往宮外而去。


    婉清走後,從乾清宮寢殿後麵走出一個身著黑色長袍之人來,在皇上麵前,皇上冷聲問道:“大巫師今日似乎敗在了一個小丫頭手裏了。”


    那巫師聲音疲倦,有些虛弱地,淡語氣卻是森冷無比:“我隻是沒料到,她和你差不多,身體裏是個異魂,我若控製得住,皇上還能有現在這般輕鬆自在麽?”


    “哼,沒讓你達到目的,你是不是很失望啊,你三歲便學巫,學到如今,巫術也不過爾爾嘛,若是朕再病得幾回,讓那丫頭再想想辦法,指不定朕就可以痊愈了呢?”皇上譏誚地看著大巫師說道。


    大巫師的聲音仍是冰冷如霜,語氣篤定而自信:“皇上不要忘了,你的本命蠱,還在我的手裏,我勸皇上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而且,我要的東西,也請皇上盡快辦到,時隔了這麽些年,我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了。”


    皇上聽了抓起床上的瓷枕就向大巫師砸了去,大巫師大袖一揮,打落擊來的瓷枕,揚長而去。


    皇上目光陰沉地盯著大巫師離開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


    婉清從宮裏一出來,就看到福王和上官夜離等在宮外,墜兒也是一臉憂急地等著。上官夜離見婉清完好無損地出來,忙牽了她的手就往宮外走,婉清回頭對福王點了點頭道:“今日多謝王爺仗義相救了。”


    福王卻是鄭重的一拱手道:“弟妹又一次救了父皇,本王心中感激還來不及,弟妹就不要再說這些見外的話了。”


    “還是見外一些的好,臣可不敢高攀王爺。”上官夜離拖著婉清走,頭也不回地丟了一句。


    婉清就知道這廝小心眼,還在為先前自己發病時對福王拉拉扯扯的事情生氣呢。


    不由故意頓住腳道:“我頭暈,你慢些。”


    上官夜離的步子就頓了頓,婉清以為他照顧自己的速度會放慢些步伐,結果,他黑沉著臉,兩手一抄,當著眾多來往宮人的麵,打橫抱起自己,大搖大擺的走在出宮的路上。


    婉清被他粗魯地蹭到手臂上的傷口,不由嘶的一聲,倒抽一口冷氣,上官夜離立即停住,將她放下,上下打量道:“娘子,你受傷了?”


    婉清搖了搖頭道:“沒事,隻是你的扭扣掛著我了。”


    上官夜離這才放了起,卻是不再將她抱起,一隻手扶住她的腰,慢慢地陪婉清走著,婉清趁他不注意,偷偷拂袖,赫然發現,開始那淡紅色的傷痕,如今竟然泛起一片青烏之色,而且腫得老高了,怪不得剛才隻是碰了一下,就覺得鑽心的痛呢,開始還以為沒有毒的……原來是慢性的。


    她不動聲色地甩下衣袖,繼續跟著上官夜離往外走,一出宮,正好就看到柱國公府的馬車和趙家的馬車都停在宮外,而舒心正與趙淑緩說著什麽,兩人像是要分手各自回家。


    婉清微眯了眼,附身對跟著的墜兒說了一句話。便向她們走去,舒心與趙淑媛說完話,正要上馬車,見婉清完好無損地從宮裏走出來,不由怔住,頭一低,裝作沒有看見婉清的樣子,就往馬車裏鑽,婉清一臉笑容的走了過去道:


    “舒小姐何事匆忙,見到本夫人跑這麽快做什麽,本夫人正好有幾句話與小姐說說呢。”


    舒心聽了心裏更加緊張,訕笑了笑道:“原來是世子夫人啊,你就見過太後娘娘了麽?太後又賞了夫人不少東西吧。”


    婉清聽了臉色黯然,道:“太後娘娘歇下了,本夫人還沒有見到她呢。小姐就要回府去了麽?”


    婉清走得越近,舒心的心裏就越發的緊張,尤其是看到她身後高大、渾身散發著森冷氣息的上官夜離時,她的小臉就一陣發白。


    婉清似乎發覺她有些害怕上官夜離,便對上官夜離道:“相公,你且在此處等等,我與舒小姐說幾句私房話兒就過來。”


    說著,提了裙,神情愉悅地走到舒心麵前,舒心以為她有什麽話要跟自己說,就頓住腳等她走近。


    誰知婉清到了麵前卻是很殷勤地伸手道:“姐姐既是家裏有事,就快些上車回去吧,本夫人就不耽擱姐姐了。”


    舒心聽得愕然,她巴巴地叫住自己,又巴巴地扔下相公跑過來,難道就是為了要扶自己一把麽?回頭一想,她是中了巫蠱的,定然是被控製心神了,真拿自己當朋友了呢。


    如此一想,舒心便淡淡的對婉清一笑,道了聲謝後就上了馬車,車夫見她上了車,便去收馬車邊上的踩凳。


    婉清退後一步,小手不經意的向馬的屁股上拍去。


    車夫正拿起凳子抬頭,還沒有將凳子放回車上,那馬兒突然後蹄子一厥,發狂似的跑了起來,車夫猝不及防就被撞了個正著,婉清也是嚇得一臉刹白的往後一跳,尖叫一聲道:“呀,你家馬兒怎麽了?”


    車上的舒心才坐上去,突然馬兒狂奔起來,她整個人一下子就被掀起,撞到了車壁上,立即被撞得眼冒金星,不遠處就是幾道台階,無人駕駛,馬兒自然不會順著車道下,而是狂躍了過去,身後的馬車就被高高拋了起來,再重重摔落,其中的一個輪子受不住這樣的重摔,滾落了出來,車上的舒心尖叫著被重重的甩出了車外,一個倒栽,腦袋撞在大青石板上,地上頓時好大一攤鮮血。


    柱國公府的丫環婆子嚇得麵無人色的跑了過去,一把扶起自家小姐,但舒心已經昏迷了過去,額頭上鮮血汩汩直冒。


    婉清淡淡地看著,墜兒咬牙切齒地來了一句:“活該。”


    婉清瞪她一眼,走回上官夜離身邊道,“相公,表姐在那邊呢,我再去打聲招呼啊。”


    上官夜離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伸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額發道:“娘子覺得開心就好,為夫就在這裏陪著你。”


    別人或許聽不見,但他的耳力過人,自然是聽到了婉清對墜兒說了什麽的,也得虧墜兒這丫頭走到哪裏都不忘了帶著繡花針跑,不過,那根針得取回來才是,不然,會給人留下把柄。


    說著,他身子輕輕掠起,向那匹仍在狂奔著的馬追了過去,一掌將那馬兒擊斃,在馬尾上輕輕一拂,那根針又回到了他的掌心裏。


    柱國公的人看了,眼裏還露出一絲感激之色,要知道,這馬兒在紫禁城外亂跑,要是再衝撞了什麽貴人,那可更不得了了。


    舒心所發生的一切,都隻有幾息之間,趙淑媛還沒有上車,卻看得臉色發白,怔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婉清向她走近時,她的眼睛還傻傻地看著倒在血泊裏的舒心。


    “好嚇人啊,表姐,嚇死我了,你的馬不會發狂吧。”婉清一臉怕怕的走近趙淑媛,趙淑媛疑惑地看著婉清,婉清的樣子太過柔弱了,眼神又是那樣的純淨清澈,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剛才的那一切,會是婉清搗的鬼,但下意識裏,還是在婉清走近時,心虛地退後了一步。


    “你……若是怕,就快些回去吧。”趙淑媛強自鎮定地說道。


    婉清乖巧的點了點頭道:“可你先前說,表哥好像是病了,正好相公有空,我想與相公一道去姨媽家看望表哥呢。”


    趙淑媛聽得眉頭一皺道:“不必了,你又何必……要把世子爺也帶去,在哥哥的傷口上灑鹽呢?”


    趙淑媛心裏又湧起一股怒氣來,不想再看婉清這張討厭的臉,一轉身,就要上馬車,突然又想起舒心的下場,那條抬起的腿又生生放了下來,回頭皺了眉對婉清道:“你且回去吧,哥哥並不要你操心。”其實就是莫名地害怕婉清離得她太近,婉清不走,她就沒有勇氣上馬車。


    “哦,這樣啊,那我就不去了。”卻是從袖袋裏拿出了條帕子來,突然就殷勤的舉了起來給趙淑媛拭著額頭:“表姐呀,你看你,嚇出一頭冷汗來了,是心虛內熱麽?不會是得了什麽病症吧。”


    趙淑媛再也沒想到婉清突然會對她有如此親昵之舉,沒提防她會給她拭汗,頭偏了偏,還是沒有躲得過,鼻間便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似是從婉清的帕子上傳來,她本能的一揮手,打落婉清的帕子。


    婉清委屈地去撿地上的帕子,嘟了嘴道:“我真不知道何時得罪了表姐,表姐為何就是如此的討厭我呢?”


    說著,一轉身,垂頭快步離開。


    趙淑媛瞪了她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等婉清走遠一些後,才被丫環扶著上馬車,隻是人還是上去,就覺得臉上一陣怪癢了起來,她抬了手撫了幾下,但那癢卻不但不減,還更重了,沉著額頭往下,癢得怪異。


    她忍不住就用手亂摸著頭臉,倒底是怕壞了容貌,強忍著並不用手去撓,但是越摸越癢,臉上就像是爬了上萬隻小蟲子一樣的,怎麽摸都不止癢。


    她身邊的丫環和婆子見她突然不顧形像的抱頭亂摸,不由怔住,忙問她出了什麽事,趙淑緩大叫:“快,快去打盆水來我洗洗,癢死了。”


    丫環聽得愕然,這裏可是在宮外,哪裏來的水啊,好在車上備得有茶,忙倒了杯茶來給趙淑媛權當水用。


    結果不沾茶水還好,一沾茶水那癢就像長了腳似的,刺進皮膚裏,往肉裏直鑽,連骨頭都像是癢的,她再也忍不住,兩手胡亂的就往臉上撓了起來。


    婉清遠遠地看著,她自製的癢癢粉,最怕遇到茶水了,遇茶水隻會讓藥效更厲害。趙淑媛又哭又叫又跳亂刨著自己的臉,梳得精致的一頭秀發也亂成了一團,她悠閑地倚在上官夜離身邊,歎了口氣道:“相公,你說做人何必要害人呢?不知道害人者,人恒害之麽?”


    上官夜離溫柔地攬緊了她道:“娘子今天表現不錯,以後,要再接再勵,讓誰也不敢再對你動小心思。不過,娘子,以後這些事情告訴我就行了,別髒弄髒了你的手,還怕誤傷了自己,可記住了!”


    婉清點了點頭,心裏暖暖的,她知道,自己這點子伎倆肯定是逃不過他的法眼的,一般的男人都不喜歡心狠手辣的女人,自己把舒心弄得那麽慘,如今太醫正將舒心抬回宮去醫治,但是,那一下摔得著實有點重,弄得不好,隻怕就會變成個半傻子,他見了,不但不責怪自己,反而還鼓勵……


    “相公,你不怪我麽?”婉清有些不自在抬頭問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歎口氣,將她摟得更緊,聲音裏有一絲的愧疚:“我怎麽能怪你,說過不讓你傷受,不讓你受苦的……是我沒用,沒有護得好你,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


    婉清的性子如何他怎能不知,或不是被人欺負得狠了,她又怎麽會下這樣的狠手,乾清宮裏,突然發病,那場蠱毒差一點要了她的命,讓她成為行屍走肉,而且,最讓他生恨的是,對方竟然想要讓她出醜,讓她當著自己的麵,對別的男人……一想到這裏,上官夜離就恨得牙齒發癢,若換了他,豈會隻是這種小小的懲罰……


    那一手,分明是既要她的命,又要壞了她的名聲,人家那樣惡毒的對她,她還手有錯麽?


    “不怪你的,相公,其實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婉清鑽進他帶著幽幽檀香的懷裏,悶聲說道,在乾清宮裏,皇上身邊,隻有他會不顧一切的護著她,哪怕那行為被指謀逆,是殺頭大罪,他也沒有半點猶豫,隻要是事關她的,他從來就沒有第二選擇,她相信,就算哪一天為了她,要與天下為敵,這個男人也有可能會義無返顧的去護著她。


    還有什麽比一顆全心全意愛你的心更讓人感動,更讓人依戀的呢?


    那邊趙淑媛臉上已經被抓了好幾道傷痛,還在不停的嗷嗷叫著,身邊的婆子們拚死捉住她的兩手,不讓她再蹂躪自己的臉,趙淑媛便歪了頭臉往丫環婆子身上蹭,完全就像是個瘋婆子。


    婉清的戲也看得差不多了,忙裝作關切的親子跑了過去:“表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成了這個樣子,不會是得了……得了麻瘋病吧。”


    兩邊的婆子一聽這話,嚇得下意識就鬆了趙淑媛的手,要知道,這個時代,最怕的就是麻瘋兩個字,那是一但染上,就根本不能治愈……


    趙淑媛一聽婉清的話,肺都快要氣炸,強忍著臉上的痛癢罵道:“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一定是你。”


    一旁的婆子也反應過來,一把上前就要捉住婉清:“世子夫人,你剛才拿什麽給我家小姐擦汗來著,一定是你下了藥。”


    婉清拿出一塊帕子來無辜道:“你們說什麽呢,我一片好意給表姐擦汗,怎麽可能會害她,你看,就是這條帕子,我自己也用呢,我怎麽沒有得病?分明就是你家小姐沾了不幹淨的東西,才會如此的,你看她現在這樣子,不就像魔症了麽?”邊說邊拿帕子拭淚。


    那些婆子再一次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味,再看婉清手裏的那塊帕子,也確實是先前的那塊,一時啞口無言,再不好指責婉清了。


    婉清抬眼就看見慕容淩雲正從宮裏出來,眼珠子一轉,就拿起帕子拭淚,大聲道:“哎呀,表姐臉上的傷痕變黑了呢,怎麽和我手上的這一道好像,你的指甲裏有毒麽?那可怎麽辦啊,我不會被表姐害死吧,為什麽啊,我倒底哪裏對不住你了,你要在指甲裏下毒來抓傷我?”


    上官夜離原本站在一旁看自家娘子演戲,一聽到這話,聲音一沉便掠了過來,“娘子,你傷哪了?給我瞧瞧。”


    婉清抬起頭來給他看,又是一頓哭訴:“她好好的跟我說話,卻突然拿指甲抓傷我,原本我以為隻是小傷,也沒在意的,若不是看到她自己臉上的傷變了色,怎麽會知道她存了要害死我的心思,我真不知道是哪裏對不住她了,她要一而三,再而四的害我,如今她害人害已了吧,自己也中毒了。”


    趙淑媛聽得嚇到,她最怕破相了……衝口就道:“你胡說,我臉上的傷不會變色,我早先過手了……”一時又反應過來自己說露了嘴,驚恐地看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壓下充滿戾氣的眉眼,正要發作,那邊慕容淩雲見婉清和上官夜離在,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正好就聽清了婉清說的這一番話,一抬眸,看到婉清手上的那一道泛黑的傷痕,抬手就要甩趙淑媛嘴巴子,可一看趙淑媛那一張臉已經混亂不堪了,一條條紅白相間的爬了一頭一臉,頭發散亂著就像個瘋子,他那一巴掌竟然不知從何處下手,隻是好回過身來,一腳將趙淑媛身邊的婆子踹翻,惡聲惡氣道:“解藥呢?快拿解藥來。”


    那婆子被打得直不起腰來,哭道:“世子爺,奴婢不知啊,奴婢一直在宮外等小姐,不知小姐在宮裏發生了何事。”


    慕容淩雲嫌惡地看著趙淑媛道:“快說,解藥在哪裏?不說爺就把你剮幹淨了吊到城樓上去。”


    趙淑媛聽得又氣又怕,驚道:“慕容淩雲你不是人,我才是你未過門的妻,你淩辱我,不也一樣丟你自己的臉麽?”


    慕容淩雲不聽這話還好,一聽更氣,拎起她就要往城樓上去:“爺這輩子最恨就是被人逼得非娶你這個爛女人不可,你還敢拿這事來堵爺的嘴,哼,爺就這麽幹了又如何?”


    正在這時,趙姨媽帶著趙昱軒一起趕了過來,正好看見慕容淩雲拎著趙淑媛要往城樓上去,趙姨媽忙撲了過來,攔住慕容淩雲;“世子,你快將淑媛放下,這是做什麽?”


    慕容淩雲拎著趙淑媛就不肯撒手,身子一偏道:“讓她拿解藥出來,不拿解藥爺今天就剝光了她。”


    趙昱軒一問邊上的婆子,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再看自家妹妹那一臉的慘樣,被慕容淩雲拎在手裏還不時的蹭著臉,歎了口氣,走到婉清麵前,深施一禮道:“三妹妹,表哥替我那不懂事的妹子向你陪不是了,解藥我立即找妹妹要,三妹妹你看……她的臉……”


    婉清看著趙昱軒清雋消瘦的,那雙清俊溫和的眸子比以往多一份沉穩和無奈,他對她還真是……了解得很,隻是稍一看情況就明白了許多關節,婉清也歎了一口氣道:“也沒什麽,就是拿清水給她洗洗就成了,隻是普通的癢粉,就算不洗,過了一個時辰,也能自解。”


    趙昱軒聽了臉色更加羞愧,呐呐地張了張口,又閉上了,眼睛落在婉清的手臂處,滿眼都是關懷,想來是想看婉清傷得怎樣,又不好逾矩了吧。


    婉清便道:“也不太重,隻是中了慢性毒藥罷了,表姐那裏隻怕也沒有解藥呢。”


    趙姨媽死死地攔在慕容淩雲哀求道:“世子爺,便是要解藥,你也得放下媛兒才行啊。”


    趙淑媛實在被慕容淩雲嚇傻了,衝口就道:“我沒有,我沒有啊,是貴妃娘娘給的毒藥,是貴妃娘娘囑咐我那麽做的呀。”


    慕容淩雲聽了將趙淑媛一扔,回頭就往宮裏跑,上官夜離也轉身要跟上去,婉清一把拽住她道:“相公,莫要去,去了也沒用,她身為後妃,膽敢動用禦林氏,武裝圍攻乾清宮,如此大的重罪,皇上也隻是降了她的妃位而已,又怎麽會因為我這點小傷對她如何呢,放心吧,這點子毒性我自己還是能解的,就讓慕容淩雲去鬧她好了。”


    “可是娘子……”上官夜離還是不放心,還是想跟慕容淩雲進宮去,婉清歎口氣道:“相公,皇上才封了你為九門提督,你已經不是閑散世子了,不可如先前那般肆意妄為。”婉清沒說出的話是,你還要顧及康王的利益啊,那才是上官夜離一直在進行的事業吧。


    婉清一回到府裏,上官夜離被靖寧侯叫了去,婉清正要回自己的清遠居,就有丫頭來報,說是寧華郡主有請,婉清身心疲乏,實在是打不起精神來應付寧華,正要推托,老太君那邊又打發人來請,她隻好強打精神往壽安堂去。


    到了壽安堂,寧華也在,大太太和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幾個也在,婉清一進門,老太君竟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接迎向婉清,婉清嚇得忙上前給她行禮,老太君眼圈紅紅的,聲音都有些哽咽:“清丫頭,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大太太更是拿了帕子拭淚,也上來拍了拍婉清的肩膀道:“是啊,老五媳婦,你……安然回家就好,老太君和你幾個妯娌們可都嚇壞了,以後,宮裏的事啊,咱可得少摻合了……”


    大少奶奶眼裏也是濕濕的,把明姐兒緊緊抱在膝蓋上,眼睛卻是關切地看著婉清,就是向來孤傲冷清的二少奶奶,也是含笑看著婉清,眼裏也是暖暖的情誼,三少奶奶最直接,拿了帕子試淚道:“外頭都說五弟妹你又救了皇上了次,我的天呢,那是多凶險的事情啊,也得虧是你膽大,要是換了我……”


    “要是換了你,早嚇得屁滾尿流了。”


    寧華嗔她一眼,語氣裏卻並無怒色,倒是親自拿了瓶藥來,遞給婉清:“這是皇上親自賞給你的藥,說你救駕有功呢。”


    婉清沒料到才受了自己不少氣的寧華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情意,不由怔住,呆呆地收了那瓶子,行禮道:“多謝母親了。”


    寧華聽了笑道:“你也別謝我,是皇上親自賞的,我也不敢貪沒了不是。”


    婉清看著一屋子的人臉上的笑容,心裏不由流入一股暖意,看來,不管在宅門內,一家子鬥得又多凶,終於影響到家族時,大家的心還是向著這個家族的。


    接過寧華手裏的藥,老太君便把婉清帶進了後堂:“你父侯突然騎馬去西圍大營時,我心裏那個急啊,有什麽事值得要動用西圍大營的人?不是危協到皇上安危,就隻怕是要改朝換代了,你進宮謝恩去了那麽久,心裏就急,生怕你在宮裏出了事。”


    老太君把婉清的手握得緊緊的,手還微微有些發顫,婉清看得出,她是真心在為自己擔憂,哽了聲道:“讓老祖宗操心了,孫媳真過意不去。”


    老太君歎了口氣道:“說什麽傻話呢,老婆子一把年紀了,還求什麽?隻求你們能過得平安喜樂才是呢。”又沉了臉對婉清道:“離兒可是立了功,所以皇上才封他為九門提督的?”


    婉清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的吧,老祖宗,有何不可嗎?”


    老太君的眼睛就變得幽深綿長起來,又微歎了口氣道:“離兒的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出仕的好,我的話,他不一定會聽,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會聽你的勸的,清丫頭,伴君如伴虎啊,何況是咱們這樣的人家。”


    婉清還是有些不明白,上官夜離雖然身體不好,但一個男人,總圈在深宅大院裏頭與女人攪和在一起,以上官夜離那性子定然是受不了的。


    她雖從沒有問過他,但看他每天守在康王身邊,就知道他就是個有大誌向的人。雖然她很不希望上官夜離摻合到皇子奪嫡中去,可是,她也不會太過阻止他,畢竟那是他喜歡做的事情,她不想他將來後悔。


    “奶奶,這卻是為何?為何要勸相公放棄九門提督之職?”婉清問道。


    老太君則是沒有正麵回答她,而是岔開了話題道:“你到宮裏去,可見到了賢妃娘娘?”


    “見到了,聽賢妃娘娘說,她還是婆婆的族姐呢,孫媳應該喚她一聲姨母才對吧。”婉清聽得微怔,沒想到老太君會親口問起賢妃的事,她趁機說道。


    果然老太君的臉色沉了沉道:“她算哪門子的姨媽……以後若非萬不得已,你還是不要進宮的好。”


    婉清聽得詫異,問道:“聽說她也是姓歐陽的,我聽韓嬤嬤說,我的嫡親婆婆也是姓歐陽的,還是南陽的大族,隻是不知為何,一夜被人抄家滅族了,更是不明白,為何當年歐陽家被滅族,而宮裏的賢妃娘娘卻安然無事呢?”


    老太君聽得眼色一黯,歎口氣道:“這些事情,不該你管的,你……隻須好生顧著離兒的身子,早些為他生個子嗣出來,才是正經呢。”


    從太君屋裏出來,婉清心裏滿是疑惑,老太君似乎對賢妃很不喜歡,雖然婉清很想多問一問有關歐陽夫人的事情,但老太君卻扯開話題,不然多談,她也不敢再問,隻好作罷了。


    一回到屋裏,婉清就去查看自己先頭放在床頭多寶盒裏的那塊玉,結果,果然是不見,那是她讓暗衛按照真玉的樣子做出來的,故意放在不算顯眼,也不算太隱蔽的地方,果然就有人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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