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對康王爺拱了拱手,目光如電般從上官夜離和婉清身上掃過,聲音醇厚如濃烈的成釀:“六皇弟,多時不見,你到風采依舊。”


    其實是說康王還是如此的玩世不恭吧。


    康王仰天打了個哈哈,兩手一伸,做了個讓大家都跌破眼鏡的動作,捏住福王那張冷酷而威嚴的臉,將他俊美豐潤的臉頰向兩邊一扯,福王頓時被他扯成了個比目魚,康王還呲牙裂嘴道:“阿晟啊,你還是這個樣子可愛呢。”


    福王伸手將康王的手一拂,怒道:“皇弟,你越發的痞賴了,都多大的人了,怎麽就沒一點正經呢。”一股肅殺之氣在福王眼中一閃而過。


    跟在福王身邊的兩名戎裝將軍同時怒目嗔視著康王,手不自覺地按在腰刀上,氣氛有種一觸即發的緊張。


    康王卻是一點也不怕,仍是嘻笑道:“啊哈哈,皇弟我啊,最愛的就是吃喝玩樂,遊山玩水,遛鳥逗狗,這日子過得多痛快啊,比不得皇兄你胸懷大誌,為父皇為大周勇守邊疆,成為國之棟梁啊,大周朝少了皇弟我這個閑王一點問題也沒有,可絕對不能少了皇兄你啊。”


    福王冷冷道:“父王就應該把你發配到西戎軍中去受幾年苦才是。”


    康王一臉怕怕的樣子道:“別,別,皇弟我還很小,很小好不好,我還想玩幾年,才不想如皇兄這般未老先衰呢。”


    福王氣得語噎,轉頭對上官夜離倒是聲音和軟:“阿離,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上官夜離對福王施了一禮,神情冷淡:“臣暫時死不了。”


    上官夜離和康王兩個在一起,就是兩隻活寶,一個頑劣不事正事,另一個則是脾氣臭得很,對誰都是一張臭臉,話也是說得硬梆梆的。


    福王眉頭皺了皺,手雙負於背後,大步流星地走了。


    康王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地跟上官夜離有一句沒一句的邊走邊說話,當然,一般都是他說十句,上官夜離也不會應一句。


    宮門外,林氏等得心都快熬焦了,一見婉清出來,就急急地迎了上來。


    上官夜離皺眉看了眼婉清,臉色黑如鍋底,看那神情,竟然像要把林氏給吼回去的樣子,婉清忙對他安撫一笑道:“相公,你且去一邊等上一等。”


    上官夜離臭著臉轉過身去,懶得看他,康看了婉清一眼,也站在一旁等著。


    “你四妹妹如何了?”林氏衝過來就說道。


    婉清環顧四周卻不見婉容的人,婉容坐的馬車也還在,不由皺了皺眉道:“母親不是托付了二姐麽?女兒進宮是去找相公的。”


    那意思就是她並沒有救顧婉麗,林氏聽得大怒,含淚的雙眼赤紅,像是瘋狂了一般上來就去揪婉清的衣領,婉清冷冷往後一退,躲過林氏的手,淡淡地道:“女兒在春嬉宮見到了四妹妹,以為二姐應該已經打點了銀子找了人的,女兒若是再亂插手,怕適得其反,隻好忍住了沒作聲,宮裏凶險得很,女兒可不敢行差踏錯半步,說錯一句話也許就置四妹妹於死地了。”


    林氏聽了覺得她說得也很有理,不由更急了起來,眼中淚水雙流,一臉的淒惶憂急之色,婉清看著就覺得心冷,在林氏眼裏,她自己生的就是金子,是寶貝,顧大老爺其他幾個庶子庶女就是豬狗不如,能打便打,能淩虐就淩虐,如今存孝還在顧家,林氏為了顧婉麗將顧家的所有家底子都掏了出來,婉容敲了一筆去,她先前心裏沒底,不知道能不能救顧婉麗,不願做那敲詐欺騙之事,但如今,已經將顧婉麗給救了,而且還如了顧婉麗的願,讓她嫁給壽王爺,婉清可不想做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無名英雄,該要的報酬還是要的。


    她不要,留給存孝也是好的。


    “那你二姐姐呢?你可瞧見了?”林氏急切地問,臉上的脂粉被汗水和淚水淋出了一道道畫痕,看著憔悴又狼狽,哪還有半點當家主母的端莊與優雅。


    “女兒呆了好一氣也沒瞧見,不過,女兒倒是使了些錢,讓押著四妹妹的宮女緩些行刑,如今四妹妹性命暫時無憂,不過,再過一陣子可就不知道了,也不知四妹妹如何惹怒了壽王爺,壽王爺非要打殺了她不可……”婉清一臉擔憂地說道。


    “那現在怎麽辦?難道讓你四妹妹就……”林氏泣不成聲了,抓著婉清的手直搖。


    “那倒不至於,母親,您瞧,我相公身邊的那位可不正是康王爺麽?他與壽王可是親兄弟,請康王爺去說說好話,應該能救得了四妹妹的。”婉清指著離她幾米遠的上官夜離和康王,小聲說道。


    林氏聽得大喜,忙扯了婉清就要過去,婉清忙攔住她道:“王爺性子古怪,等閑人求他是無用的,他也沒別的愛好,就是有些貪財,但人家是皇子,不是誰的錢都肯收的,好在相公與他還算交好,母親手裏不是還有些銀錢麽?女兒讓相公送過去,想來康王爺應該是會答應的吧。”


    林氏一聽,忙拿了疊銀票出來,婉清初略估計了下,大約也是兩萬兩的樣子,便不肯接:“母親,他可是王爺,您出手也太小器了些,怎麽把王爺與宮裏的那些個下人相比較。”


    林氏聽了就露出為難之色,她帶了好幾萬兩銀子,婉容已經拿了兩萬過去,人卻沒有救回來,婉清若再全拿了去,要是再救不了婉麗那該如何是好?


    婉清知道她不舍得,便道:“康王爺可是聖上唯一的嫡子,他的地位在朝中可是舉足輕重的,他一句話可抵得過那些下人好幾百句話,王爺隻要應下就定能救得了四妹妹。”


    這算是給林氏吃了定心丸,林氏一咬牙,萬分不舍的將自己帶來的所有的銀票全都交給了婉清。


    “那母親就回馬車上女兒的好消息吧,王爺怕是不好意思當著您的麵拿錢呢。”婉清拿了銀票就轉身走了。


    林氏聽了隻好走到馬車邊上去,離康王爺遠一些。


    康王爺一雙鳳眼裏全是怒氣,扯著上官夜離渞:“你家娘子可真得管管了,本王何時是個愛財如命的?本王何時貪財了,阿離啊,你可要為我證明啊,本王一世英名,竟然被弟妹給毀了……”扯著上官夜離的袖子就裝模作樣的抹眼淚。


    上官夜離一臉嫌棄的抽回自己的衣袖,冷冷道:“難得我家娘子看得起你,覺得你還有些用處,王爺,你還是著人進宮,把那女人給接出來吧,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婉清笑得好不得意:“是啊是啊,王爺英明神武又精明能幹,快去快去。”


    康王便看著她手裏的銀票,婉清忙將銀票往袖袋裏一收,笑得有如一隻偷了雞吃的小狐狸:“王爺高潔淡漠,可不能被這些個黃白之物給玷汙了。”


    康王爺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袖袋,“本王不怕被玷汙,本王一點也不想要高潔……”


    上官夜離已經很不耐煩了,拎了康王的衣領子就往馬上扔,一聲叫吼道:“你去是不去?”


    話音未落,便是一鞭抽在康王的馬背上,隻聽得康王幽怨的來了一句:“你們夫妻太欺人了……”


    顧婉麗早就被婉清救了,康王爺進宮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不多時,康王人沒出來,顧婉麗已經被兩個宮女救出來了,林氏見了大喜,衝過去抱住婉麗就哭。


    婉麗虛弱得很,一雙腿站都站不住,被兩個宮女扶著送到了馬車裏,婉清見人已經回來了,就打算與上官夜離回府去,就見林氏的貼身婆子王嬤嬤走過來道:


    “三姑奶奶,四小姐的腿走不得路,說請您過去一下,她要當麵謝您。”


    婉清便知道,她救婉麗時,婉麗並沒有昏迷,是清醒的,便依言走了過去,婉麗果然一見婉清就淚水雙流,福身一拜道:“姐姐救命大恩,妹妹銘記於心,以往妹妹多有得罪,還請姐姐不要與妹妹一般見識。”


    婉清聽了便道:“你以後就要好好兒的吧,皇家的兒媳不是那般好做的。”


    婉麗忙低聲應下了。


    林氏如此越發的相信是婉清救了婉麗,心裏對婉容更是恨得牙癢癢的。


    正在此時,顧大老爺終於匆匆趕了來,一見林氏接了婉麗,便鬆了一大口氣,轉頭見上官夜離和婉清也在,不由瞪了林氏一眼道:“我且留你幾分顏麵,還不速速回府!”


    看來,顧大老爺對林氏私自請婉清過來救婉麗之事很是惱火。


    林氏幽怨地看了顧大老爺一眼,坐上馬車,帶著婉麗回去了。


    婉清唇角就帶了一絲譏笑,扯了上官夜離就去給顧大老爺請安行禮。


    大老爺神情有些愧疚:“女婿啊,你嶽母越發的糊塗了,行事乖張怪異,你就看在婉清的麵上,不要與她計較了吧。”


    上官夜離對大老爺還算恭敬,隻是言語也是冷冰冰的:“宮裏何等凶險,還望嶽父大人好生管教了嶽母才是。”


    這話對林氏可是大不敬了,好在顧大老爺深知他的性子,倒也不介意,他肯這麽說,就說明是很在乎婉清的,顧大老爺聽了反而覺得欣慰。


    婉清便扯了顧大老爺到一邊去,將林氏給她銀票拿了一部份出來,交到大老爺手裏,一臉擔憂地說道:“爹爹,母親這次為了救四妹妹可是花了大價錢,二姐姐那裏就塞了兩萬兩,女兒也拿了三萬,女兒雖是托人救了四妹妹,但也沒花去這許多,還是交還給您吧,家裏可還有大哥和存孝存良幾個要用銀子呢。”


    顧大老爺看著婉清手裏的銀票臉都綠了,抖著手接過銀票,忍不住就罵道:“敗家的賤人,敗家的賤人,回去我就把她關起來,再也不讓她出來丟人現眼了。”


    婉清說的這個數,正是差不多是顧家的家老底了,顧大老爺焉能不氣,他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兒子,玉姨娘肚子裏還有一個,林氏竟然把家底子全掏了出來救婉麗一個,還差一點害了顧家全家,大老爺隻差沒有暈過去了。


    不由握住婉清的手連聲道謝:“清兒啊,爹爹對不起你啊,當初你陪嫁……”


    婉清忙搖了搖頭道:“那些個事情都過去了,家和萬事興,家裏頭光有一個掙錢的,沒有一個理財的可不行,人說吃不窮,穿不窮,沒有劃算一世窮,爹爹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麽整頓整頓內院吧。”


    顧大老爺應聲去了。


    婉清與上官夜離同坐一輛馬車往靖寧侯府去。


    馬車上,上官夜離臭著一張臉,歪在一邊不理婉清。


    婉清心知他氣自己不自量力的進了宮,便去扯他的衣袖:“相公,別氣了嘛,又不是我自願的,太太求到府裏頭去了,母親又一再的保證會來照應我,一個孝字頂在頭上,我能不來麽?”


    上官夜離將衣袖一扯,仍不理她。


    “那我不是好好兒的回來了麽?你就莫氣了嘛,氣大傷身呢。”婉清又去扯他衣襟,小狗兒樣的趴在他身邊撒嬌。


    上官夜離還是不理她,將頭別到一邊去。


    婉清撫著額頭想了想,自己還有哪些錯沒認……


    “相公,你是氣那塊玉麽?哪,你看看,我很聰明吧,早就備了一個假的呢……”


    上官夜離回頭瞪了她一眼,又別過頭去。


    婉清怒了,將他的衣襟一甩道:“上官夜離,別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房,若不是你徹夜不歸,我連個打商量的人也沒有,我又怎麽會身赴險境?如今我好好的回來了,你還給我擺臭臉子,嫁給你我就沒過一天安生日子過。”


    說著,就氣呼呼的擰過身,不理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聽得身子一僵,眼裏就露出一絲心疼來,歎一口氣推了推婉清:“娘子……”


    “滾開!”婉清手一揮,打落他的手,越想越傷心,越想越氣,鼻子酸酸的,卻還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娘子,昨晚我和康王在一起,著實有些事……”又碰了碰她的手,想要握住那雙柔夷。


    婉清一巴掌拍了過去,“關我何事,你是男人,我管得著你麽?”


    “那塊玉佩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是我送給你的……送給你的定情之物,以後別再拿出來了……”


    “我不拿出那塊玉來,貴妃娘娘能放我走麽?她想留我在宮裏,不就是覬覦那塊玉麽?你摔了那玉,正好讓她也死了心,以後也不會再為難於我,不是正好麽?”婉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先前不小心讓壽昌伯看到了她胸前的玉佩,壽昌伯的反應太過激烈,讓她不得不起了疑心,更加懷疑這塊玉關係重大了。


    而她在宮外,並沒有遞名貼,貴妃卻將她召了進去,還反常的要留她在宮裏,她才不會傻得真以為自己的按摩手藝有多好呢,華貴妃身邊多的是會服侍人的宮裏和太監,又怎麽會為了按摩而寧願得罪靖寧侯府,也要強留她在宮裏?


    她思慮了很久,想來想去自己身上能值得貴妃如此動心思的怕隻有那塊玉了,所以,她才會想著要當著貴妃的麵將玉還給上官夜離,上官夜離自然能認得出那塊玉的真假來,自然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果不其然,夫妻二人配合得很默契,上官夜離將那塊玉摔了個粉碎,從此斷了貴妃的念想了。


    她是氣上官夜離什麽都不肯與她明說,什麽都瞞著她,讓她費盡心思去猜個中關節,就是出個門,也不肯說明白,究竟在做什麽,她很不喜歡這種狀態,這種無知無助,又忐忑不安的狀態。


    “娘子,我……不是氣你拿出了那塊玉,而是氣你……不該動不動就要將玉還我……”上官夜離的聲音弱了很多,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一點也沒有底氣,連自己也覺得有點胡鬧,又巴巴地伸手想要將婉清攬入懷裏。


    婉清將他一推道:“不許碰我!”


    “娘子,我得了信就去找你,林氏說你進了宮,我驚得魂都快丟了,進了宮又到處找不著你,還被皇上提溜進去訓了一頓,又轉到宮外來尋,還是沒尋著,又尋回宮裏,你可知道,看見你在春嬉宮時,我有多害怕,怕自己晚去一步,就再也見不著你了,華貴妃那人,隻手遮天,如今是什麽事都敢做出來的……”上官夜離到底手長力氣大,不管不顧的將婉清擁在懷裏,聲音透著些許顫抖。


    “我也不想去見她的啊,可是,她要召見,我能不去麽?”婉清悶悶地回道,他的擔憂,她又如何不知,沒有他的蠻橫霸道,她想要安然回來,還真是很難呢。


    上官夜離眼裏閃過一絲利芒,拍著她的背柔和的說道:“是我不好,讓娘子受苦了。”


    她那一句:嫁給你,我就沒過個安生日子!


    知道她是氣頭上的話,卻是生生刺痛了他的心,當初為了娶她耍盡了手腕,原是在心中立誓,再也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可是,如今他食言了,他並沒有真的護住她,反而讓她像隻小母雞一樣張開了柔嫩的翅膀處處護著他,這讓他男人的心很受傷,很愧疚。


    婉清也不是真的要跟他生氣,也知道自己那些話有些重了,他的身體不好,又是那樣一個身世,府裏的陰刀暗箭時時都是對準他的,不由又有些心疼了起來,隻是話還是很硬,戳了戳他的軟腰道:“你以後不許再對我發脾氣!”


    上官夜離的臉色立即變得古怪起來,強自忍住道:“嗯,再不對你發脾氣。”


    她再戳戳,“也不許不理我!”


    他的身子忍不住還是扭了扭:“好,再也不會不理你。”


    繼續戳戳:“也不許擺臉子給我瞧!”


    他已經躬了身子,軟伏在她的身上:“好……不擺臉子,哈哈……娘子,好癢啊。”他終於忍不住抱著她往馬車上一滾,唇就吻上了她的。


    寧華正喝著一杯茶,一聽劉嬤嬤說婉清安然回來了,一口滾茶就一不小心吞了下去,燙得她直伸舌頭,一轉眸,看到邊上的小丫頭低頭捂嘴偷笑,端起手裏的茶碗就向那小丫頭砸了過去,罵道:“作死的東西,敢笑本郡主,活膩歪了吧你,來人,拖出去打死。”


    平日裏那小丫頭還是有些臉麵的,那一碗滾茶全澆在她身上,也顧不得燙,忙跪下求饒道:“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奴才感冒了喉嚨癢癢啊……”邊說邊眼巴巴地求一旁的劉嬤嬤。


    劉嬤嬤也有些詫異寧華今兒的火氣過大,想要勸,又知道寧華這幾日著實過得憋屈,正要找個借口發泄呢,怪隻怪那丫頭觸在黴頭上,命不好啊。


    小丫頭哭叫著被拖了出去,院內立即傳出一聲聲慘叫來。


    整個寧華居裏的人全都噤若寒蟬。


    上官夜離沒有和婉清一起回府,隻將她送進了府門後,對婉清道:“娘子先進府去,我去辦些事情了再來。”


    婉清知道他身份複雜,如今福王也回了京,壽王又勢大,保不齊,幾派勢力正在角力之中,男人有男人的事業,她也不是那非得要將男人困在後宅這片狹小天地的人。


    婉清先去壽安堂給老太君報平安,剛走到路上,迎麵就遇到了一臉笑容的寧華:“清丫頭,可救了你四妹妹。”


    婉清施了一禮道:“還算好,四妹妹命大,如今已經回家了。”


    寧華聽了就道:“那就好,那就好,來跟我來瞧瞧,正好今兒和大太太敲定了個好人家的女兒,想著要備些禮,今兒就下聘呢。”


    寧華的熱情讓婉清很不適應,但熟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就隻好硬著頭皮道:“母親效率真高,三爺知道了定會很高興的。”


    寧華帶著婉清先去了老太君屋裏,老太君見婉清安然回來,自然是很高興的,扯了婉清過去道:“我使了人去太後宮裏,若是發現你有何不測,那人就會報太後的,如今看你完整的回來,我也放心了,你不要怪奶奶,靖寧侯府家大業大,將來都是要交到你手裏管著的,若你這點子應變也沒有,我怎麽能放心呢。”


    婉清聽了縮了縮鼻子,恭敬地回道:“清兒知道奶奶的苦心的。”


    老太君這才放開了她,眼眸淩厲地看向寧華,目帶警告。


    寧華尷尬一笑道,“兒媳是想教教她如何當家理事,也想把手頭上的事情分些給清兒,老三家的是個什麽性子老太君您也知道,那就是個糊不上牆的稀泥。”


    老太君聽了幾眯了眼,盯著寧華看了半晌也不有說話,寧華被老太君看得有些不自在,就睃了婉清一眼,婉清隻當沒看見,她一點也不想管家,靖寧侯府太大太複雜,自己才進府幾天呢,一些人和事都沒的摸清楚……


    良久,老太君才道:“清丫頭,既然你婆婆這般看重你,那你就好生學著點,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我就是,隻是你一切還是要以離兒的身子為重,家事能管就管著些吧。”


    寧華得了這句話,臉上立即就掛了笑,當著老太君的麵就道:“老三屋裏要迎新人,我瞧著這兩天離兒身子也似穩妥些了,這事你就幫著看著吧,要行什麽禮,擺幾桌酒,還有得請些什麽人,你都掂量掂量著辦。”


    說著,也不等婉清應下,就向老太君告辭道:“怡丫頭的嫁妝兒媳還沒有收撿妥當,兒媳就在告退。”


    寧華是故意給自己出個難題吧,三爺迎新人,三太太心裏定然是不圓泛的,這事,辦輕了不好,新人是大太太和寧華親自挑選的,辦重了也不好,三少奶奶會從此嫉恨上自己,寧華故意當著老太君的麵把這塊燙手的山竽交給她,既是想整她,又是想看她的辦事能務,這算得上是婉清在靖寧侯府第一次以世子夫人的身份管事,若出了差錯,老太君對她就會有看法,府裏人也會說三道四,畢竟世子夫人可是將來要承襲整個侯府的中饋的。


    如果這一次不應下,倒讓寧華和府裏的那些人瞧不起了,婉清心中冷笑,不就是迎個新人進府麽,上頭還有老太君在呢,她心裏也不急,殷勤地端了碗茶遞給老太君,又看老太君正在吃糯米糕,不動聲色的將糯米糕換成了綠豆糕,老太君伸進碟子裏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婉清笑著喂了塊綠豆糕在老太君嘴裏:“老人家可不能貪食哦,糯米可不易消化呢,很容易積食,天眼見著就熱了,您還是吃些綠逗消些心火吧,不然,容易腹脹哦。”


    老太君邊吃邊拿眼剜她,“無事獻殷勤,你放心吧,不是說一切有我嗎?大膽去做就是了。”


    婉清從老太君屋裏出來,就先去找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剛開始管著府裏的花木灑掃,正一本正經的坐在花廳裏與一幫子管事婆子說話呢。


    “忠喜家的,你管著南院的花木也有些時日了,怎麽手下有幾個人都說不清楚呢?”


    忠喜家的臉色很難看,忠喜是侯爺身邊得力的,管著前院的門房和回事房,她管著南院的花草林木和灑掃,兩口子在府裏都頗有臉麵,很少在主子麵前吃過排頭,這會子被三少奶奶問到眼睛坎上了,心裏便有些氣,冷聲回道:


    “回三奶奶,奴婢方才已經清楚明白地告訴過奶奶,南院的灑掃共有十二個,分兩班,一個班六個人。”


    三少奶奶聽得眼睛一眯道:“那我也說了,是十四個人,你沒聽懂麽?”


    忠喜家的這下和三少奶奶強住了,硬著脖子道:“三奶奶這才頭一天管事呢,就要往南院裏塞人,雖然奴婢不知道您要塞過來的是誰,但南院的灑掃隻有十二個,曆來就是規矩,就是從老太君手裏過來也是這樣的,三奶奶要加人,還是問過侯夫人了的好。”


    這是典型的拿寧華壓她,三少奶奶頓時氣得臉都要白了,卻是強忍住,冷笑道:“是這樣的麽?倒是我沒弄清楚,那就十二個人吧,不過,我聽說那十二個人裏,有兩個是懷了身了孕的,如今還拿著銀米卻又做不得事,這點,我還是沒有說錯吧。”


    忠喜沒想到三少奶奶竟然會放軟,有點發愣,也不好再拿態度對三少奶奶,老實地低頭回道:“回三奶奶的話,著實是有兩個懷著身子,可是……”


    三少奶奶一揮手道:“咱們都是女人家,懷了身子要歇息也是有的,但是,沒得府裏來出銀子來養閑人的道理,她們如今隻是懷著了,那還要生呢,生了還得在家裏帶孩子,如此長的時間,你可想好了她們的差事誰去做?就算你勻給了別人擔著,但也耐不住天長日久吧,所以,我說,先放兩個人進南院替著她們兩個的差事,等她們把孩子奶大一些,再另行安排就是。”


    不得不說,三少奶奶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且也能收了南院一幹灑掃丫頭們的人心,忠喜家的想要反對卻又不知從何開口,雖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又一時想不起來,隻好點頭應了。


    於是三少奶奶就輕易的在南院插了兩個自己的人進去了。


    一抬眸,三少奶奶看到婉清過來了,忙對婉清笑道:“五弟妹怎麽來了?且先等等,我一會子就好。”


    說著,又雷厲風行的處理了幾件事情,打發了幾個管事婆子,揮手上人都散了。


    才起了身與婉清一同從花廳裏出來:“五弟妹可算回來了,知道你進宮,我這心裏可擔心了,你說二嬸子也是,明知道那是個多凶險的地方,也要你進去。”又嘖嘖幾聲道:“我先前還以為她會進宮去幫你呢,不成想,你一走,她就回屋裏去歇著去了,還扔了一大堆子事給我。”


    婉清才覺得三少奶奶精明能幹呢,這會子又開始這種低段的挑拔手段,她不由搖了搖頭:“還好我命大了,方才看三嫂行事可是利落得很呢,倒還真是一把管家的好手。”


    三少奶奶立即謙虛地笑道:“哪裏呀,不過是些雞毛選蒜皮的小事罷了,這會子我也是小意的在學著呢,五弟妹來是有事麽?”


    婉清便把寧華讓她管著三爺迎新人的事說了一遍,三少奶奶果然臉就沉了下來,冷冷道:“二嬸子既然反這事交給了五弟妹,五弟妹就看著辦好了。”


    話語裏有明顯的怨氣,婉清苦笑道:“嫂子你也知道,這個人是大太太和婆婆一起定下來的,辦輕了吧,又怕兩個長輩不高興,可我又顧著三嫂的麵子呢,這麽,特地來向三嫂子拿主意的呢。”


    三少奶奶的臉色這才緩了些,苦笑道:“我也知道,這事怪不得你,隻怪我這身子不爭氣,進了門也有些年了,就是懷不上,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唉,我也不往那上麵想了,等青桐和青楓兩個誰懷了,我就抱一個來養著就是了。”


    對於這一點,婉清也很無奈,古代女人最大的用處便是傳宗接代,三少奶奶做為三爺的嫡妻,無後便是她最大的錯處。


    “三少也莫急,換幾個太醫瞧瞧,也許就能懷上了。”又說起迎新人的事來:“……聽說是個縣丞的女兒,雖是在庶的,倒也是正經官家的小姐,婆婆已經備了聘禮了,我也不再改單子,就依著婆婆的意思打發人送過去,不過,三嫂,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三少奶奶道:“你盡管說吧,你能在辦事情來知會我一聲,也算是把我這個嫂嫂放在心裏的了,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不會把邪火發到你身上去的。”


    婉清聽了便道:“……說句不中聽的,三嫂你如今無子,便是個大錯,可三哥呢,卻還算對三嫂好,從來也沒說過什麽要休妻棄你之話,這說明三哥還是很看重三嫂的,而三嫂如今在府裏最大的倚靠就是三哥對你的敬重了。”說著,婉清又頓了頓,看三少奶奶似有所悟便繼續說道:


    “如今這個新人三嫂想迎也得進府,不想迎也得進府,三嫂還不如做得大方一些,親自把這事辦得風風光光的,按著良妾之禮把人迎進來,三哥看了也隻會更敬重你,更加對你有愧,到時新人進來了,就算有那勾引爺門的本事,三哥心裏也會偏重三嫂你一些,你說是這個理不?”


    三少奶奶聽得眼睛一亮道:“五弟妹你果然有見識,隻是幾句話就讓我的心敞亮多了,我還真愁該拿什麽態度對著那位就好呢,隻是這事是二嬸安排給你的,我巴巴裏去做,隻怕不好吧。”


    婉清聽得笑道:“有什麽不好,人家不就是想看三嫂你難過麽?你就是要熱熱鬧鬧,高高興興的把人給接進來,讓人家看不到戲,空歡喜一場去。”


    三少奶奶頓時覺得婉清貼心貼意,一直謝著婉清,婉清又道:“不過,隻是我怕婆婆會說我偷懶,這幾日,我就跟著三嫂跟前好好學著,做個樣子看看就行。”


    與三少奶奶兩人越說越投機,三少奶奶執意要送婉清回清遠居去,婉清也沒拒絕,兩人才走到回廊處,就碰到上官夜離正帶著一個清麗絕倫的女子從垂花門裏進來,婉清不由怔住,三少奶奶也是一臉的愕然,扯扯婉清的衣袖,小聲道:


    “五弟看著不像是個那樣的呀,怎麽也和你三哥一樣了?”一轉頭,看到婉清的臉都青了,忙又勸道:“男人嘛,都有一點的,看那女子著實長得端正,五弟妹你可千萬要想開一些。”


    婉清像是沒聽見三少奶奶的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正漸行漸近的兩個人,上官夜離難得的臉上掛著微笑,邊走邊與那女子說話,那女子也是巧笑嫣然,時不時的微仰了頭看上官夜離,豔麗的眸子閃閃發亮。


    婉清不由皺了皺眉,她怎麽越看那女子越覺得眼熟呢,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三少奶奶以為婉清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氣傻了,便拖起婉清就往另一邊走:“五弟妹不如到嫂嫂那裏吃點新茶吧,才來的雨前龍井呢。”


    婉清卻是鬆開她的手,笑著向上官夜離迎了上去:“相公,你回來了!”聲音溫婉自然,語氣親昵中略帶著敬意。


    上官夜離笑著對她道:“娘子怎麽不沒有回屋裏歇著,坐了好些時候的馬車,腰不痛麽?”


    這話就說得太過親熱了些,邊上的女子聽得微怔,一雙漂亮的鳳眼就看向婉清,眼裏略帶審視。


    婉清便笑道:“這位姐姐長得好俊,相公,你還沒告訴我她是誰呢?”


    知道婉清的身份卻不上前來行禮,不是身份過高,就是架子大,不把婉清放在眼裏。


    “她是我師姐,才從青雲山下來,要在府裏住一陣子,娘子,你去給師姐安排個住處。”上官夜離微笑著說道。


    原來是師姐麽?天,不要這麽雷好不好,為毛長得像小三的不是師姐就是表姐表妹呢?


    既然輩份長著一些,婉清就上前給那師姐行禮,那師姐隻是淡淡地對婉清點了點頭,卻並不還禮:“我叫鬱心悠,夜離常與我提起你。”


    名字還不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婉清不由抬眸看了上官夜離一眼,卻見他那雙墨玉般的眸子正幽幽地看著她,忙嫣然一笑道:“好,我這就去為師姐打點住處,不知相公是想讓師姐住在清遠居還是……”


    婉清的話還沒說完,鬱心悠便截口道:“自然就住在清遠居了,師弟那院子也很大,住到別處去我會不自在,我跟府裏的人可不熟。”儼然沒有半點客居的自覺,倒像她才是這府裏的老大。


    婉清聽得皺了皺眉,哪有外人住進新婚夫妻院子裏的,於理不合不說,還會讓人傳閑話,這個鬱心悠是什麽意思?想近水樓台?可也太猖狂了些吧,把自己這個世子夫人當死人了?


    她正措詞想要反對,就聽上官夜離道:“就住在清遠居不遠得的水晶榭吧,那邊清靜些,也省得師姐平日練功有人打擾。”


    婉清聽了這才在心裏撇撇嘴,要是上官夜離敢同意,回去她就跟他沒完。


    鬱心悠聽了也沒說什麽,婉清就打算轉身去向寧華報備,畢竟現在管家的還是寧華,要辟出一間院子來給客人住還是要支持她一聲的。


    才走兩步,就聽鬱心悠道:“師弟,多年沒來過你府上了,你就帶我在園子裏逛逛吧。”


    你一個單身女子,想逛園子也應該是我這個女主人帶著去才是啊,就算上官夜離是你的師弟,但也有男女大防啊……婉清正想著,上官夜離肯定不會答應的,誰知下一秒就聽上官夜離道:“好,師姐就隨我隨便逛逛街吧。”


    竟然回答得這麽輕鬆自然?婉清頓時覺得心配,回頭就狠狠地瞪了上官夜離一眼,正要說話時,就見靖寧侯從前麵過來,上官夜離難得沒有臭著臉,還微帶了一絲笑意的迎了上去:


    “兒子見過爹爹。”


    婉清忙也上去請安,可靖寧侯卻看都不看她和上官夜離一眼,一雙俊眸緊緊盯著一旁的鬱心悠,眼神愕然中,帶了一絲驚喜和不知所有的措。


    鬱心悠不由秀眉微皺,她似乎很少被男人如此肆無忌憚地盯著看過,臉色有些不豫,冷冷地別過臉去,露了個側臉給靖寧侯看。


    結果,靖寧侯竟然上前一步就要拉鬱心悠的手,顫了聲道:“子衿……我……我好想你!”


    靖寧侯的眼神裏竟然又痛又悔又喜,很是複雜,婉清被驚得微張了嘴,不由看向上官夜離,而那廝卻是一臉的平靜,像是沒看到這一幕一般。


    鬱心悠臉一紅,終於怒了,一甩手道:“侯爺,請自重。”


    靖寧侯卻似無所覺,身子微震了震,又上前一步要握鬱心悠的手:“子衿,你還在怪我麽?當年,我並不知情,等我趕回來時你已經……”說到一半又頓住,素來威嚴端方的臉上竟然掛著兩行清淚,竟是長臂一攬,將鬱心悠緊緊擁進懷裏,如同找到了一個失而複得的寶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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