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求情?林氏還真看得起她呢,婉清無奈地笑了笑,梳妝打扮一番,帶著金菊去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屋裏,大太太和寧華郡主都已經在座,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坐在大太太和寧華的下首,婉清倒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三少奶奶見了便是笑道:


    “五弟昨兒個沒回府,五弟妹難得偷一次閑,反倒睡過頭了吧。”


    一再強調上官夜離有病,自己沒空學當家理事,總把上官夜離的身體拿出來說事,一次兩次的可以,天天放在嘴巴裏就很討厭呢。


    婉清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淡淡,她不高興,不高興就想讓那個使她不高興的人吃排頭。


    “三嫂說得是,不過,我倒不是睡過了頭,隻是相公沒在屋裏,我睡得不習慣罷了。”抬頭一臉笑地看著三少奶奶道:“聽說三哥屋裏有幾個通房,三哥哥常常不在三嫂嫂屋裏睡,三嫂嫂是怎麽習慣的,你也教教我,省得將來相公常不在我身邊,我老是睡不著呢。”


    她這話說得天真又直白,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起來,老太君更是指著婉清罵道:“你這猴子,這種事情也是拿出來說嘴的,也不知羞。”


    三少奶奶聽了臉上的笑就有點僵,三少爺很是寵著以前貼身服侍過他的兩個丫頭,如今基本很少睡在她屋裏,倒是與兩個丫頭左擁右抱,大太太早就發了話了,哪個丫頭先一舉得子,就抬了做姨娘,她為這事倒真是徹夜不眠過,又沒法子紓解,就隻好把滿腔的熱情轉到了奪權掌家上了。


    “五弟妹倒是未雨綢繆呢,紫絹和紫綾兩個也是打小兒服侍五弟的,如今五弟身子不太好,倒是不急,等五弟養好了些,五弟妹可得大方著些,把她們兩個都收進屋裏吧,五弟妹你也有人幫襯幫襯。”三少奶奶眼角微挑,輕呲一聲道。


    一屋子的人就都看向婉清,大太太也說道:“老三家的就是賢惠大方,老五家的,你的身子還沒長開呢,老五那身子,倒是早些有個後了才好呢,要不你就做主,把紫絹和紫綾兩個先收了,等老五身體能吃得消時,再放進屋裏去。”


    這對婆媳還真是會操空心呢,婉清聽了便轉向寧華,“母親,兒媳也覺得,自己年歲小了些,這一兩年怕是難以懷上,您覺著,現在要不要把紫綾兩個給相公收了?”


    紫綾和紫絹都是十五六歲,正是好懷孕的年紀,以寧華的私心,又怎麽會願意上官夜離早早有後呢,一旦有後,就算上官夜離病逝,也有他的兒子承繼世子之位,上官子墨就會再難有希望。


    寧華聽了果然沉著臉道:“荒唐,離兒身子如此羸弱,怎麽還能讓他沉迷於女色,再一掏空身子,不是更害了他麽?紫絹和紫綾兩個現在萬萬不能收進房去。”


    說罷,又冷冷地掃了三少奶奶一眼道:“老三就不同了,老三打小兒身體就結實,老三家的,你的身子總沒動靜,也是該賢惠些,為老三想法子才是。”


    婉清聽了就道:“不過三哥若總是寵著兩個通房,倒也不太好呢,倒底通房還是上不得台麵的。”


    老太君一直沒說話,坐在正位上似是又睡著了,隻是婉清知道,老太君看她的眼神很複雜,婉清也不想去探明究竟,她稟承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誰要惹她,她也不會讓別人好過就是。


    三少奶奶聽得好生感激,到底都是做女人的,婉清還是能理解她的痛苦的。


    寧華一聽,眼眸一閃道:“大太太跟前也就明姐兒一個孫女兒,著實冷清,不如好生給老三張羅一門良妾,等進了門,懷孕生子,孩子的身份上也高一些,總好過通房丫頭生的不是?”


    三少奶奶頓時臉色一白,剛想說什麽,大太太已經點頭應道:“郡主說得是,確實該給老三尋門正經的良妾了,也正好收收他的心,省得他成日人往外頭跑。”


    三少奶奶聽得欲哭無淚,她真不知道,為什麽好好的一句玩笑話,最後變成了要給她的丈夫找小三來,這會子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由多看了婉清兩眼,婉清則是安靜地坐在寧華郡主的下首,神情寧靜優雅。


    寧華聽了大太太的話很高興,還真熱心地幫大太太做起介紹來,說哪家哪家寒門小戶的閨女如何的漂亮賢惠雲雲。


    三下兩下竟然就敲定了良妾人選,寧華幾乎是迫不及待就想給老三去下聘了。


    婉清明白寧華的意思,三少奶奶不是太閑了,要跟寧華搶當家權麽?那就給你弄個厲害點的女人回來,讓你跟那女人鬥去,看你還閑得慌不。


    通房丫頭因著身份太低,平日裏是不敢與主母明鬥的,三少奶奶本又是個厲害的,很懂得如何拿捏兩個通房,但如果是長輩作主娶回來良妾,那位份就高了許多,就有了與三少奶奶叫板的資格。


    等那良妾進門,三少奶奶可有得忙了。


    婉清聽得百無聊賴,正想起身告辭時,外頭丫頭來報,說是顧家來了人,請婉清務必回娘家一趟。


    原本婉清嫁出來後,三天就該回門的,一是上官夜離發病了,沒去得成,二是府裏最近事也多,婉清也就沒急著回去,如今是更不想回去了,顧婉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尋死,她才懶得管呢,再說了,這事又是她能管得了的麽?


    但當著婆家人的麵,還真不好說自己不管,隻好讓人帶話去道:“三姑爺昨兒個晚上出去了還沒回,等姑爺回來後一並回娘家去。”


    顧家來的人聽了隻好回去了。


    可婉清在老太君屋裏一杯茶還沒喝得完,外頭就有人來報,說顧家太太親自上門了。


    老太君聽了臉色也很不好看,但還是礙著婉清的麵子道:“既是親家太太來了,快快有請。”


    林氏從外麵進來,一臉的焦急惶恐,整個人都憔悴了,看來是真替顧婉麗著急了。


    見過老太君之後,林氏也不羅嗦,立即抓了婉清就往外拖:“你四妹妹如今命在旦夕,你倒好,還在屋裏悠閑喝茶聊天,快快隨我進宮去。”


    婉清不覺苦笑,林氏怎麽還和以前一樣啊,對自己貽指氣使,當自己還是她手裏捏著的那塊泥麽?


    婉清掙脫了林氏的手道:“母親,女兒也心疼四妹妹,隻是,如今女兒已經是靖寧侯府的兒媳,不管做什麽,當以侯府利益為先,宮裏是個什麽地方,母親該比女兒更清楚才是,女兒一沒封誥,二沒奉召,憑何進宮?如此莽撞前去,隻怕救不了四妹妹,還會連累了侯府。”


    老太君的眼睛終於睜大了一些,欣賞地看著婉清道:“親家太太,清丫頭說得甚是,為今之際,隻有你家四姑娘順從了貴妃娘娘的意思,才有可能保命,說句不好聽的,她一個外臣之女,能得貴妃娘娘親點婚事,是何等的榮華,她憑什麽敢不依從?”


    言下之意便是顧婉麗自己不知死活,這樣的女子太過嬌慣任性,你林氏是怎麽教養女兒的?


    林氏果然聽得臉色一白,卻不肯鬆了婉清的手,又給老太君施了一禮道:“回老太君的話,如今就算是麗姐兒肯依從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也不見得消氣,老太君,您是貴妃娘娘的姑母,求您看在清兒的份上……”


    林氏話還未完,大太太就截口道:“親家太太好沒道理,你家四姑娘可是犯的死罪,貴妃娘娘並沒有立即打殺了,就是看著你我兩家是姻親的份上,這會子老太君還進去求情,不是讓老太君沒臉麽?”


    林氏還真敢求人,老太君一把年紀了,要為了個姻親進宮求貴妃娘娘,老太君沒麵子不說,貴妃娘娘定然也會怪老太君多事。


    林氏被大太太說得訕訕的,她也知道老太君是求不動的,所以一進來就拖婉清出去,她是打了好主意的,隻要把婉清拖進宮,親靖侯府就不可能不參與了。


    寧華見了就對婉清道:“老太君自是不能進宮求情的,但是清丫頭,到底是你的親妹妹,妹妹有難,你袖手旁觀確實不好,這樣吧,你先和親家太太進宮,若再遇到難處,使了人來支會我一聲,我再進宮求求貴妃娘娘就是。”


    她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老太君也不好反對,林氏聽得大喜,拖了婉清就往外走。


    婉清卻知道,寧華這是故意的,進宮何等凶險,到時候,寧華真的會來救她?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這就好像寧華正要拖刀殺人,又苦於無刀在手,而林氏就巴巴地拿了把刀送了過來了。


    這事逼到這份上,婉清不去,著實會讓人說心狠涼薄,婉清無奈,被林氏拖出後,對林氏道:“母親好歹讓我回去換件正式點的衣服,不然,讓人家說女兒對貴人不敬可就不好了。”


    林氏這才放開她,卻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婉清臨陣逃脫,婉清無奈地說道:“母親又何必舍近求遠,四妹妹的心思您不是不知,她心裏想的就是壽王爺,壽王爺與壽昌伯關係密切,母親何不求二姐姐呢,再過幾日,二姐姐就要嫁了,難道這點麵子壽昌伯也不給?”


    林氏聽得臉色陰沉,咬牙切齒地說道:“她那個性子哪有你這般好說話,她如今當我是仇人,讓她進宮,隻怕不但不會救你四妹妹,還會落井下石呢。”


    林氏倒是看得透徹,果然是軟柿子好拿捏,婉清也氣得牙癢癢,這事非得拖了婉容一起下水才好,壽王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顧婉麗非要往火坑裏跳,何不就成全了她?


    於是不再說話,帶著林氏一起回了清遠居,韓嬤嬤正在屋裏指揮著小丫頭清掃院裏的落葉,見婉清帶著林氏進來,忙上前來行禮,婉清便道:“嬤嬤可知爺去了哪裏?他今兒還沒有吃藥呢。”


    韓嬤嬤聽得微怔,垂首道:“奴婢這就打發人去問平安,少奶奶稍等。”


    婉清聽了便沒再說什麽,帶著林氏進了屋。


    林氏一抬眼,沒看到張婆子,不由皺了眉問道:“張家的呢?怎麽不見她來服侍你?”


    婉清嘴角就露出一絲譏笑:“倒是忘了給母親送信回去了,張家的沒了,前兒她觸怒了侯爺,侯爺親自下令打殺的。”


    林氏聽得大震,一雙眼睛淩厲地瞪著婉清,冷冷道:“不會是你設計害了她吧。”


    婉清聽得大怒,一甩袖道:“母親這話何意,她一個奴才,我犯得著去設計害她麽?您如此說女兒,不是連著侯爺一起也罵了麽?以侯爺的英明神武,女兒的那點子手段能逃得過侯爺的慧眼?”


    一說到靖寧侯,林氏就不敢再多說了,隻是不甘心的在方媽媽和碧草幾個人身上睃巡。


    婉清屋裏的擺設精致而貴重,婉清又穿得體麵華貴,林氏一看這屋裏沒一個是她的心腹,打小兒捏在手心裏的庶女就要脫離她的掌控,一時心裏更加難受起來。


    婉清一進裏屋,就示意墜兒去前院找上官夜離的長隨,自己就這樣冒冒然進宮,著實危險,得盡快通知上官夜離才是。


    一進門,就見紫綾正在屋裏,坐在窗前發呆,見了婉清進來,她也沒什麽動靜,婉清不由挑了挑眉,碧草就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邊道:“昨兒個晚上,她一夜沒回,今兒一早過來,就是這副樣子了。”


    婉清聽得大驚,故意弄出聲響來,紫綾這才有些反應,懶懶的過來給婉清行禮,婉清瞧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眉眼間有股子媚態,不由皺了眉道:“你若是不舒服,就下去吧。”


    紫綾雖是上官夜離的貼身丫頭,但上官夜離不在時,她一般是不能隨便進婉清的臥房的,而如今,紫綾竟然如同這屋裏的主子似的,大喇喇的坐在自己的屋裏,真是越發的大膽了。


    紫綾聽得怔了怔,抬眸睨了婉清一眼,皺了皺眉頭,躬身退了下去。


    碧草就道:“奴婢怎麽瞧她都覺著不對勁呢,方才您不在時,她手裏捏著一塊帕子一陣傻笑,奴婢還以為她魔怔了。”


    婉清正不解紫綾為何突然如此,就聽林氏在外頭催,她無奈的帶著碧草出了門,碧草也要跟她出去,婉清想起宮裏的凶險,便對她道:“你還是不要去了,就在屋裏歇著吧,這幾日看你精神也不太好。”


    碧草卻道:“少奶奶是不想讓奴婢涉險吧,奴婢不過一條賤命,哪那麽金貴,少奶奶這般樣子出去,奴婢在屋裏也不得安生,還是跟著去的好。”


    婉清見她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一出院子,就看見平安來了,墜兒正與他說話。


    與林氏同坐在馬車上,婉清就對林氏道:“女兒還是回去請二姐姐一同前去的好,怎麽著也能多個幫助不是?”


    林氏沉默著沒應,結果馬車才出了靜寧侯府的大門口不遠,前麵就有一輛馬車停住,碧草掀了簾子去看,驚道:“少奶奶,是二小姐跟前的翠玉。”


    婉清聽得心中一喜,掀了簾子就下車,就見對麵馬車上婉容一身華貴的正裝,也下了車來。


    林氏坐在馬車上端架子,不肯下來。


    婉容看見婉清很是高興,過來握了婉清的手道:“三妹妹,可是要進宮去?”


    婉清大喜道:“莫非二姐姐也要進宮?”


    婉容搖了搖頭道:“我就是來攔著三妹妹的,你且不急著進宮,讓我先去找伯爺商量商量再說。”


    婉清聽了便歪了頭睨婉容,婉容向來與婉麗不對盤,會這麽好心要去救婉麗?


    婉容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無奈地說道:“我也是沒法子,父親求上來了,我能不去麽?她雖待咱們不好,可父親還是真心待著咱們的。”


    也是,顧大老爺雖然有時糊塗不管事,但對幾個兒女還算是用心,至少沒想過要害她們幾個庶女。


    就憑他沒來靖寧侯府打擾婉清,而是找更有用些的婉容,就說明顧大老爺要比林氏頭腦清醒得多。


    “那二姐姐可想好了要如何去救四妹妹麽?”婉清問道。


    婉容便抬頭看了眼婉清的馬車,林氏正把耳朵貼近了車簾子在聽呢,婉容來了就隻和婉清說話,一點上前去給林氏請安的意思也沒有,林氏雖氣,但如今正要求婉容辦事,隻得強忍著。


    婉容明知林氏的心裏如貓爪在撓一樣的心急,她偏不肯明說,拉了婉清道:“四妹妹且去我的馬車裏坐了,我給你細說。”


    就聽見林氏在馬車裏重重的跺腳聲,婉容隻當沒聽見,拉了婉清就往她的馬車裏去。


    一進了馬車,婉容臉上就露出不屑來:“還真沒看得出,咱們的四妹妹還是個癡情種子呢,不過就見了壽王一兩麵,就丟了魂似的,也不掂量掂量她自己的身份,壽王妃是那麽容易當上的麽?”


    婉清倒不認為婉麗如何的癡情,她若真癡情,應該是哭著鬧著嫁給趙昱軒才是,婉麗真正喜歡的,應該是趙昱軒,當初因為趙昱軒對自己好一些,婉麗可沒少給自己排頭吃。


    但婉麗當初被許給靖寧侯世子時,她其實是很高興的,如若不是上官夜離這身子不好,婉麗定然已經嫁進了靖寧侯府。


    她之所以想要嫁給壽王,隻是也是看中了壽王的身份,再加之壽王表麵風流倜儻,英俊貴氣,更加讓婉麗心儀。


    “果郡王次子身份也不低,婉麗為何就如此倔呢?她不知道忤逆貴妃娘娘會是死罪麽?壽王也沒有讓她喜歡到連命都不要的地步吧。”婉清不解地問道。


    婉容聽了就冷哼一聲道:“咱們那四妹妹雖說性子暴了些,可不是傻子,三妹妹不知,那果郡王的次子可是個殘疾,小時候騎馬,摔斷了腿的,四妹妹可是個心高氣傲的,打小兒事事就要壓咱們倆一等,若是鬧半天,嫁的人還比不得你我,自然心裏不痛快的,你不知道她有多大膽子,在春嬉宮,當著貴妃娘娘的麵,就敢說她喜歡壽王爺……貴妃雖然生氣,但到底有女人為了兒子連命都不要,心裏還是有幾分得意的,這才沒有當時就打殺了她,隻是讓她跪著不起。”


    看來,婉容比自己消息更加靈通,婉清自愧不如,笑道:“二姐姐心中怕早就有成算了吧。”


    婉容優雅地搖著手中的扇子道:“四妹妹如此癡心,咱們做姐姐的自然是要想法子成全了她才是,不然,怎麽對得起母親這麽些年來的養育和教誨之恩。”


    婉清聽了就想笑,看來,她和婉容的想法不謀而合了,兩姐妹便先去了壽昌伯府,婉清坐在馬車裏就不肯下,婉容看得詫異,沉吟了一會子,突然抬頭看婉清:“那日難道是淩雲……”


    婉清別過臉去,她對慕容淩雲那廝已經是非常討厭了。


    婉容也不免強,拍了拍婉清的手道:“那三妹妹就在這裏等我,我盡快出來。”


    誰知,婉容才下馬車,就遇到正匆匆往府裏去的慕容淩雲。


    婉容剛想打聲招呼,慕容淩雲眼皮一抬,不屑的將頭別過去,昂首闊步就往大門裏走,婉容眼珠子一轉,揚了聲說道:“三妹妹,你在馬車裏且先歇著,姐姐去去就來。”


    慕容淩雲果然就身子一僵,頓住了腳,身子機械的轉了過來,靜靜地看著馬車。


    婉容唇邊就帶了譏笑,也不看他一眼,徑直往府門裏去。


    慕容淩雲臉上卻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難得低了聲道:“那個……車裏真是三妹妹?”


    婉容隻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這小子從來見了她都是無視的,根本沒拿她當繼母待過,她也知道自己降不服他,隻能忍著,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埋汰他,怎麽能放過?


    慕容淩雲嘴角抽了抽,強忍著心中的不耐,耐著性子又問道:“那個……三妹妹既然來了,何不請她進屋坐坐,外頭日頭曬,馬車裏可不太舒服。”


    婉容繼續不理,慕容淩雲的聲音隻好有了些央求之色:“二小姐,你……能不能請三妹妹進府坐上一坐?”


    婉容這才轉過頭來,一臉笑意道:“世子方才可是在跟我說話麽?真是對不住,我不知道呢。”


    慕容淩雲隻差沒有一拳打扁婉容那可惡的笑臉了,從那晚婉清被上官夜離救走後,他就一直沒有再見婉清,心中又急又愧,更怕她從此就恨上了自己,那種想見又怕見的心情,讓他茶飯不思,坐臥不安,可偏偏太後還把趙淑媛指給了他,讓他氣得差一點吐血,正鬱悶難耐時,竟然得知婉清就近在咫尺,他的心就像要從胸腔裏飛出去了一般,那種想要再見婉清一麵的迫切像火一樣的灼燒起來。


    “自然是和您說話,再過些日子,二小姐就該是慕容府的當家主母了,來了客人,自然是要您來招待的。”雖然那句母親怎麽也叫不出口,但也不得不說,慕容淩雲這話的語氣又好了許多了。


    婉容這才笑道:“你說得也是,不過,才我請了三妹妹來著,三妹妹卻似心中不痛快,不肯下來,要不,世子爺你親自去請?”


    我能請,還來求你作甚?慕容淩雲隻差沒去撕了婉容的臉,就是這個該死的女人害了他的好姻緣,害得他如今連見婉清的一臉都膽怯得很。


    婉容見他不再說話,也懶得理他,徑直進了府去,把慕容淩雲一個人扔在了大門口發呆,慕容淩雲回頭看了一眼馬車,抬了抬腳,想走近馬車跟婉清說話,又害怕她會鄙夷和討厭他,幾次三番,猶豫半晌,突然似是下定了決心,一抬手,把自家門子招了上來道:“把大門的門檻禦了,將靖寧侯世子夫人的馬車趕進府去。”


    門子聽得楞住,大門的門檻可不能亂禦的,從來就隻有禦偏門的,沒聽說過禦大門的,這可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所有的大戶人家,把正門可看得很重要,正門上的東西,等閑不會亂動,怕壞了府裏的風水和運道。


    所以門子猶豫道:“爺,這怕不妥。”


    慕容淩雲正窩了一肚子的火,抬腳就踹去,罵道:“爺的話誰敢不聽,爺立馬就踹死他。”


    一旁另外幾個門子一聽,嚇得屁滾尿流的去禦大門門檻,慕容淩雲也不忌諱,大手一提,把婉清馬車上的車夫提起扔了出去,親自趕了馬車進了壽昌伯府大門。


    婉清一直坐在車裏,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並不知道慕容淩雲在做什麽,等到馬車開動,她才驚醒,掀了簾子去看時,就見車夫的背影好生熟悉,根本不是先前的那個人,不由心中一驚,仔細看那背影高大寬闊,一身騷包的黑袍繡著張揚的大紅金盞菊,不由怒火中燒,大喝道:“慕容淩雲你個混蛋,停車。”


    慕容淩雲頭也不回,隻是將馬車趕得更急了,他想快點把馬車趕到後院去,隻是想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對婉清說聲對不起,其實傷害已經造成,對不起又有何用,不管如何,她都是別人的妻,而他也要娶一個並不喜歡的女人,明明知道做這一切也許會更讓她討厭甚至憎恨,明明知道他所做的都是徒勞,可他就是想這麽做,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如何了,有那麽幾天,他其實是很後悔的,後悔當初沒有直接把婉清擄進府裏來,把她關起來,讓她懷了他的孩子,讓她再也逃不出去,從此隻能依偎在他身邊就好,以他的性子,做這些容易的得很。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遇到她後,自己就變得軟弱起來,變得婆媽了起來,一次又一次的喪失機會,把自己陷入這種無路可走的絕境。


    婉清喊了兩聲見慕容淩雲還是不肯停車,她腦中警鈴大作,氣得一掀簾子,抬腳就向下跳了去。


    慕容淩雲雖然把馬車趕得快,一雙耳朵卻是密切關注著馬車上的動靜,簾子開時,他就注意了,眼角餘光一瞟,不由嚇得魂都抽離了好幾個,身子一擰,以一個怪異的姿勢縱身躍起,長臂一撈,堪堪摟住了正要著地的婉清,他的身子也隨時落地,他就勢將婉清護在懷裏,身子重重的撞在了青石板上。


    “清兒,你嚇死我了。”慕容淩雲驚魂未定,衝口說道。


    話音未落,婉清揚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怒道:“畜生!”


    慕容淩雲還沒反應過來,小腹上又遭她一腳,婉清手腳並用地坐他懷裏掙脫出來,抬腳又踹了過去,慕容淩雲伸手就捉住了她的小巧的腳腕,一臉痞賴的笑:“三妹妹是聽說我要成親了,所以來見我最後一麵的麽?”


    婉清氣得對他呸了一口,罵道:“厚顏無恥,放開我。”


    慕容淩雲故意垂眸盯著婉清的小巧的繡花鞋看,痞笑道:“三妹妹的手可真巧,哪天也給我做雙鞋吧。”


    “你做夢。”婉清拚命縮腳,抽了頭上的一根金簪子拿起就往慕容淩雲手上戳。


    “三妹妹還真是狠心呢。”這句話雖然也是痞笑著說出來,那聲音卻帶著股濃濃的蒼涼,婉清的心一緊,戳了一下後,還是停住了。


    慕容淩雲唇角露出一絲苦笑,鬆開她,一個漂亮的擰身,瀟灑的從地上躍起,笑意吟吟地站在婉清麵前,他的頭發雖然有些淩亂,但一根根倔強的散落在寬闊的額前,倒是憑空讓他添了幾分桀驁不馴和充滿野性張揚的美感,若讓前世的小蘿莉看到,必定會大放星星眼。


    可看在婉清眼裏,卻越發的刺眼和討厭,想起那一日,差一點就被這廝給害了,不由怒氣更盛,轉頭就往外走。


    慕容淩雲及時捉住她的手腕道:“你既然來我家門口,定然是有事相求,說吧,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遲。”


    婉清白他一眼道:“放手,我就是求豬求狗,也不會求你。”


    慕容淩雲死死捉住她的手不放,聲音黯然道:“有時候,我倒想變成一隻狗,那樣,就能名正言順地守在你身邊了。”


    婉清聽得一窒,立即想起她的小毛球來,她可是有事沒事就抱著小毛球在懷裏撫摸的,若是小毛球變成慕容淩雲……她不由一陣惡寒,回頭就瞪他一眼道:“你做夢。”


    慕容淩雲並不知道她這一下腦子就轉了那麽多彎,不由被罵得怔住,苦笑道:“三妹妹就恨我如斯麽?我便是做一條狗也是沒有資格的麽?”


    婉清懶得理他,這裏正是壽昌伯府的二門邊,來往的下人雖然不多,但也還是有人經過的,有幾個仆人就親眼看見靖寧侯世子夫人清脆響亮的打了他家世子爺一耳光,一個一個都驚得目瞪口呆,他家世子爺是什麽人啊,那可是相當於惡魔般的存在啊,府裏除了伯爵爺能說他兩句,誰敢打他?


    可偏世子爺對這位少奶奶脾氣好得古怪,任她又打又罵也不生氣,世子爺怕是魔怔了吧。


    婉清卻被那些異樣的目光看得火氣,知道慕容這家夥是吃軟不吃硬,無奈道:“你放開我,好些人看著呢,男女授數不清你不知道麽?要傳回靖寧侯府去,我又沒好日子過了。”


    她難得肯輕言細語與他說話,慕容淩雲的心立即就柔成了水,要知道,他剛才那般的耍賴無恥,全是提著心來做的,他其實是最怕她不理他,無視他,把他當仇人的,她能罵他,打他,就說明她心裏的恨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麽深,而她肯輕言細語,就更讓他欣喜若狂了。


    他難得的變得規規矩矩起來,袖著手垂在兩邊,老實地與婉清隔著兩步遠的距離,這才說道:“我……我不再碰你,你……你那日回去後,有沒有……有沒有被……”


    婉清憤怒地瞪他,“你也知道你那日做得有多過份了啊,慕容淩雲,以前我對你的印象並不差,覺得你隻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罷了,可沒想到,你做事那般不用大腦,我已經是出嫁之人,你就算得了我的身,又能得我的心麽?你慕容世子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要做那強人之妻的事情?慕容淩雲,我看不起你了。”


    婉清無情的話讓慕容淩雲的心如墜萬丈冰窟,心口悶得快要提上不氣來,好半晌,他才深吸了口氣,垂著頭,艱難開口:“那他……有沒有不信你,有沒有打罵你,夜離那性子我也是知道的,我……我擔心了好久了。”


    他這樣子,分明就像是個犯了錯,正向家長低頭認罪的孩子,一雙眼睛遊離著不敢看婉清的眼睛,隻敢盯著地上青石板看,好像要把青石板盯出一朵花來似的,神又懊惱又自責,倒讓婉清的脾氣有點發不出來,畢竟那一天,他也是被壽王陷害,下了媚藥的。


    一想起媚藥,婉清的心裏就一陣發毛,突然就衝口道:“你那日是不是對我的丫頭碧草行了不軌之事?”


    慕容淩雲俊臉一紅,頭垂得更低了,兩手揪著自己的袖子,難得的有些扭捏:“那個……那天你走了……我的藥性發作,阿壽他……送了個女人進來解了我的藥性,我……我神誌不清……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阿壽那院子裏的女人多了去了……”


    言下這意,不一定是他對碧草如何了,而且,他平日裏也沒少與壽王一起荒唐過。


    婉清立即露出厭惡嫌棄之色來,心裏卻更為碧草擔心了,若真是慕容淩雲,她還能想法子讓慕容淩雲對碧草負責,雖然她也不願意碧草給人做小,可是事已至此,也隻能權宜了,但不是慕容淩雲,她就不知道如何辦了,也許,是她多心,碧草其實沒受什麽實質性傷害,隻是受了驚嚇吧。


    可是一回頭,她赫然看到碧草正含淚站在不遠處,一張俏臉蒼白如紙,抱著肩膀,正痛苦發著抖,婉清的心一緊,狠狠地瞪慕容淩雲一眼道:“你仔細想想,看看那晚的是不是她。”


    慕容淩雲一臉的茫然,痛苦的皺了眉道:“若真是她,我就娶她為良妾,也算對得住你,可是……我真的不記得啊,她是你的人,我怎麽會……”


    “住口,你對我都敢,又怎麽會不對她如何。”婉清截口罵道,忙走到碧草身邊,小意地問道:“碧草,你我十幾年的情份了,你知道我當你是姐妹來的,你告訴我,是不是……世子欺負了你,我一定為你做主。”


    碧草抬眸憎恨地看了慕容淩雲一眼,卻是緩緩搖頭道:“少奶奶,你想多了,我隻是一看到世子,就想起那一晚的可怕來,我……我沒有……那什麽。”


    婉清聽得長籲一口氣,提腳就準備走,慕容淩雲忙跟上道:“你是不要進宮去救你四妹妹?”


    婉清點了點頭,突然想起這廝與壽王關係好得很,便道:“我那四妹妹心儀壽王爺,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我也隻能好生勸一勸她去。”


    “你莫要去,貴妃娘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保不齊救不了她,還害了你自己。你放心,她不就是想嫁阿政麽,讓阿政給她個側妃位置就好了。”慕容淩雲忙又道。


    要的就是這句話,婉清臉上卻是為難:“這不好吧,壽王側妃的位置也不是我那四妹妹能得到的,何況壽王爺也不喜歡四妹妹,怎麽好強人所難呢?”


    慕容淩雲聽了就豪邁地說道:“阿政那裏是沒有問題的,隻要我提,他定然是會應的,隻是,你就不要去宮裏了。”


    正說著,就見壽昌伯親自送了婉容出來,正好看見慕容淩雲在和婉清說請,壽昌伯的臉色就有些不豫,喚道:“阿雲,你就是要成親的人了,可要注意著些。”


    慕容淩雲一聽,一跳三丈高道:“誰要娶那個陰險的女人?我不要,爹爹最好把這婚事給退了。”


    壽昌伯大怒,溫潤的雙眸裏竟然滿是戾氣,低沉的聲線給人一股莫明的壓迫感:“胡鬧,太後娘娘指婚,由不得你不要,若讓我再看見你浪行浪跡,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婉清還是第一次看到壽昌伯如此威嚴的一麵,以前隻當他是個溫柔儒雅的中年美大叔,沒想到發氣脾氣來,威勢也很強呢。


    慕容淩雲廣袖一甩,根本不就理壽昌伯,揚長而去。


    壽昌伯氣得臉色鐵青,婉容便在一旁輕言勸道:“世子爺隻是恨表姐害過迎姐兒,一時難以接受罷了,伯爺大可以慢慢開導於他,想來世子爺也是個通情達禮的,一定會體諒伯爺的難處的。”


    壽昌伯聽了臉色這才變得柔和起來,溫柔地說道:“你放心,你說的事情我會想法子去辦的,貴妃那裏,也隻是一時之氣,等過了氣頭就會好了。”


    又轉眸看婉清,卻突然眼神一縮,緊緊盯著婉清的胸口一言不發,神情沉戾怪異,與他方才的儒雅溫柔幾乎判若兩人。


    婉容見他如此,秀眉不由皺了起來,畢竟未來老公盯著自家妹妹的胸口看,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何況還是當著自己的麵。


    婉清也是被壽昌伯看得莫名,不由垂頭檢查自己,這才發現上官夜離給自己的那塊玉佩因為剛才跳車時,從衣領子裏抖出來了。


    壽昌伯難道也識得這塊玉佩?這塊玉佩又究竟代表了什麽?有什麽秘密?


    她故意將那塊玉佩抓在手裏,揚高了一些,放在眼前打量,眼角餘光注意著壽昌伯的一舉一動,果然壽昌伯的眼神跟著玉佩在轉,那眼神裏,有掩藏不住的異樣光芒。


    婉容也瞧出了一些端倪,故意開口問道:“三妹妹這塊玉佩好特別啊,以前在家裏時可沒見你戴過。”


    婉清聽了笑道:“可不是麽?要說起這塊玉佩,還真是有趣呢,那一日我在婆婆的院子裏玩,正好看到一個東西閃閃發亮,走近一看,竟然是塊玉佩,我瞧著喜歡,就撿了戴在身上羅。”


    她這話純屬胡扯,可她看到壽昌伯聽了這話後身子明顯一震,眼裏露出絲懷疑之色來,婉清便不動聲色的將玉佩又放進了衣領子裏。


    壽昌伯已經斂了一身戾氣,完全恢複了一派儒雅之色:“既是撿的東西,還是要還給別人的好。”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等我再玩幾天,再拿回去問問,看是誰把這麽好的玉佩掉了吧。”婉清臉上綻開一朵燦然的笑容,一派天真純淨,令人很難相信,她在撒謊。


    這時,林氏突然派了王嬤嬤進來催道:“宮裏來人報信,說是要將四姑娘亂棍打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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