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可以說是傾巢出動,除卻少數躲掉的人,全城守軍都隨曹操一起出戰,連泰山眾都不例外。


    臧霸駕馬緊跟在曹操身後,成為了指引泰山眾衝鋒的旗幟。


    沒有什麽特殊的陣型,隻是簡簡單單的鋒矢陣,但那充當箭頭的,卻是樂進與典韋兩大猛將。


    兩軍相接,韓浩和於禁都是臉色大變,即便是布好了防線,列好了陣勢,以逸待勞防守。大軍仍然被曹軍連續衝垮數營,險些便被捅了一個對穿。


    持槊的樂進,從馬上一躍而下,持雙戟步戰的典韋,成了韓浩麾下士卒的夢魘,再加上他們身後緊隨的,曹操屬下精銳鐵騎,也無怪乎有如此強大的戰力。


    兗州地處中原,不比幽燕之地,曹操手上的戰馬數量本就不多,騎兵更是優中選優,堪稱天下驍銳,這樣的鋒矢,若是韓浩那一萬精銳未損倒還能將之擋住,可如今卻隻能勉力拖延,防止其鑿穿防線。


    韓浩緩緩吐了一口氣,喃喃道:“還真是小看了曹孟德,已經窮途末路,麾下還能爆發出這樣的戰力,前日若非金鄉城牆阻隔,恐怕本將也活不到現在了。”


    “於校尉已經拖住了敵軍腳步,我軍兩翼正在實施包夾,曹孟德插翅難逃!”


    韓浩緩緩點了點頭,站在雲車上,居高臨下,他自然看到了“兗州牧曹”的旗幟,也看到了旗幟下的曹操,這位兗州之主並未乘機從反方向脫逃,而是選擇了死戰。


    “莫要疏忽大意,曹孟德此戰乃是死中求活,若是讓他帶人突出重圍,恐怕他會選擇收攏潰兵南逃。傳吾將令,務必以殲滅曹軍為主,曹孟德孤身一人,走之無礙。”


    ……


    “殺!”


    停下腳步的騎兵在樂進與典韋的帶領下,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坐騎,選擇了下馬接戰。比起在馬上,步戰時的典韋顯然更加愜意,一對八十斤重的短戟被他舞的密不透風,如同一台人形殺戮機器,在戰陣中來去自如。


    領兵穩住防線的於禁皺眉看了看典韋和樂進的方向,這兩名虎將牽頭,身後的曹軍士氣大振,威脅性極大。思慮了片刻,於禁下令道:“分割開那兩名敵將,然後以玄甲衛圍殺!”


    對於此時的韓浩軍而言,最大的威脅便來自於這兩名猛將,除了韓浩和於禁,其他人都很難與他們較量,若無人絆住他們腳步,這二人便如同高高飄揚的旗幟一般,給予曹軍莫大的勇氣。


    “於校尉,左翼合圍受阻,是臧霸的旗幟!”


    “於校尉,右翼出現夏侯惇的旗幟!”


    於禁臉色頓時微變,眼神一凜,咬牙道:“來五百人,隨吾擊退臧宣高!再派人稟報韓將軍,請他策應右翼兵馬!”


    ……


    “明公,此戰能勝!”曹洪在戰場上轉了一圈,又回到曹操身邊,喜形於色。


    曹操頷首道:“勝是能勝,能否斬下韓元嗣與於文則首級?”


    “明公,這……”曹洪有些遲疑,所謂能勝,即是曹軍可以鑿穿防線,逃出生天。可若是要斬了韓元嗣和於文則,那無疑是要將敵軍擊潰,若非問話的是曹操,曹洪真想回一句“癡心妄想”。


    “不行嗎?”曹操自嘲地一笑,左右看了看,歎道:“宣高和元讓也撐不了多久吧?”


    對麵是精銳的正規軍,不是之前黃巾的散兵遊勇,無論是武備還是士氣,都不輸於曹軍。再加上兗州方麵本就處於頹勢,逆勢而勝,還要以少勝多,這簡直如同天方夜譚,雖然曹軍猛將眾多,但對麵的韓浩和於禁也非易與之輩,合圍成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明公……即便明公不願南下,也請明公先突出此圍!”曹洪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懇求道:“這是將士們拿性命為明公換來的生路,請明公勿要辜負!”


    “可吾不想走!”曹操的眼神刹那間淩厲起來,拔出腰間佩劍,厲聲道:“你說我軍斬不了韓、於二賊首級,可吾偏是不信!元讓與宣高已經分擔了泰半壓力,惡來和文謙也已經牽扯住了中軍,若是有膽氣的,隨吾衝陣!雖死,也要拖著韓元嗣、於文則一起去死!”


    “明公!”曹洪大驚失色,還待再勸,曹操卻已經一鞭抽在馬身上,駿馬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隨明公衝陣!斬賊!”曹仁雙目通紅,拔出長刀指天,也撥馬跟上。五千人隨他去泗水布防放水,卻被於禁一鼓而破。他僅以身免,也是為了回到昌邑後向曹操請罪和稟告,曹操雖未處置他,他卻早已萌生死誌,如今窮途末路,曹操率先衝鋒,他自然不甘落後,要拚上一把。


    而曹仁之後,曹操的親衛紛紛跟上,大旗隨之而移,數百精騎直直向著韓浩所在的雲車而去。


    曹洪眼見事已至此,也隻能恨恨捶地,旋即翻身上馬,也追了上去。


    ……


    “將軍,曹軍向這邊衝過來了,還請將軍暫避!”


    韓浩剛剛布置完右翼攻勢,希望能對夏侯惇所部形成威脅,以方便右翼兵馬合圍。轉眼便見曹操的大旗向著他衝了過來。


    聽見親衛讓他暫避,韓浩猶豫了。他拿不準,他不知道曹操到底是為他的性命而來,還是虛晃一槍,想迫他讓開一條路來。


    若是為他性命而來,那自然應該暫避鋒芒,同時以此為誘餌,將曹軍玩弄於股掌間。


    可若隻是虛晃一槍,又因為他避讓而走了曹操,且不說雒陽方麵將來會不會責怪,他自己也過不去這道坎。


    眼見曹操旗幟越來越近,韓浩一刀插在雲車上,怒道:“曹孟德以兗州牧之尊,尚敢如此衝陣,吾為一軍主將,難道要怯戰不成?今日若退,將來如何去向魏王交代?眾將士,隨本將迎敵!”


    說著,韓浩順著梯子爬下了雲車,這玩意兒高十餘丈,在戰場上自然是總覽全局的好地方,可若是敵軍突到周圍,他還在上麵,那簡直就是甕中捉鱉之局。


    此時韓浩身邊也僅餘了數百親衛,一百玄甲衛也被於禁調去了大半,形勢極其嚴峻。


    韓浩不是什麽冥頑不靈之人,自然不會堅持以這點兵力去對陣曹操,在布防的同時,已經派人前往其他營陣調集兵馬回援,但還需要時間。


    中軍混亂的情況下,曹操也來得很快,轉瞬便到了主營之前。一路衝來,自然不會毫發無損,兩百餘騎如今隻剩了一百五十騎左右,曹仁一馬當先,不顧前方箭雨,厲聲喊道:“衝陣!”


    韓浩布下的第一道防線轉瞬便被衝開,隻是騎兵也很快陷入了防線後的陷坑之中,又見前方拒馬樁,曹仁咬了咬下唇,喝令道:“下馬!步戰!殺!”


    一場死鬥拉開帷幕,這一處小戰場很快如同絞肉機一般展開了廝殺,曹仁曹洪二人護在曹操左右,如勢不可擋的戰神,在陣中左衝右突,而韓浩的大旗就在他們數十步之外,一動不動,曹仁似乎能感受到大旗下那名玄甲將軍冷漠的視線。


    “賊子看箭!”曹仁取下背上大弓,借著曹洪的掩護,彎弓如滿月,利箭離弦,直向韓浩射去。


    “啪!”韓浩隻是微微往右邊一側,手中長刀以刀背側擊,便將箭支打落在地。


    眼見這一箭無效,曹仁眼神一凜,踏前幾步又連發三箭,隻覺必然能中。


    然而左右忽的竄出數名玄甲衛,如同堅不可摧的鐵牆,箭支隻是稍稍穿透鐵甲,便被夾住,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玄甲衛?子孝快退!”


    曹洪的提醒為時已晚,在曹仁專注於韓浩之時,八名玄甲衛已經對他進行了合圍,剛剛扔弓換刀,兩根長矛便刺穿了曹仁的腹部,劇痛之下,曹仁險些腿軟跪倒在地。


    “啊!”曹仁雙眼迸現血絲,牙齒咬破了嘴唇,抓住長矛,忍著劇痛前進兩步,一刀從玄甲的縫隙中插入,正欲就勢解決掉這名玄甲衛,又是兩根長矛捅了過來,插在了腿上,曹仁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一名玄甲衛趁勢上前。


    刀過,血濺,人亡。


    而曹洪和曹操這邊也陷入了危機,這裏畢竟是韓浩軍營後方,源源不斷的援軍接連趕來,曹軍再是勇猛,也終究難以招架,很快,曹操二人便陷入了合圍之中,之所以還能堅持,無非是因為韓浩有些想抓活口。


    久戰力疲,兩人的視線都有些模糊,曹操手中削鐵如泥的寶劍讓玄甲衛都有些忌憚,因而韓浩軍士卒們始終與他們保持一定距離,隻是死死圍困,讓他們無法脫逃。


    “曹兗州,勝負已分,何不早降?你與魏王有舊,入雒之後,不失封侯拜將之位。”


    士卒們讓開一條道路,u看書.uuksu韓浩大步走了過來,盡最後的努力想勸降曹操。


    “明公……”


    “子廉,你想降?”


    曹洪一愣,笑了一下,低聲道:“洪不想降,隻是明公該活下去。”


    言罷,曹洪竟橫刀於頸,鮮血飛濺,重重倒在了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無論是曹操還是韓浩都未來得及阻止,曹操右手剛剛抬起,微微張口,便已經塵埃落定。


    韓浩也是有些發愣,俄而歎道:“壯士也,好好收殮,戰後當厚葬之。”


    再看向有些失神的曹操,韓浩蹙眉道:“曹兗州,這都是你咎由自取!魏王天命所歸,你卻逆天而行;你麾下奮力為你打開生路,你卻來此自尋死路,事到如今,難道還冥頑不靈?”


    曹操抬頭望天,戰場的塵沙也未能擋住陽光,秋冬之際,溫暖的陽光讓他忍不住眯著眼睛,伸手去探。


    “這些與我何幹?”曹操自語道:“大勢已去,大廈已傾,曹孟德焉能苟且偷安?他們想要活的曹孟德,可曹孟德不想活,曹孟德為何要按他人意願而活?”


    摸了摸脖頸,曹操笑道:“項王死前,殺數百人,身披十餘創,一眼便讓赤泉侯人馬俱驚。可笑曹孟德自視甚高,小覷霸王,今日落魄至此,方知霸王不易。且再一戰,看看曹孟德死前,能殺幾人?”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曹操手持寶劍,顫抖著向韓浩刺去。


    韓浩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奪過身邊士卒的長矛,很自然的一刺。


    長矛透胸而過,寶劍墜於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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