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最高級別官員合稱公卿,即是三公九卿的簡稱。作為九卿之一的衛尉,秩中二千石,名義上是站在天下最上層的官員,秩級還高過馬騰如今的涼州牧與征西將軍。


    但任誰都知道,如今三公虛權,九卿更是快成了泥塑木雕,如何能比得上權傾一州的牧伯?如何比得上能自置部屬的將軍?


    即便涼州是大漢一等一的窮州,甚至比不上中原一郡,但天高皇帝遠,其逍遙自在的權力遠超朝堂上的衛尉。


    到了朝廷上,九卿說話的分量還比不過幾名尚書台的小小尚書。


    馬騰肯定是不願意去的,但他已經沒法拒絕了,既然投降,索性徹底些,放低姿態也是為了能夠有個好下場。雖然權力小了,但衛尉也不算虧待,若有朝一日真能當上泥塑的三公,將來史書上也會記上一筆,也算不辱伏波之後的名聲。


    而李澈這邊見馬騰謝恩,又笑道:“本侯話未說完,牧伯何必著急謝恩,天子在本侯臨行時便有密旨,若牧伯主動棄暗投明,賜爵新息侯,食邑兩千戶。”


    馬騰猛的瞪大眼睛,嘴唇蠕動,一時竟說不出話,身邊眾人也是一片震驚。


    概因新息侯正是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的封號,食邑為汝南郡新息縣,此爵並未由子孫承襲,其中尚有一段羞恥之事。


    馬援死後不久,駙馬陵鄉侯梁鬆上書構陷馬援,將馬援帶回京師的一車“薏苡”種子汙為珍珠文犀,言馬援私藏珍寶。


    梁鬆是光武一朝的重臣,尚光武長女舞陰公主,深得光武信任,他與馬援本就有私怨,馬援死時,他也正奉光武之命前去責問軍情。此事又牽扯出雲台第四位的建威大將軍好畤侯耿弇與其弟牟平侯耿舒與馬援之怨。


    再加上雲台二十八將之一的楊虛侯馬武、大司空安豐侯竇融之侄黃門侍郎竇固、大司徒侯霸之子太仆侯昱也上書附和。


    劉秀勃然大怒,下旨收繳了馬援的新息侯印綬,並對其後事不聞不問,以致馬家險些徹底敗落。馬援之妻反複上書六次,才沉冤得雪,但收回的新息侯印綬卻也沒還回來。


    直到漢明帝時,他以馬援之女為後,馬家借勢重興,但馬援這位開國重臣,到了漢章帝時才得以追諡,可謂淒慘。


    今日馬騰重得新息侯封號,既是朝廷對他伏波之後的肯定,也無疑是大大加重了他身份的分量。


    在此之前,他這個伏波之後,比劉備這個中山靖王之後也好不到拿去,其父親不過是天水郡蘭幹縣尉,還因事丟了官身,劉備織席販履,他馬壽成也幹過上山砍柴貼補家用的樵夫活計。


    在不少人眼裏,馬騰這個伏波之後大約還是出名後自己往臉上貼金。


    而今天朝廷以新息侯這個爵位證明了馬騰的身份,同時也代表馬騰以自己的努力,讓朝廷認可,洗刷了伏波將軍馬援的最後一點冤屈。


    單憑這個封號,千秋之下他的名字將與馬援牢牢係在一起。世人若論伏波,必然會提到那個重新獲封新息侯的馬家後人。


    “臣,叩謝天恩!”馬騰這次是真的跪下了,麵向雒陽的方向,涕泗橫流的行了大禮。


    其他人也紛紛投以羨慕的眼神,呂布更是嫉妒的幾欲發狂。他再怎麽自負,也知道馬援是何等名聲,若非漢明帝要避忌“椒房之嫌”,也可能是不好打自己老爹的臉,沒把自己老丈人放進雲台。以馬援的功績,雲台前幾位幾乎是板上釘釘。可以和鄧禹、耿弇這些人爭輝。


    馬騰的名字從此之後將與伏波牢不可分,真正的功成名就。


    嫉妒之餘,呂布又暗暗期待起來,期待李澈能給他多大的好處。


    李澈扶起馬騰,歎道:“魏王有言,世祖皇帝當年遭奸佞蒙蔽,致使伏波死後還沉冤難雪,此漢家有負功臣,牧伯如今偌大的功業,為祖先洗冤,想必伏波在天有靈也會欣慰而安吧。”


    馬騰涕泣道:“魏王言重矣,此言讓馬氏如何能安?梁鬆奸猾,本就怨懟先祖,其欺上瞞下,連好畤侯與楊虛侯這等人物都被他利用,世祖皇帝自然難以覺察。其後撥亂反正,已是君恩深重,馬家豈敢多求?”


    李澈暗暗點頭,馬騰還是很上道的,反正千錯萬錯都是梁鬆的錯,誰讓這廝在明帝時就因罪下獄除國,身敗名裂。其他的耿弇、馬武等人都是偉光正,竇固家世延綿,光武皇帝更是神文聖武,一時被小人蒙蔽罷了。


    拍了拍馬騰的肩膀,李澈一副領導勉勵下屬的模樣鼓勵道:“既得新息侯之爵,還望牧伯勿要辱沒了伏波之名啊。新息之地,可還在逆臣手中。”


    馬騰仿佛被打了雞血一樣,立時表態道:“請衛將軍放心,下官必竭盡所能,為天子與魏王蕩平寰宇!既獲封新息,便當為天子收回此地,逆臣不足懼,下官即日便提點關中及涼州大軍,請衛將軍示下!”


    汝南郡新息縣,此時正在那位袁太尉手裏,馬騰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吃了草,馬兒也該表示表示,彰顯自己千裏馬的實力。


    李澈笑著頷首,馬騰經營涼州數年,威望頗重,收攏韓遂舊部、安撫羌人,都需要馬騰出力,雖然他今後必然是要讓出位置的,但此時還需要他在此做個工具人,uu看書.uukashu 慢慢交接權力。


    但出力也有大小,既然知道自己遲早會失去這一切,馬騰自然不會太過上心,這有悖於李澈的安排。故而離京前李澈請了這一道旨意,在他看來,本就可以封侯安撫,食邑在哪沒什麽區別,給新息是能利益最大化的。


    劉備倒是糾結了很久,這事涉及到了光武皇帝的顏麵問題,還涉及到了東漢開國幾大勳戚爭權的醜事,時間過得太久了,也沒人知道當時真正的內情,後世皇帝大多也不願為了馬氏去給皇家添上不光彩的一筆,索性將錯就錯。


    畢竟明德馬皇後實在是太過明德,謙遜謹慎,親自下力氣打壓自家兄弟和親戚,阻止明帝章帝兩代皇帝給馬家兄弟封侯。她死後,幾位兄弟就像是熬出頭的小媳婦兒,從章帝處得到了大量的封賞,過起了極度奢靡的生活,也很快敗落了馬家的門楣。


    比起東漢其他的開國功勳大家族,馬家衰敗的太快了。這樣的家族,不值得後世皇帝去拉攏。


    最終還是李澈說服了他,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從一方麵看,這是給光武皇帝晚年摸黑,但從另一方麵來說,卻也是漢家撥亂反正的象征。反正髒水往梁鬆身上潑就行了,再是神文聖武的君王,也有過被小人蒙蔽的經曆。


    而正如李澈所料,新鮮出爐的新息侯顯然對漢家感激萬分,畢竟馬騰畢生所求就是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如今提前達成目標,自然是感恩戴德。


    自此也基本可以宣布,關中與涼州重新回到了朝廷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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