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孫堅正在長沙臨湘郡,此為長沙郡治,也是這位前長沙太守的正經駐留之地。


    事實上,被表為揚州刺史的孫堅自然卸任了長沙太守,然而這位破虜將軍不願去揚州上任,始終霸占著長沙太守府,南陽朝廷卻也沒說什麽。甚至連新的長沙太守都未委派,而是任由揚州刺史孫堅繼續管著荊州的長沙。


    在荊南經營了數年,雖然孫堅此前並沒有想過太遠的事,也沒有大到離譜的野心,但這數年下來,荊南三郡對他也是頗為服膺,長沙太守的政令通行於荊南,倒是一件頗為離奇之事。


    這裏就是他的大本營,而揚州雖然就在隔壁,卻是一片較為陌生的地方,並不是說掛著一個揚州刺史的名頭,就能在揚州為所欲為。


    “所以,父親大人認為揚州沒有必要去?”孫堅此時正在校場上看軍士演武,而站在他身邊的卻是一名少年與一名垂髫稚童。


    少年虎頭虎腦,劍眉星目,雖然年歲尚小,但其神態舉止已經頗為神似孫堅,雙目炯炯有神,看著下方演武的軍士,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神情。


    而稚童方麵大口,雙目深邃有神光,麵相稚嫩而有威嚴,臉上掛著本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嚴肅。


    少年乃是孫堅長子,孫策,字伯符,年方十五。稚童是孫堅次子孫權,年僅八歲。


    對於軍伍出身的孫堅來說,素來重視對後代的軍事素養培養教育,是以常常將兩個兒子帶到校場上感受軍伍的氛圍。


    而發問者正是孫策。雖然年僅十五歲,但孫策早已有了遠超一般同齡人的交際圈子,他交遊廣闊,為人急公好義,在荊揚一帶也算略有聲名。


    並且經常參與到孫堅的軍政安排中,也曾帶兵參加過烈度不高的戰鬥,孫堅並未將他視作孩童,更是一反常規,早早地為他取了字。


    對於孫策的發問,孫堅並不驚訝,他淡淡的道:“有這一部分原因,但並非主要原因。有大義,有兵將,天下哪有為父不能去的地方?隻是沒有必要罷了。豫章的周術這些年來與為父也算有幾分交情,為人忠厚老實,貿然動手不合情理。”


    孫策興奮的點點頭道:“我就知道父親大人絕不是畏難之人,雖然有數月未見,但父親依然是那個父親!”


    在孫堅動身討袁之時,他將自己的家眷寄放在了九江壽春縣。畢竟荊南多動亂,他又出征在外,著實不放心自己的家眷在此。而討董歸來後,自然將家眷又接了回來。


    孫堅伸手拍了拍孫策的腦袋,又轉頭看向年幼的孫權,笑問道:“阿權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孫權稍稍猶豫,用稚嫩的聲音回道:“回稟父親大人,豫章郡的人最近一直在求醫問藥,前些日子也來過府裏,當時父親大人不在家。”


    孫堅與孫策同時愣住,兩人麵麵相覷,孫策摸著後腦勺發問道:“阿權,這又是什麽意思?父親後來不是幫著在長沙搜找醫者嗎?”


    孫權歎了口氣,搖頭道:“周府君已經六十多歲了吧?”


    孫策還有些懵懵懂懂,孫堅已經反應了過來,驚道:“難道是周術患了重病?”


    “恐怕不止如此呢。”孫權稚嫩的小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歎氣道:“昨日裏豫章郡又來人了,這次卻不是找醫者,而是在找巫祝、術士。”


    “醫者沒有治好周術的病,他隻能寄希望於江湖術士和巫醫!”孫堅飛快的得出了結論,更是一臉驚歎的看著自己的次子。僅僅八歲,卻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和總結能力,簡直是天縱奇才。這份冷靜思維的能力簡直不像他的兒子。


    想了想,孫堅又補充道:“豫章郡的人連山民的巫醫都請去了,可見是病急亂投醫之舉,雖然不能斷定,但能讓豫章郡的人這般慌裏慌張又竭力隱瞞,恐怕隻能是周術病重了。


    在這天下大亂之際,豫章郡的世家們也擔心有人會趁此機會對豫章郡動手,所以才竭力隱瞞此事。”


    而孫策也終於反應了過來,驚道:“既然是這樣,那豫章郡豈不是父親大人的囊中之物?”


    “兄長,現在還不行的。”孫權搖搖頭,分析道:“一者,此事還未有定論,萬一並非周府君出事,擅自動兵恐怕有損父親大人聲名;


    其二,就算周府君病重,在沒有得到豫章郡人支持的情況下動兵,形勢也不甚有利。”


    孫堅嘿嘿笑道:“這兩點不成問題。豫章郡那幫牆頭草,uu看書 .uukau隻要為父大兵壓境,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麽做;而周術的病嘛……凡事都有蛛絲馬跡,此前隻是未曾想到這種可能,如今隻要刻意去查,總能找到痕跡。”


    “父親大人要當心疑鄰盜斧。”


    孫堅哈哈大笑道:“阿權太過小心了,刺探軍情之事,為父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孫策連忙道:“父親若要出征豫章,還請帶上孩兒!”


    “不行!”孫堅麵色驟然一變,冷聲道:“雖然此戰十拿九穩,但畢竟是出征大郡,若是起了戰火,戰況很可能極其慘烈,你不過十五歲,不能上這種戰場!”


    “為何不行?”孫策努力抗辯道:“孩兒也殺過人了,也參加過好幾次戰鬥,絕非新兵可比,足以自保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孫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隻留孫策與孫權兩人站在原地。


    看著落寞的孫策,孫權想了想,安慰道:“父親大人也是擔心兄長。兵事凶險,就算是名將也難免受挫,兄長如今還未加冠,還是不要有這種危險想法為好。”


    “父親大人十七歲便單人驅逐了大群海盜,還追殺了很遠。而我如今十五歲了,卻仍然一事無成,既不能像阿權你一樣聰明,武勇也得不到父親的認可,我……”


    孫權輕聲道:“兄長過於妄自菲薄了,對於父親大人而言,恐怕兄長更為重要一些,畢竟你與父親大人更加相像。豫章戰事顯然父親決心已定,兄長還是莫要觸怒他為好。父親大人如今的所作所為,也是為了我們今後能夠在亂世中有一片安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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