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廝殺之後,戰事暫歇,鄴城前的漳水之上幾乎盡是漂著的屍體,站在城牆上的於毒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黑山賊雖然也算悍勇,但是在麵對麴義以羌人戰法訓練出的精銳時,還是遜色了不少。以至於廝殺一日後,這位黑山巨寇竟隱隱有些膽寒,心中生出了些許退意。


    於毒這般血與火之中拚殺出的巨寇都起了動搖之心,韓馥自然也是嚇得膽戰心驚,有些慌亂的對身前之人求助道:“長文、友若,如之奈何?”


    荀諶,字友若,荀氏五子之一,乃是荀彧荀文若的親兄弟,荀二龍濟南相荀緄之子。


    陳群隨荀氏族人北上,卻是於前日方至冀州,荀友若似是對冀州頗有興趣,故而與親眷一道而行。


    二人在韓馥這裏自是備受禮遇,韓馥深知陳、荀兩家的地位,如今比起韓氏還要強上幾分。


    而陳氏三君,陳諶早逝,陳紀唯有陳群一子,他便是整個陳氏的嫡脈,雖未出仕,韓馥也是不敢怠慢分毫。


    見韓馥這般焦慮,陳群與荀諶對視一眼,笑道:“使君勿憂,盧中郎將或許因為使君往日所為而袖手,也隻是為了警醒使君。以盧中郎將之心性,以如今討袁之大局,斷不會容忍麴義弑殺刺史。”


    “可這般下去,本官就算僥幸得活,於州郡內還有何威望可言?冀州人人盡知麴義為本官親信,如今他造反不說,還將要攻破鄴城,刺史權威何存啊?”


    荀諶淡然道:“使君往昔作為偏差太多,今日有所代價也是理所應當的。”


    韓馥焦慮道:“二位有所不知,那趙國相劉玄德和巨鹿太守李明遠二人包藏禍心,常常覬覦本官的刺史之位,早有不軌跡象。如今本官威權大失,恐怕要給這二人可乘之機啊。”


    荀諶正待再言,忽聽見外間聲音:“使君,沮先生求見。”


    韓馥一怔,旋即勃然大怒,他回到冀州便知曉沮授投了劉備,今日之事少不得沮授的謀劃,卻不想沮授還敢見他。


    “給本官……”


    “且慢!”陳群輕輕伸手攔下韓馥,笑道:“在下生平最好評點人物,往昔囿於見識,多點評汝穎人物。沮公與河朔名士,雖早有耳聞,卻未曾一見,著實遺憾。還請使君成全群之私心,請沮先生一見。”


    “河朔名士,諶亦頗為好奇,請使君成全。”


    陳群與荀諶開口,韓馥頓時愣住,有些狐疑的掃了掃二人,念及荀公達與荀友若的關係,有些拿不準情況。


    陳群何等精明,見狀笑道:“不知元長先生如今可好?”


    韓馥頓時釋然,韓融與他同族,關係上大約類似於荀諶與荀攸,韓融投身袁術,他卻舉起反袁大旗,這般情況在世家中倒也正常。


    “大兄來信,回鄉後靜思篤學,倒是頗有所得,勞長文掛念了。既然二位想見一見這沮公與,本官自無不許之理。隻是河朔之地畢竟比不得汝穎,二位見慣了我汝穎奇才,這沮公與恐怕要讓二位失望了。”


    韓馥心念電轉,迅速接上話頭,不著痕跡的將此前猶疑一筆帶過,笑著對外間道:“讓他進來吧。”


    荀諶與陳群對視一眼,皆是有些忍俊不禁,縱然荀爽也不敢大言不慚的小覷河朔名士,倒是這韓馥把潁川人一貫的優越發揮到了極致。


    沒過多久,一名高冠博帶的中年文士踱步而入,其風采姿容方正有型,讓陳群與荀諶眼前一亮。


    “巨鹿沮授,字公與,見過使君,不知這二位是?”


    陳群肅然回禮道:“在下潁川陳群,字長文。”


    “潁川荀諶,字友若。”


    沮授大笑道:“原來是天下聞名的陳長文與荀友若,授慕名已久啊,今日得見二位,榮幸之至。”


    陳群拱手道:“沮公過譽了,您是高士前輩,我等後學末進不敢放肆。久聞沮公名傳河朔,今日一見,卻是更勝聞名,幸甚,幸甚啊。”


    “達者為先,豈能如俗人一般以年歲論高低?二位能名傳海內,必是有不凡之學,大可不必如此自謙,我等平輩相論便是。”


    “既如此,我等恭敬不如從命。”


    三人言笑晏晏,氣氛異常和睦,府邸的主人韓馥卻是感到莫名的別扭,u看書 .uukanshu似乎自己才是局外之人,與這三人格格不入。


    還是沮授先道:“今日授負使命而來,卻是不便與二位久論,且待來日,授廣邀河朔同道,再與二位論學。”


    二人拱手道:“但憑沮公安排。”


    “使君,授之來意想必使君已經猜到,請使君為生民計、為天下計,亦為自身而謀,退位讓賢,舉冀州以讓趙相。如此,生民幸甚,天下幸甚,使君亦幸甚!”


    沮授說的義正辭嚴,韓馥卻是氣樂了,冷笑道:“逼迫本官讓出刺史尊位,原來還是為本官好?”


    “子曰: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此乃三忌,請使君自度,德與劉相君相比,智與荀公達相比,力與盧中郎將相比,孰優孰劣?”


    “以下克上,以卑欺尊,也配談德?本官請來長文友若,智較之荀公達又如何?至於力,本官不讓位,盧子幹難道要提兵入鄴,逼本官讓位?”


    言語中將陳群與荀諶也拉了進來,韓馥有些心虛的瞥了二人一眼,卻見兩人神情自若,沒有絲毫反應,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駁斥沮授。


    沮授微微一笑,也不在二人身上糾纏,笑道:“凡事需究根底,方知孰對孰錯。若非使君嫉恨盧中郎將,將私怨發泄於趙國,又豈會有今日之事?以下克上,以卑欺尊,總好過恃強淩弱,鬼蜮伎倆。


    盧中郎將守禮重法,自不會做出強逼使君讓位之事,隻是使君自度才能能否駕馭一州?大戰在即,已是箭在弦上,若使君再出些差錯,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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