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知道,今日一過,皇室與何進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封公建國雖然沒有祖訓禁止,但卻是法理之內對皇權最大的挑釁了,甚至超過了相權。


    東漢一朝,也唯有兩個公國是符合法理的,即宋公孔安一係,衛公姬武一係。但一則,這兩個公國事實上大小和侯國一樣,不過一縣之地;二則,這是傳自上古的禮儀,使先代王朝餘脈不絕。


    宋公國承襲的是殷商血裔,而衛公國承襲的是姬周血裔。這既是表示商周法統不絕,亦是彰顯本朝得位之正。


    其餘功大者,如雲台二十八將,竇融、竇憲之輩,終不過封侯拜將,何進雖然主持平定了黃巾、白波、黑山,又是當朝第一人,但妄圖封公建國還是太過癡心妄想了。


    但沒人料到何太後竟如此剛烈,今日事今日畢,趁何進誌得意滿之時驟下殺手。


    而她親自動手這一點,卻也讓百官目瞪口呆。封公之事一出,何進便是徹徹底底的權臣,甚至天下人也會聲討何太後背棄皇室,為虎作倀。


    如今她親自動手了結了何進,也是向天下人證明,她首先是漢家太後,其後才是何氏之女。


    “丁卿,爾等是要隨何進頑抗到底了?”鬆開手中的匕首,何太後看也不看何進,而是麵向丁原等人,冷著鳳顏質問道。


    此時的丁原等人也是尷尬無比。下意識的動手想救回何進,如今卻落了個騎虎難下之局。


    “此時收手,吾可以既往不咎;若再頑抗下去,諸卿是想做遺臭萬年的叛賊?”


    一句既往不咎一出,丁原等人都暗暗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猶豫。在何進變成權臣後,他們仍然依附於何進左右,若說心中沒有異心,那恐怕誰也不信。


    如今何太後雖然話說的好聽,但焉知不會秋後算賬?


    何太後卻沒有這般眼色,她隻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寬宏大量了,這些人竟然還在僵持不下,實在太過不識抬舉。


    親手誅殺了一直壓在頭上的何進,何太後此時隻覺得飄飄欲仙,從沒有這般暢快過。正誌得意滿的她卻在丁原他們這裏碰了個軟釘子,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見到何太後神色漸變,丁原等人更加猶豫了。見情勢不妙,經驗豐富的劉虞站起身來,正待親自擔保,卻聽見殿外有人呼道:“請大將軍乘輿,巡城示恩。”


    殿中所有人麵色劇變,原來何進早就準備好了接下來的動作。待穿戴齊全公爵服飾,便以公爵之禮巡雒陽城,炫耀武功,以此增加聲望。


    但看看此時趴在地上已經沒氣了的何進,很明顯是不可能巡城了。如今內城中盡是何進私兵,北軍等禁軍反倒是在城外,一旦何進的親信兵變,後果不堪設想。


    百官正苦思對策,方才束縛住何進的一名閹人卻是大喝道:“叛賊何進欺君罔上,已然伏誅,爾等還不速速前來請罪?”


    所有人都呆住了,何太後嘴唇蠕動,目瞪口呆的望著這閹人。她敢保證,她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恨過閹宦之輩。


    陰柔的聲音實在是太有特色,殿外的侍從先是一愣,繼而有人驚呼道:“閹宦挾製天子大臣,謀害大將軍!”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禁宮之中所有人都在高呼:“閹宦挾持天子大臣,謀害大將軍!”


    察覺到自己做了蠢事的閹宦已經懵了,哆哆嗦嗦的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何太後那怒氣爆棚的臉。


    劉虞疾聲道:“當務之急,請天子與太後赦免丁建陽他們,請槐裏侯出來召集城外禁軍,遲恐有變!”


    “依大司馬所言!丁卿,吾恕爾等無罪,此言百官見證,可乎?”本來確實盤算著秋後算賬的何太後此時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連忙依劉虞之言做了保證。


    丁原等人鬆了口氣,連忙向何太後與劉辯表了忠心,這時候,懵住的劉辯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母後做了好大的事,有些暈暈乎乎的點頭同意了何太後與劉虞的建議。


    赦免了丁原等人,但外麵的亂象卻是越來越嚴重了,雖然不敢衝擊崇德殿,但聽聲音就知道,外麵聚集的士卒是越來越多了。


    這實在是超出了何太後的預料。按照她的估計,百官會很識時務,因為何進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君王殺逆臣,沒有多少人會為何進拚死。


    如今百官的反應如她所料,但外麵的士卒暴動卻是讓她措手不及。那些何進的親信士卒如今已經先入為主的認定了閹宦謀逆,很難向他們解釋清楚這其中的問題,除非……


    何太後斜眼瞅向剛剛才立下大功的宦官們,uu看書 wwukashu.om 若是交出這些宦官的首級,想來能大大安撫暴動的士卒。


    但最尷尬的是,這大殿之中唯有這幫宦官手中握著武器,何太後卻是不敢去賭宦官的忠誠夠不夠“舍身求義”。


    不著痕跡的稍稍後退了兩步,何太後朗聲道:“外間士卒多有誤解,眾卿可有良策?”


    所有人都有些犯難,雖然劉虞提出可以請閑居在家的皇甫嵩出山來鎮壓局麵,但如今所有人都被困在這殿裏,根本沒人能出去傳信,隻能指望皇甫嵩自己發現不對。


    丁原硬著頭皮道:“微臣可以嚐試去說服士卒們放下刀槍,隻是大將軍的死終究得有個說法。”


    人是很容易先入為主的,當士卒們認定了閹宦謀害大將軍的時候,你去告訴他們大將軍謀逆被誅,隻會被當成閹宦同黨。一般的士卒可不明白封公建國的意義。


    皇帝與太後親自出去解釋倒是可行,隻是沒人敢提議讓至尊涉險去麵對亂軍。


    “朕出去解釋,朕相信大漢的士卒都是忠誠的!”一直發懵的劉辯這時候站了出來,毅然決然的說道。


    “不可!”何太後麵色狂變,外麵已經聚集了近千士卒,隻要有一人心懷不軌,或是情緒激動之下衝動行事,那便是天大的禍亂。


    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有一支冷箭從暗地裏射出來。而劉辯才是何太後的法理依仗,她的權力事實上來自於劉辯,萬一劉辯有個三長兩短,那才是萬事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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