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連覺這番話有些不解,便停了停腳步,抬首瞧向他,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正是我口中的意思!”連覺敷衍地答道:“我說得明明白白,你還有何疑問!”


    “自然是有的!”我對連覺今日的敷衍大感不滿,蹙眉質問道:“你們議論我的事,卻還背著我,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們豈能這樣魯莽地決定我的去留!”


    “這怎能算作魯莽決定,難道你不願去九熙!”連覺眸中忽然流露出一絲期盼的神采,急急問道:“莫非你願意留在奉清!”


    這一次輪到連覺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我瞧著他的急切目光,心道風水輪流轉,終是讓我掌握主動了,於是我便刻意賣起了關子,對他回道:“我為何要告知你,這世上豈有晚輩打聽長輩去向的道理!”我玩笑地對連覺斥道:“你當真是目無尊長!”


    聽聞此言,連覺方才有些歡喜的眸色也漸漸變得暗淡,沉聲道:“其實父親也希望你能留在奉清……他不希望你同小舅舅在一起……”


    連瀛不希望我同蕭逢譽在一起,我自是知曉的,他私心裏是想要彌補前罪,撮合我與褚雲深的。


    這是情理之中,從前連瀛應允我前往九熙與蕭逢譽在一起,皆是因為他的親子被蕭欒扣在風都,需要我前去替他換回連覺,如今此事既已辦妥,兩國齟齬成功化解,他自是不願再犧牲我的終身幸福。


    連瀛一直知曉我對褚雲深的感情,他是自覺從前虧欠我太多,才會一改心意,想要撮合我與褚雲深。


    每每提到我的歸宿問題,我便會漸漸黯然起來,大約是見我垂眸不語,連覺便又試探地向我問道:“你……還是忘不了黎侯,你還是喜歡他對嗎?”


    連覺何時也這樣關心我的歸宿問題了,我不禁抬首打量著他,卻意外在他麵上瞧見一絲慌張神色,來不及細想,我已玩笑般地斥出了口:“今次我到奉清,你好似異常關心我的歸宿問題,言語間也對我十分不敬,太子殿下,你就是這樣同你的姑姑說話的!”


    “謹兒你放肆了!”我的話語堪堪落下,便聽得身後傳來連瀛對連覺的斥責:“問津前來,你不趕忙帶她見我,還在這裏逗留做什麽?”


    見到父親前來,連覺方才對著我的輕鬆隨意一下次便收斂了起來,他垂著眸,並未對連瀛出口解釋,竟是一副前所未有的恭順模樣,低頭不語。


    我見狀不禁掩麵而笑,自覺方才被他戲耍作弄的一口惡氣已盡數討了回來,便狐假虎威、裝模作樣地對連覺道:“你父親說得不錯,正事要緊,再者你也太過不分尊卑,小姑姑的事,豈是你作為晚輩能打聽的!”


    大約是連瀛在旁,他不好發作,我的話說得這樣挑釁,連覺竟隻是抬眸瞥了我一眼,便又迅速垂下眸去,至始至終,他都未發一語。


    我有些奇怪他父子二人之間為何會如此拘束,不由想起了上個月段竟瑉剛定下會晤日期之時,我曾與連覺因他的表字一事而互相玩笑,當時連瀛便忽然出現,斥責了連覺“胡鬧”,而連覺則是一副不語的模樣,匆匆告退去了。


    今日又見如此場景,我有些想不通,連瀛為何會如此嚴苛地對待連覺,莫非他父子二人之間還有什麽心結未解。


    我越想越覺蹊蹺,眼見這氣氛已逐漸尷尬起來,便連忙上前為連覺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你兒子都這樣大了,你怎能動不動就嗬斥他,再說他如今乃是奉清太子,我雖說不算外人,可你也應當在我麵前給他留些餘地,否則日後他繼承奉清國祚,威信何來!”


    我見連覺仍舊麵無表情立在原地,便對他使了個眼色,佯怒道:“誰讓你不告訴我發生了何事,報應來了吧!”言罷我便拉著連瀛的胳膊,繼續朝議事正廳方向走去,邊走邊道:“兒子你留著回家再訓,如今正事要緊!”


    待我拽著連瀛走了十餘步開外,我才又回過頭來瞧連覺,但見他此刻仍舊站在原地,正愣愣看著我與連瀛的背影,不知是在想些什麽?我不禁在心中暗道他傻,我這樣明顯地為他打圓場,他竟還傻傻呆在原地,不知借機開溜。


    我再次朝他眨了眨眼,又悄悄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離開,見他已回過神來雙手抱拳對我道了謝,這才又轉對連瀛道:“你同太子怎麽了?好好一對父子,為何見麵總和仇人一般!”


    連瀛聞言,隻用他那雙丹鳳眼斜斜地瞟了我一眼,並未接話,想是我私心裏真得將連覺當作了晚輩,此刻我亦能對他的委屈感同身受,不禁又對連瀛勸道:“這孩子從小不在你身邊,二十年了,他並不欠你,反倒是你欠了他,如此說來應是他擺臉色給你瞧才是,你怎得動不動就給他臉色看!”


    我見連瀛仍不做聲,便繼續嘮叨著:“說來他年紀也不小了,你不要隻顧著操持國事,合該與明亭公主一道商議商議他的婚事!”我亦學著連瀛方才的模樣,瞟了他一眼,繼續道:“除非你不想抱孫子,當祖父!”


    直說到此處,連瀛才歎了口氣,緩緩開口接話道:“謹兒的確不小了,我與明亭也商議過他的終身之事,實不相瞞,這一年裏明亭曾為他遴選了不少女子……”


    連瀛忽然停住腳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才又歎道:“怪隻怪我與明亭太慣著他了,我們都覺得這二十年來對他虧欠太多,是以才會在他的婚事上再三退讓……”


    連瀛好似當真對連覺的婚事大感頭痛,但見他單手按了按眉骨,蹙眉繼續道:“我自己便是個私生子,又曾行走江湖多年,豈會是在乎女子的出身了,況且明亭也不是不通情理的,我們甚至放出話來,隻要他看中的女子清白純良、通情達理,我們絕不問出身貴賤……”


    話到此處,連瀛的無奈之意已越來越重:“可就算如此,謹兒他還是不肯娶妻,那些個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明亭不知為他選了多少,可他卻連正眼也不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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