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連瀛,我又想起了師傅劉訣,猶記得當時師傅教我輕功之時,便是從九熙辭了官職的,不知為何如今又回到九熙做了太傅。


    雖說他隻教了我大半年,然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十一載未見,我對他自是十分想念的,更何況,他亦是楚璃之師……


    如此盤算著日子,連瀛的即位國宴也已近了。


    我一聽說九熙賀使進了清安,便迫不及待央了連瀛,帶我去見師傅劉訣,連瀛被我纏的沒有法子,隻得提前布置了兩台小宴,分別款待涼寧與九熙來使。


    而我也終於在瑞晟元年的六月十九日,在與師傅劉訣分別十一載之後,再度重逢。


    ……


    這一晚的小宴不大正式,因是連瀛為了我與劉訣特設的,是以也並無什麽國禮,宴上眾人說些什麽?我已全然忘卻了,唯一記得的,便是師傅瞧見我時,那半晌的狐疑目光。


    下了宴,我便連忙前去與師傅相認,原本他亦如眾人一般,以為我出家做了道姑,遊曆時死在了異國,如今見著我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自然十分驚喜。


    “師傅,您老人家,這許多年是去了何處!”我端了酒杯,在太平閣內,儼然與劉訣又起了一場酒歡。


    劉訣亦舉了杯子,淡淡道:“自是四處遊曆,離開涼寧之後,先是去了一趟應國,後來銀錢不夠使了,便又回了九熙……”


    話雖隻有短短一句,我卻知曉師傅這十年經曆絕非如此簡單,我思量半晌,自覺不大方便過問,便岔開話題道:“從前徒兒太小,尚不懂事,後來才知道,師傅平生有三大絕學,我隻習了一樣!”


    劉訣雖已年過五十,然看似卻隻是四十許人,他瞥了我一眼,淡淡笑道:“你是聽守恪說的!”


    守恪是楚璃的表字,我已有經年未曾聽人提起過,此番師傅忽然提及,我亦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心下不禁又是一陣傷感。(.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劉訣自是知曉我曾和親應國之事,歎道:“你的事我已聽說了,你父親死後你便進了涼宮,後又和親應國……你與守恪……”


    他的話是詢問之意,我卻不願於此事上多言,便淡淡笑著繼續先前的話題道:“我習了輕功,楚璃習了軟劍,不知您老人家還有一門絕學,是誰有幸學了去!”


    劉訣笑著在我頭上點了點,道:“說你聰明機敏,你卻也傻得可以,我既兩度入仕九熙,又是子言的老師,自是教了他!”


    原來他的另一個徒弟,竟是蕭逢譽,我忽然想起當初楚璃對我說過的話,師傅劉訣平生有三大絕學,,輕功、軟劍、暗器,如今我學了輕功,楚璃習了軟劍,那暗器的功夫,自是教給了蕭逢譽。mianhuatang.info


    難怪他的暗器使得如此之好,尤其是擲銀子,思及此處,我隻覺一陣好笑,想起與蕭逢譽幾月未見,便又對劉訣問道:“蕭王孫可還好!”


    劉訣想是十分疑惑,道:“你認識子言!”


    我笑著點點頭道:“他前些日子來清安,我與他曾機緣巧合識得彼此!”


    劉訣聞言蹙眉片刻,恍然道:“你便是他口中說的……”他話說到一半,卻忽然低頭笑了一聲,歎道:“子言尚好,隻是政事上有些焦頭爛額罷了,果然造化弄人……”


    我雖不知師傅那半句話究竟是想說些什麽?卻也對他那句“造化弄人”深以為然,亦歎道:“世事無常,果真如此,當初楚璃曾言,您老人家生平隻教授王室宗親,卻是為我破了例,不曾想竟一語成讖,我當真成了和親公主……”


    我並不願對劉訣說起那一段王室秘辛,更不願教他知曉我的真實身份,然劉訣聞言,卻沉吟片刻,忽然看向我,正色道:“問津,有件事,為師欲說與你知曉,你當有心理準備!”


    我見他神色鄭重,忙斂了容色,道:“師傅請講!”


    劉訣看了看我,歎道:“原本此事由我置喙並不合適,然如今你父母皆亡,承武王與獨孤王後也已故去,如今這世上知曉你真實身份的,恐怕隻有為師一人了……”


    原來師傅早已知曉我是承武王的私生女,我低低歎道:“師傅不用多言,此事我已知曉,我是……我是段氏血脈……”


    “原來你已知曉此事!”劉訣點點頭道:“當初你父親見你筋骨奇佳,是塊好料子,便請我教你輕功,因我自言平生隻教王室宗親,他這才將你的身份告知於我,是以我才應允收你為徒!”


    父親竟如此為我考慮,他情知我並非他親生骨肉,卻還費盡心思,為我請來當世名師……


    可歎我至此方覺,子欲養而親不待,我這一生,是不能回報父親的養育之恩了……


    劉訣見我麵上淒然,已知我心中所想,便對我道:“日後你好好練功,快些找個好人家嫁了,便也算是對得起你父親的一番苦心了……”


    他停頓片刻,忽然又笑道:“說來子言跟著我的時日最長,我瞧他便很好,你二人的身份也能配得上……你若願意,便由我來說媒,想來蕭欒那老頭兒也不會拒絕!”


    我不知師傅怎會忽然拿我與蕭逢譽來打趣,一時間,麵上不禁有些赤紅,然因他忽然說起此事,卻也教我又想起褚雲深來。


    褚雲深與楚璃的相貌如此相似,若是明日師傅入席見了他,必定是要驚奇的。


    思及此處,我便對師傅道:“您老人家從前在應國時,可曾聽聞大應王宮裏豢養過一個楚璃的替身!”


    “替身!”劉訣聞言很是驚奇,他回想片刻,方斬釘截鐵地蹙眉搖頭道:“為師在應國三載,從未曾聽說還有這樣一個人!”


    師傅不知褚雲深其人,不過這倒也不稀奇,替身這等事,原就是王室秘辛,不能為外人所知,況且師傅不止楚璃一個徒弟,又是個喜好自由的人物,楚應王室自然也是防備著他,不肯輕易將這秘辛告訴他的。


    我怕師傅明日宴上見了“故人”會驚訝失態,便將褚雲深的身份和來曆原原本本對他講了一遍,但是隱去了連瀛與段竟瑉是師徒之事,隻說是褚雲深自己伺機從涼寧逃了出來。


    聽聞此言,師傅沉吟半晌,問道:“這褚雲深,果真與守恪長得極像!”


    我點點頭道:“若非知曉楚璃已死,連瀛又將褚雲深的真實來曆告知於我,想來我當真會以為他便是楚璃再生!”


    師傅聞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如此說來,為師自當要會一會褚雲深這號人物……”


    說罷他的眼珠子又轉了轉,對我道:“問津,你是否曾想過,守恪未死,為師自問與守恪師徒情深,亦算是知無不談……可替身之事,為師在應宮三載,卻從未聽守恪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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