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荷葉遮擋住了視線,吉祥以精心準備的五體投地入水姿勢掉進了被荷葉掩住的大木盆裏。


    吉祥自己也摔得暈乎乎,畢竟摔到肉上和摔進水裏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敖白下來幫忙,用力把吉祥翻了個身,露出底下的倒黴鬼。


    吉祥勉強爬起身來,正巧那倒黴鬼也動了動。


    “哎呀。”吉祥一看,那張臉居然認識。


    “哪個……王八蛋使暗器?”幼吉氣若遊絲。


    吉祥“咦”了一聲,撥開幼吉睡覺前蓋在臉上的荷葉。


    “怎麽又是你?!”幼吉緩過神來,齜牙就往吉祥身上撲:“想砸死我啊!”


    吉祥不甘示弱:“我怎麽知道你在下麵?在上麵根本看不見你!”


    幼吉不知道從哪裏扒拉出來的大木盆在吉祥砸下來的時候沒沉,卻在他們兩個扭打的時候東搖西晃,不堪負荷,眼看就要翻了。


    敖白隻好出麵調停:“既然大家認識,就不要打架啦……”


    “誰和他認識!”


    異口同聲。


    唔,有這種默契,不認識更難得。敖白心想。


    “我覺得你很臉熟。”敖白歪頭。


    “他是聽燈弟弟。”吉祥氣喘籲籲。


    “哦哦!”敖白恍然大悟。“難怪長得一模一樣!”


    就是發色和眼睛顏色不同。


    聽燈說起來可算是招搖山的神秘人物之一,和他的師傅還有師兄弟一樣,難得見到一次。


    要不是經過繁城的那件事,敖白恐怕對幼吉的臉也沒有印象。


    幼吉一臉怒氣,哼哼唧唧地重新坐下:“睡個覺也這麽倒黴,早知道就不來了!”


    “對啊,你為什麽會來?”吉祥也學著他的樣子,拔了一張荷葉頂在腦袋上。


    “賀喜啊。”幼吉懶懶地打了個嗬欠。“不是龍王要娶新娘麽。”


    “賀喜――?”吉祥拖長聲調。


    他才不相信幼吉會對這種事情有興趣呢。


    “說不定我哥哥也會來所以我才來的,行了!”幼吉惱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腳。


    “聽燈是會來啊。”不料敖白出聲肯定。


    “真的?”幼吉倏地坐起身。


    敖白點頭。“我爹說帝燁也要來的,聽燈一定也會一起來。晚上說不定就能看見了。”


    幼吉雖然不喜歡帝燁,但是聽聞哥哥會出現,還是禁不住喜上眉梢。


    吉祥蹲在他身邊一臉不解:“你做什麽這麽粘聽燈?”


    “誰說我粘他?”幼吉瞪他。


    “聽燈說的。”而且你自己也表現得再明顯不過。


    不過吉祥沒有說出來。聽燈說起幼吉的時候用詞可沒有那麽客氣。


    “雖然長了一張和我一樣的臉,但實質上卻是一塊人形牛皮糖。”――聽燈原話。


    “我們是兄弟,在一起親近是天經地義!”幼吉咆哮。


    “敖光和敖白爹也是兄弟,他們就沒有時時在一起。”吉祥立刻反駁。


    事實上不要說時時在一起,幾個龍王若沒有像這次這種大事,一千年也難得完全聚首一次。


    大家都有事忙,偶爾三倆相約問候還行,湊齊四個其實十分有難度。


    而且敖光不說對親情淡漠,但也不是會噓寒問暖的類型――不能說敖光沒有兄弟愛,但他也確實沒事不會去想起幾個弟弟,他比較擅長在兄弟需要的時候默不作聲地出手給予最大限度的援助。


    所以敖稟他們雖然從小就不會想著對敖光撒嬌,也覺得敖光天生冷臉不好親近,但他們比誰都清楚,隻要他們開口,不論什麽事情,大哥絕對是義不容辭第一個站出來的。


    敖白也點頭表示同意。幼吉的表現十分明顯,就是戀兄嘛。


    敖白十分喜歡兩個哥哥,但也從來沒覺得非要常常和哥哥在一起不可。


    幼吉惱了:“我愛怎麽樣關你什麽事?”


    “不關我的事,但是我覺得你這樣很幼稚。”吉祥笑嘻嘻。“難怪聽燈說你長不大。”


    “你才幼稚!”幼吉撲上去撓他。


    吉祥本來就蹲在木盆邊緣,幼吉一下子撲過來他接不住,一靠到盆緣木盆就危險地翹了起來。


    圍觀的敖白見勢不妙,伸手想去穩住木盆,結果一個來不及,木盆就刷地一聲倒翻了下去,把吉祥和幼吉嚴嚴實實地扣到了水下。


    敖白看到他們倆想出水又頂不開木盆的樣子,坐在呼嚕上笑得前仰後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幼吉好不容易從木盆底下劃拉出來,看到敖白的樣子氣不過,伸手一拉,冷不防就把敖白扯下了水。


    敖白雖然不像吉祥那般一點就炸,但也不是沒有脾氣的,再加上幼吉不斷挑釁,一怒之下也動起手來。


    吉祥嗆了幾口水以後也浮起來,臉上的水來不及抹開就被戰火波及,又視線模糊看不清究竟是誰出的手,幹脆也衝過去和他們倆攪成一團。


    如果說剛才幼吉那聲淒厲但是急促的慘叫還來不及引起注意的話,現在荷池裏的巨大動靜就足夠讓每一個聽到的人都靠近圍觀了。


    尤其是三人都半浸在水裏,還沒有荷葉荷花高,人們就隻能在池邊看到水中荷葉不停被摧殘得東倒西歪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熱鬧和……激烈。


    一道和風從岸邊向他們吹去,荷花葉莖紛紛被撥開,讓出了一條道。


    扭打的三人突然發現身邊的擠擠挨挨的荷葉突然間沒了,抬頭看去。


    吉祥幾個傻乎乎地抬起頭,看到他們已然成了眾人圍觀的對象。


    一個身穿白衣的清俊男人站在池邊,朝他們淺淺一笑。


    “不好!”幼吉立即頭皮一麻,當下立刻收手,什麽都顧不得就一頭紮進水中。


    剩下吉祥和敖白兩個,顯得更傻了。


    可惜幼吉畢竟是麒麟不是龍,就算拚了命不願意出水,本能也不許他在水裏閉氣太久――剛才一通胡鬧又耗費了大量力氣,等他在水裏自我掙紮完畢,就已經沒力氣浮出水了――還是敖白看情況不對,下去把他撈起來,和吉祥一人抓住他一條腿像拖死豬般拖回池邊。


    一直在盯著幼吉的白衣男人看起來清瘦,但卻異常輕鬆地把幼吉單手提了起來,笑著跟他們道謝。


    “他總是喜歡獨自亂跑,好在也不難找。”男人長得很有書卷氣。


    哪裏有騷動,哪裏就有幼吉。


    “他喝了水,還是要吐出來比較好。”敖白實事求是地建議。龍可以在水中暢遊無礙,但敖白知道麒麟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至少他沒聽說過能在水裏喘氣的麒麟。


    男人聞言表示同意:“肚子都喝圓了,果然需要吐一吐。”


    說完換了隻手把幼吉倒提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晾衣服般抖了起來。


    被抖得直翻白眼的幼吉隻覺得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哇”地一聲嘔出水來。


    男人這才看向吉祥和敖白,笑眯眯:“我是崔鈺,跟幼吉玩很累?他雖然頑劣,但心地不壞,以後要繼續當好朋友啊。”


    吉祥跟敖白交換了個眼神。


    這個人……說不出的奇怪啊。


    而且能讓幼吉一見他就大驚失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相當了不得啊。


    崔鈺似乎看不見吉祥和敖白臉上的古怪表情,擺擺手:“晚上要開宴了,我們就先走了。幼吉要提前收拾――啊,打理一下。”


    這次龍宮赴宴,不少賓客都帶了孩子,或者服侍慣了,要不就十分寵愛的小仙童,一些年紀不大的被動靜引了過來,對吉祥和敖白下水玩耍感到十分好奇。


    畢竟荷花池這種東西,多半都是觀賞用的,他們極少能看到這麽沒有規矩的舉動。


    吉祥喚來呼嚕,爬上去又引得一陣細碎的驚歎羨慕。


    敖白見這麽多人都在看他們,覺得有點羞窘,隻想快點離開。


    而小豬卻是最喜歡這種羨慕嫉妒恨的眼光的,心理不禁得意得很,大搖大擺地叫上敖白回去換衣服。


    ……………………


    回了住處,吉祥發現敖光竟然十分難得地沒有失蹤,高興得衝進屋子就想往他身上撲。


    敖光用指頭抵住吉祥,皺眉:“怎麽弄得這麽濕?”莫非是去玩水了。


    敖光身邊還有幾個婢女正在調試要赴宴的衣袍,要是被吉祥撲上去這身衣服上去可就好看了。


    吉祥心情十分高昂:“我遇見幼吉了!”


    敖光了然。


    如果是和幼吉碰頭的話,吉祥不管以什麽造型回來似乎都是合理的。


    “回來得正好,正要派人去找你回來換衣服。”敖光皺眉。


    還好吉祥自己回來得早,不然弄得一身濕答答地再晚怕是要來不及。


    幾個等候一旁的宮婢過來牽了吉祥,一邊給他擦頭發洗臉,一邊教他今晚出席的禮節。這不比家常吃飯,很多雙眼睛都在看著彼此的一舉一動,要是不小心失禮鬧了笑話,雖然不至於當麵取笑,但是背後也要被人當作談資的――神仙活得久,相對也更無聊些。


    明天龍後就過來了,今晚龍宮裏燃起三百六十盞水晶燈,徹夜不息,擺開長明席,像敖光敖閏這種身份的,是一晚上都不能離席一步的。


    如果吉祥年紀更小些,晚上實在困了是可以獨自回來睡覺的,但敖光覺得他已經過了開特例的歲數了,於是囑咐隨侍給吉祥帶上鬥篷防夜風。


    不過敖白他們也是要守席的,席間也會有各種歌舞節目可看,並不會無聊。敖光不喜熱鬧,也沒辦過什麽休閑活動,所以在東海長大的吉祥還沒見識過水族的曼妙歌舞技藝。


    其實迎龍後隻是個禮節上的說法,新娘今天就已經先到了北海梳妝,但是不能露麵張揚,要等到明天兩方大家長和親族都到齊了,才會由敖稟的長輩領著敖稟做完迎接的儀式,在那之前就連敖稟都是不能和新娘見一麵的。


    等天光地亮,女方親眷到了北海,敖稟上去迎納的時候吉祥就可以回來睡回籠覺了,到時撤下長明席,在內宮布開禮壇,新娘和敖稟給內族長輩見禮試後冠等等繁瑣禮儀,不要求小輩和賓客參加,直到中午才會再次開席,到時候新娘就以女主人的身份出麵和敖稟一起一一酬謝賓客――又是三天正席。


    其中複雜瑣碎的規矩細節可以寫滿一個卷軸,要是一一跟吉祥解說也沒用,幾個宮婢隻撿了要緊的規矩細細講給吉祥聽,大規矩守好就行。


    即便是精簡版,吉祥也聽得十分頭疼,光光是席上哪些禮器不能隨意觸摸,哪些是看菜不能動,哪道菜必須吃淨不能剩,一排銀杯隻有哪個是能用來喝的都有講究。


    更不要說出席這種場合是要穿禮服的,敖光已經習慣了各種繁複華服,但是吉祥最討厭穿這麽多層衣服,又是勸哄又是利誘,才好歹把他收拾清楚。


    等他們冠飾衣鞋都穿戴好,表示即將開席的悠長鍾聲也響起了。


    敖光肅容牽起吉祥。“走。”


    作者有話要說:青鸞是欺騙敖欽感情的美人渣,不會正式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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