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隻要發泄不掉內心的不滿,就永遠不會放棄對安憶的折磨。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從結婚起,她對安憶說了多少難聽的話?她又給過安憶多少次笑臉?在她的眼裏,媳婦賺來的每一分錢都被視為公有;媳婦花費的每一分錢她都覺得浪費。媳婦再辛苦,她都認為是應該的;媳婦稍微一休息,她就覺得她是在偷懶。她常常對著安憶指桑罵槐,說誰誰誰不一樣在學校教書?可是人家放了學就去地裏放羊;誰誰誰不一樣有工作?可是人家無論麥收還是秋收都跟著去地裏幹活;尤其是她經常說的那個二褲,人家都三年沒回家了,媳婦不照樣領著孩子在家過日子?也沒見人家想男人想的發瘋!安憶問過婆婆,那個二褲有多大年紀了?婆婆說:“人家孩子都結婚了!得四五十了吧!”安憶就想了,四五十的年紀和二三十歲的年紀,怎麽能拿來做比較?腿在你兒子身上長著,他願意回家,這說明他想老婆孩子,我還能拴住他,不讓他來麽?可是,她沒有跟婆婆爭辯,因為她知道婆婆的脾氣,她說啥都行,你不能有一點點的反抗,你稍稍一辯解,她會比你更厲害,她那高過李娜的青藏高原的聲音會讓滿莊子的人都聽見,會引得滿莊子的人都來看她們的笑話,自己可丟不起這個人!懶


    可話又說回來,婆婆想說你什麽,你不反抗,也不掙紮,她會更加地認為你沒有用。安憶就是這樣,她本來希望能用自己的善良寬容忍讓來感化一家人,她從來沒有想過在皇太後般強勢的婆婆麵前爭取到自己的有利地位,她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力量。當婆婆用審視竊賊的眼光看著她,當婆婆用十分惡毒的話來羞辱她,攻擊她,踐踏她,她都默默的忍受了!她悲哀地想,誰叫自己那麽早就失去了媽媽?因為年少喪母,她是那麽的渴望親情,那麽的渴望溫暖,那麽的渴望一個溫馨的家。她一直想用自己的真誠來感化自己的婆婆,希望婆婆能夠像媽媽一樣來疼自己愛自己,可是她錯了!難道溫良恭謙讓不是一種美德?她想不明白,在強悍的婆婆麵前,她自己從小建立起來的為人處世的那一套理論在內心深處已經轟然倒塌!當善良被視為軟弱;當無私被視為無能;當愛心被過度的支取;安憶開始對自己的命運和處境有了一點點的反思!蟲


    她在日記上寫下了這樣的幾句話:“不懂得尊重別人,卻又自以為是盛氣淩人居高臨下,從來不知道傷害是何物的人,是最沒有教養的人;別的人對他付出了很多,它不僅僅不懂,反而用惡毒的語言來辱罵別人,用一種陰暗的心理來猜測別人,那叫真蠢。隻有那些懂得點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隻有那些懂得在別人處於困境時去拉他一把而不是去惡意的中傷他,誹謗他,打擊他,傷害他,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君子;懂得以愛示人,並具有寬廣的胸懷,善良的美德,這樣的人才是一種大智慧。


    除了女兒,日記就是她最好的夥伴,日記,記錄了她的悲歡,她的痛苦,她的憂傷,她的煩惱,她的憂鬱。她甚至有了一種寫一本書的願望,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不正好是一部活生生的電視劇麽?


    上星期發生的事情,好不容易自己才在小姨的安撫下慢慢的化解了,這個星期回去,婆婆會不會又找茬兒跟自己吵架?即使她找茬兒,隻要自己沒做錯什麽,就要給她有力的還擊!不能像麵團任她捏方的就是方的,任她捏圓的就是圓的。人和人的矛盾不可避免,隻能想辦法在這場戰鬥中站穩自己的腳跟!首先要找準一個正確的心態,要學會自信,她昂著頭,斜著眼,撇著大嘴站在你的麵前,你也要以同樣的姿態回應過去!要自信,首先不能輸了氣勢!你整天像個軟綿羊掉進了老虎籠子裏一樣,她怎麽會看得起你?隻有你的桀驁不馴,才有可能讓她高看你一眼!這是小姨教給自己的!


    一路上,安憶都在給自己打氣。可是當自己快要走進家門的時候,她的頭就大了起來。她感到自己是那麽得虛弱無力,抑鬱折磨的她已經食不甘味,整夜無眠了。她的內在的精神力量是那麽的弱小,她明白,如果和婆婆吵架,她真的不是她的對手。隻有在心裏祈求這個星期婆婆你千萬不要再和我吵架喲!


    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是怕什麽,它就越會來什麽。婆婆上星期的氣還沒有撒完,她自然不會放過兒媳婦。我就是好治別人的瘊!她總是不無得意地想著。可是,治別人的瘊可以,連兒媳婦的瘊也不放過嗎?婆婆會說:兒媳婦的瘊更要治,不然她就無法無天了,我這太上皇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媳婦兒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叫她吃不了兜著走!


    安憶的婆婆確實難纏:你太能受氣,她會看不起你;你太生猛,她又受不了你。她身上的這個毛病也許就是封建時代婆婆的通病,那就是左也不是,又也不是。


    安憶回到家,婆婆並沒在院子裏,她大概出去了,隻有姥娘在那裏曬太陽。安憶覺得有好長時間沒有曬被子了,便統統把它們都拉了出來,隻留了褥子在床上。這一段時間,由於學校裏抓得緊,安憶都是星期天才回來看女兒的。自己的床,就讓小外甥彤彤住了,他在附近上幼兒園,離姥娘家近,所以就住在姥娘家了。有時,大姑不回自己家,也會在自己床上睡。


    剛剛把被子拉出去,婆婆就抱著孫女兒回來了。


    安憶忙把孩子接過來,準備進屋呢!


    “喲!知道曬被子啦!”一聽這語氣,安憶知道婆婆又開始找茬了,這往往是序幕。


    “哎喲!你看看,你看看,你這被子髒的,還有臉曬啊!你老公公都嫌你的被子髒啦!”婆婆一邊用手指著,一邊不無鄙夷地說。


    “媽,你難道不知道嗎?被子不是我蓋的?是我姐和彤彤睡在上麵的,我一星期也就回來這一次!”安憶開始不讓婆婆了。老公公都嫌媳婦用的被子髒,難道他睡兒媳婦的被窩啦!隻是這句話安憶沒有說出來,太難聽了。


    婆婆沒想到安憶這一星期沒來,竟然變得這麽有底氣,看來,上星期還是沒大生氣,這次我要更氣氣它她!


    “你這是多嫌俺閨女!”


    “我哪有啊!是他們在上麵睡的,這事兒你比我更清楚!這跟多嫌是兩回事兒!”


    “喲,你還嘴硬起來了你?人家都住娘家你為什麽不住?自己從小沒娘不知道嗎?那個後媽也不知道給你們近!”


    這是安憶的軟肋,也是她的痛苦所在,可是婆婆就是這樣,哪壺不開來提哪壺,什麽難聽就來什麽,她可不管你生氣不生氣,你難受不難受。


    安憶的心霎時像被刀子割一樣的痛!


    她像瘋了一樣,大聲吼道:“我天天回娘家,還嫁到你們家幹什麽?誰像你們家閨女,天天在娘家住著!也不怕別人笑話!”


    婆婆從來沒有見安憶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她心裏先是一驚,但是轉念一想:我可不能輸給兒媳婦,要不,我這老臉往哪兒擱?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不占理兒,但是她在氣勢上並沒有有所收斂,而是比以前更厲害,甚至都是指手畫腳的了!


    “你不能鋪俺閨女的褥子!”安憶心說,“我啥時候鋪過她的褥子?”


    老太太像餓虎撲食一般快步跨進屋裏,從安憶的床上拽了一床褥子就往外拉!安憶一看,這才明白原來是大姑在自己床上睡覺時,嫌硌得上,又鋪了一床在裏麵。


    看到婆婆潑婦一樣的把褥子拽進自己屋裏,安憶突然覺得婆婆很可笑,她雖然五十多歲了,卻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一旁的姥娘嚇壞了,忙對著閨女喊:“幹什麽?幹什麽?曉魯家剛剛來了,你就沒事找事兒!”女兒琪琪也被這陣勢嚇得大聲哭了起來,“哇哇哇……”


    看嚇著了孩子,安憶不再搭理婆婆,轉身走出大門外。卻見周圍的鄰居正站在牆根處偷聽她們吵架,看安憶一來,他們都不好意思的四散回家了。


    婆婆從來沒見安憶對她反抗過,這回是咋啦?一定是外人對她說什麽了!就憑我對她的了解,她哪裏敢!笨得像頭豬,吵架時連個理兒都不會說!外麵人多嘴雜,肯定是安憶在外麵給人說什麽了,人家也一定是教給安憶不要怕,怎麽對付我這個老媽子了!看來,就是不能讓媳婦兒跟別人多接觸,外麵的人就是壞,沒有他媽的一個人是好人?媳婦學壞了!敢跟我吵架了!老太太嘴裏咕噥著,看見老頭子背著手進了家門,忙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其實,婆婆也不是沒有怕的人,別看她整日裏咋咋呼呼的,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男人,男人的一聲吼,就能嚇破她的膽子。所以每次和媳婦兒吵架,她都是在老頭子不在家的時候才敢這樣的。老頭兒雖然脾氣不好,可是就煩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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