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寂,幽巷,獨徘徊。


    蘇春熙小心翼翼地漫步於林間小道,步伐放得很慢,她明顯感覺到身旁的少年在主動跟隨自己的腳步節奏走,所以蘇春熙不敢走得太快。


    但是又或許是走得太慢的緣故,蘇春熙覺得空氣都好像凝滯了,此刻她的臉上泛滿汗珠,從額頭一直滑落到胸前,再到她那富有彈性的大腿。


    一股燥熱讓人悶得慌,即使是夜晚,恒水市的夏天也絲毫沒有鬆開魔爪的意思。


    偏偏又是林間小道,她和陳冬生的家都是一個方向,這片樹林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關於林間小道的傳說,蘇春熙略有耳聞,以前初中高中的時候,經常有同學說這裏埋伏著少女變態,專門襲擊花季少女。如果是一個人走,蘇春熙倒是有些慌亂,隻是聽著身旁少年的呼吸聲,她感到格外安心。


    是的,這地方太過於安靜,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感受到。


    前麵一半的路程兩人一直閉口不言,直到踏入這林間小道,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那個……”


    竟然又是同時開口!


    除了尷尬還是尷尬,雙方再次閉嘴。


    過了大約五分鍾,又有人說話了。


    “你……”


    二人異口同聲,望著對方。


    尷尬,尷尬,超級尷尬!


    二人連忙轉身回避。


    蘇春熙的臉頰通紅,這麽邪門的事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終於,在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以後,雙方再次開口。


    “好吧……”令人絕望的同步,但是這次都沒有逃避。


    “額,你先說。”


    “不,你先。”


    “還是你先說吧。”陳冬生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女士優先。”


    蘇春熙低著頭,停下腳步,咳了兩聲:“那我先說了。”


    “請。”


    “陳冬生,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蘇春熙自然關心的是陳冬生的遭遇,天才隕落也罷,在這裏巧遇也罷,她想要知道陳冬生究竟經曆了什麽。


    “哦,沒什麽,就是遇到了點問題。”


    “什麽問題!?”蘇春熙的這一聲追問鏗鏘有力,陳冬生沒想到她這麽鄭重。


    這還是頭一個與自己不相關的人關心他。


    “額……腦子上的問題。”


    這句話一出,又是一片沉默。


    “哈哈~什麽嘛!”蘇春熙“噗嗤”一笑,打破了這片沉默,“想想也是,天才最怕的就是腦子出狀況呢。”


    陳冬生被這聲小女孩的微笑所打動,一下子釋然了:“見笑了。”


    “身體不好的話多運動運動,多喝開水,多曬太陽,像我奶奶還在的時候,我一直帶她出去走動。”話題一不小心被帶到奶奶身上,蘇春熙不禁又想起了那個下午,她認真地問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陳冬生點頭,轉而回複:“抱歉,讓你想起傷心事。”


    “沒事兒!都過去了!奶奶她走得很安心。”一邊說著,蘇春熙一邊朝陳冬生伸出手來。


    陳冬生有點不懂,這啥意思?


    “既然你不記得我,那今天我就要讓你記住。”蘇春熙微笑地注視著他,“我叫蘇春熙,蘇州的蘇,春天的春,康熙的熙。”


    陳冬生明白了,他朝對方握手道:“嗯,我叫陳冬生。”


    “傻瓜!我知道你叫陳冬生!”


    二人都笑了,隻有蘇春熙笑得有些差強人意,她回憶起去年那個畫麵。


    “喂!你叫什麽名字?”


    “陳冬生。”


    “我叫蘇春熙!”


    “不好意思,我對你叫什麽沒有任何興趣。”


    那般冷漠耿直的發言,感覺和現在見到的陳冬生,簡直就是兩個人。


    可是,麵前的陳冬生隻有一個,應該是她想多了吧。


    這番對話以後,二人也算是正式相識,眼見著這片林間小道就要走到盡頭。


    突然,蘇春熙感覺腳上一重,好像碰到了什麽東西。


    她打開手機的電筒一照。


    人,人頭!


    “啊——”蘇春熙嚇得叫出了聲,連忙縮到陳冬生身後,“變,變態!是那個少女變態!”


    陳冬生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不對!是人!”


    他連忙跑過去扶起那人,還有脈搏!


    “他中暑了!快!給他散熱!”


    蘇春熙不明白陳冬生是如何判斷出中暑的,但是她還是照做了。


    病人昏迷不醒,麵紅耳赤,體若燔炭,口感唇燥。四肢有些抽搐,而且模樣十分怪異,腰背反折,身體如弓後仰。


    對於中暑,蘇春熙還是有些常識的。首先,她和陳冬生將患者拖到林蔭處的通風口,然後解開患者的衣襟。


    蘇春熙拿出隨身攜帶的礦泉水,倒出,在其額頭、頸項以及腋下塗抹,再將些許清水含在患者口中。


    本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可是抽搐依舊沒有停止,患者雙目上視,很痛苦的樣子。


    怎麽辦?這已經是蘇春熙所能做的極限,此時此刻她好恨自己沒有多學幾年醫術。


    她匆忙地跑到林中,四處尋找可以扇風的東西,可是這是一片槐樹林,葉子隻有巴掌大小。


    怎麽辦?怎麽辦?


    蘇春熙再次感到無力,和去年奶奶遭遇車禍的時候一模一樣。


    沒有醫療設備!沒有藥物!


    甚至連基本的生理鹽水與葡萄口服液都沒有!


    她到底該怎麽辦?難道她又要眼睜睜看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麵前離開了嗎?


    對了!心肺複蘇!


    她還學過心肺複蘇!可是那隻能使用於呼吸困難的病人,蘇春熙不知道對這樣的患者有沒有效!


    就在她回到病人身邊,準備做最後的嚐試時,眼前的一幕她驚呆了!


    剛才無比痛苦的病人臉色逐漸好轉,四肢已經沒有抽搐,更沒有那種怪異的模樣,唯一有的隻是地上斑斑點點的血液。


    “你!你做了什麽?”蘇春熙大聲地問道。


    “沒什麽,病人突然好轉了!”


    陳冬生早已默默地收好針具,裝作祈禱的樣子。


    在與患者接觸的那一刻,他已經捕捉到了邪氣的位置。


    陳冬生二話不說拿出隨身攜帶的針具,要不是王小明提醒這鬼天氣會中暑,他還真不一定會帶著。


    乾坤在手,天下我有!


    病人角弓反張,很明顯氣血堵塞,再加上高熱聚集在體內一直無法排出,汗液枯竭,陳冬生選擇了針刺合穀、大椎、人中,委中、十宣放血,加上患者呼吸困難,另刺內關、太溪。


    中暑為陽病,陽病治陰,選陰位,用坤針刺最佳。


    留針片刻以後,患者氣血明顯有了改善,留在口中的清水也被其吞咽了下去。


    脈搏逐漸平穩,正氣重新歸位。


    收針,完畢。


    這是陳冬生第一次給他人施針,若不是情況危急,他真還不敢輕易下手。


    所幸,成功了。


    他長鬆一口氣。


    患者逐漸蘇醒了過來,為了以防萬一,陳冬生和蘇春熙把他帶到了附近的醫院。


    本以為一切安然無事了,可是蘇春熙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她纏住陳冬生不放。


    “喂!剛才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哪有,如你所見,我隻是默默祈禱,是你救了那位老人家。”


    蘇春熙這才意識到剛才那位患者是一名老者,她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是中暑了?”


    她不明白,這大晚上的如何中暑?這種情況還真是少見。


    “很簡單,咱們穿過的那片林蔭小道很幹燥,四周閉塞,再加上年紀大的人很多都有高血壓,心腦血管多少有點問題,汗液無法排出,高熱無法退散,所以就中暑了唄。”


    “但是,他為什麽這麽晚出現在那裏呢?”


    “你沒看到老人家包裏的手電筒和剪刀嗎?他應該是林木工人吧。現在白天炎熱,高溫持續不降,很多在外麵工作的人在家休息,所以可能就想著夜晚涼快一些,到晚上再出來施工吧。”


    可是誰料想,這茂密的叢林,閉塞難以通風,就算在晚上,待久了也會中暑。uu看書.uukanshu.om


    還是不能太放鬆警惕啊!


    “這麽說你連老人家的包都翻了個遍?”


    “好奇,好奇而已。”


    “咦~”蘇春熙很嫌棄地瞄了陳冬生一眼,很顯然她已經把陳冬生當成熟人了,才會做出這種動作。


    “你這思維,不當偵探可惜了。”離開之際,蘇春熙如此說道。


    “偵探大多是研究死人的,可是人都死了,除了還原一個事情真相,又有什麽意義呢?”陳冬生望著天空中的那輪新月,那是黑幕當中僅存的一絲光輝,“或許你會認為那樣對死者才是尊重,但是我覺得,人活著就應該珍惜活著的一切,不要等到死了以後,才追悔莫及。


    如果,那個人不想死,就有好好活著的權利,不是嗎?”


    蘇春熙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曾經傲視一切的天才所能說出來的話,她印象裏的陳冬生,應該是漠視一切、唯我獨尊的人。


    不過,這樣的他自己並不反感,反而倒有些……


    蘇春熙不敢往下想下去,她連忙打斷話題:“我走了!”


    “要不要我送到家?”


    “不用,我走左邊。”


    “我走右邊。”


    十字路口,他與她分道揚鑣。


    中途,她止住了腳步,而他渾然不知。


    她望著他的背影,伸手,想要抓住什麽。


    是什麽呢?


    少年的身形漸漸消失在黑夜當中,那最後的光暈也跟著褪去。


    路燈依然在,可是照不到遠方的他。


    看起來就像被黑暗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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