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座城市都會有著一處名叫“XX中心”的地方,這裏通常有著四通八達的道路和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氣派,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夠體現出城市的繁華。博雲城也不例外,方淩此刻就走在西二區中心地帶寬闊平直的街道上。


    潮濕悶熱的天氣,在街上溜達實在是不太好受。方淩縮著脖子,雙臂微曲,兩手插在上衣的衣兜裏,白色的兜帽搭在腦袋上,一臉的冷漠。


    他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活動,尤其是這樣讓人的皮膚感到十分不適的天氣。盡管用超能力能夠調整身體附近的空氣流動來降溫,但他不想這麽做。自從上次被那個叫劉燁的家夥教訓了一頓之後,他一直在避免著在非必要的時候主動使用超能力。


    這對方淩來說並不容易,念動力開發成功之後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本能,而抑製本能是十分困難的。就像剛剛的那個小男孩,手中高舉著的冰淇淋在陽光的作用下很快就變得搖搖欲墜,從他身邊跑過時便果不其然地滾落了下來,但在觸碰到方淩的身體之前就被超高頻率的聲波震碎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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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對那個傻愣愣的小男孩驚愕的目光感到有些不爽之外,方淩從頭到尾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發生。


    這是一條南北向的主幹道,橫貫西二區,直接連接著西四區與西六區,全長十六點四公裏,一共有十七個岔路口,最長的一道斜向最深一點五公裏,盡頭處的兩處樓宇正在裝修,死路。


    方淩閉著眼走在這條道路上,但他的腦海裏卻浮現著遠比肉眼能夠觀察到的要精細得多的實景地圖。


    方淩的大腦遠遠比一般的計算機要強大,他能夠精準地測算出每一處牆體之間的直線距離,也記得住所有公共設施和建築物的準確位置,公交係統、居民住宅區、商務辦公樓、購物中心、銀行等等,在他腦海裏都有著一幅極為清晰的圖景。


    念動力帶給他的不隻是超人般的運動能力,更賦予了他堪比無數高清攝像頭信息獲取能力,方圓兩百米範圍內的一切風吹草動,隻要他想,就沒有什麽能夠逃脫他的視線。


    他不斷地觀察著,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他需要時刻更新腦海中的實景,以免因為一些意外事件或者違章建築而出現認識上的偏差。


    從來就沒有什麽完美的犯罪,隻能通過無限充足的準備來將被抓捕的風險降到最小。方淩不希望在自己行事的時候出現什麽攪局者和目擊者,雖然他的手上早已經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但方淩不想再在那個長長的名單上加上更多的名字了。


    這五年來,每當入夜之後,方淩閉上眼睛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那一晚在天一工坊發生的屠殺,晶髓樹發出的輝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滿地都是研究員的屍體,堆積在毀壞的機械警衛形成的垃圾裏,從頸部腹部恐怖的裂口裏流出的液體將地麵染成紅色。


    高度壓縮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切開他們的身體的時候,方淩能夠清晰地看到他們肌肉的紋理和依附在灰白色骨骼上細密地如同尼龍繩一般的血管,這些東西在空氣刀下整齊地斷開,好似陶瓷刀下的西瓜那樣幹脆利落地裂成兩半。


    最開始的時候帶著滿腔怨恨和憤怒將折磨自己的那個老頭子斬斷的時候,方淩還能夠感受到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可隨著屠殺的不斷進行,他的耳畔漸漸地聽不見了慘叫,隻剩下了骨頭和血肉分離時那好像膠帶被狠狠地從牆上撕下來的聲音,表情從充滿興奮的猙獰慢慢冷卻下來,最後化為冰山般的冷漠麻木。


    過量的殺戮之後是無邊無際的空虛,不知過了多久,他仿佛從大夢之中突然驚醒,那時候方淩發現自己站在天一工坊的大堂裏,窗外蓋上了厚重的黑幕,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亮給冰涼的地麵鋪上了一層朦朧的地毯,如同水膜般包裹著他的身體。


    微弱的光照下他隻能勉強看清一些東西,方淩環顧了一皺,那些人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地躺著。他緩步走到月光下,卻看到前方的玻璃上映出了一張被紅色浸透了的臉,殷紅的血潤濕了頭發,順著劉海零零落落地滴在了地麵上。


    “嗒嗒……嗒嗒……”


    方淩不由地微微一怔,向後退了半步,可玻璃裏的人影做出了和他一模一樣的動作,這時候他才意識到,鏡子裏的人就是他自己。


    突然間,整個天一工坊內警鈴大作,無論是地上還是地下,到處都回蕩著叮鈴鈴的聲音,方淩嚇了一跳,他感覺身邊的那些屍體仿佛同時活了過來,所有人都在輕聲低語,不同的音符交織回響在方淩的腦海裏,如同惡魔在他的耳邊呢喃。最終他奪門而出,就此奔向了無法回頭的黑暗。


    那一夜之後,他就已經變成了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魔。


    方淩睜開了眼睛,從他身邊經過的人群裏洋溢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有歡樂也有悲傷,有憤怒也有平和,有興奮也有低落,但這些都與他無關。


    人與生俱來的那些豐富的情緒,早在五年前的那個月光清冷的夜,就已經和他一刀兩斷了。


    忽然,方淩皺了皺眉,在離開天一工坊的那一刹那的回憶裏,他眼角的餘光竟然捕捉到了一個模糊的黑影。


    他本能地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這段在他腦海裏複現了無數次的記憶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可這根本不合常理,且不說這段記憶有多麽刻骨銘心,已經發生過的事怎麽可能會在多年之後突然有所改變呢?


    “砰!砰!”


    壓縮空氣彈出大量的彩色塑料條,路旁的一家店麵剛剛完成了剪彩,方淩向那裏瞥了一眼,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人,人氣很高的樣子。


    方淩不禁感到有些意外,雖然官方封鎖了消息,但是南美洲大陸與外界斷聯的事早已經傳開了。即使恐慌尚未蔓延,可人們的消費行為已經有了比較明顯的變化。因此店家要麵對的業績壓力要比從前大得多,而且這家店到底還能夠開多久也是完全的未知數。


    在這種時候開業,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


    不過,其他人選擇怎麽生活都和他無關。方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世界在他的眼裏刹那之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空氣的流速,風的方向,磁場……構成這個世界的物理量在這一刻全都可視化,與他的思維連接在了一起。


    殺人是一件相當無趣且罪惡的事,可讓那些將作為實驗體的孩子們的性命視若草芥隨意蹂躪的禽獸無憂無慮的活下去更是不可洗刷的罪孽,方淩無法接受讓他們活著,所以這麽多年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複仇。


    那晚留在天一工坊的人隻占參與了血色十月計劃總人數的大約七成,還有大量的人員流落在外。他們或是隱姓埋名更改身份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或是待業在家不敢出門整日惶惶不可終日。方淩一直在找他們,在過去的五年裏他已經殺死了一百一十九個,算上今天這個就是一百二十個整,也就是最後一個。


    如果不是5·17事件,這個家夥早應該在半個月之前就已經成為了他的刀下鬼,可那群人的出現不僅打亂了他的計劃,更是讓他看到了一些無法理解的力量。


    “魔法……”方淩喃喃道。


    這是一個極為古老的名詞,仿佛從人類有了曆史開始,族群中就有了巫師一類特殊群體的存在。方淩無法理解那對男女的能力,事實上他對自己的超能力也不甚了解。


    他知道自己能夠通過精神力影響現實世界的物理量,但對所謂精神力究竟是何物卻仍然一知半解,他的超能力有點類似於心想事成,可又有諸多限製。


    比如他並不能心念一動就讓對方死亡,而是必須通過影響現實,借助一些物理手段才能達到目的,可如果隻是分解一些簡單的物體,比如拆解一束鮮花,卻可以直接做到。


    由於從小就被送進了天一工坊,方淩沒有受過太多的教育,即使是後來為了理解自己的超能力惡補了許多的物理學,知識水平也僅僅與普通的大學生持平。


    不過這些都無傷大雅,對他來說,殺人,不需要理解。


    方淩冰冷的視線穿透洶湧的人潮,落在了一個剛剛從銀行大門走出來的身影上,那是一個穿著工裝褲和白色汗衫的中年男性,他十分警覺地向四周張望著,手中拿著一張紙不停地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一種別樣的緊張感包裹著他,讓他口幹舌燥十分不安。他忽然覺得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排斥他,逼迫著他趕緊離開這裏。


    黑色兜帽下,方淩的臉上掛起了一抹殘忍的微笑,猩紅的唇從銀白的牙齒縫舔舐出了一聲低語,中年男子耳邊的空氣立刻振動了起來,方淩的聲音直接傳進了他的腦海。


    “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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