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傑那有些好奇的表情,侯雪峰當即朝著他揚了揚下巴。


    “別愣著,拆開看看唄。”


    這塑料袋裏裏外外地裹了四五層,使得張傑完全看不到裏麵的東西,隻覺得這玩意兒份量倒是不輕,手感也有些硬,攥在手裏,就跟一大塊土豆似的。


    張傑連著剝開了三層塑料袋,這才模糊地看清了裏麵的事物——那是一大團渾白的土塊,裏麵的濕氣應該已經被充分剝離,以至於在張傑打開最後一層袋子的時候,那幹燥的土塊都時不時脫落下大小不一的細砂。


    很明顯,光從外觀上來判斷,這玩意兒怎麽看都是個街邊撿來的土塊而已,完全沒有啥特別之處。


    可張傑還是心存僥幸地多看了幾圈,甚至不信邪地用手扳下了一小塊,湊到了麵前細細打量了一番。


    “怎麽,看出個所以然了嗎?”


    侯雪峰的語氣頗為戲謔,聽起來就像是在捉弄小孩的長輩一般。而這聲音落到了張傑的耳朵裏,讓他不由得窘迫了幾分,隻好放棄了繼續研究的想法。


    “這……晚輩愚鈍。師叔,您送的這個,我還真看不出是啥東西……”


    夏怡也不惱,隻是保持著微笑,並向著張傑點了點頭,語氣更是平緩到了極致。


    “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普通的白泥而已。早些年的時候,農村裏的土房多是摻這土來造的房,像現在大城市裏就肯定看不到了,你這般年紀的小輩不明白,也很正常。”


    還真是塊普普通通的土?張傑隻覺得自己腦袋上都多了幾個黑人問號,臉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這人幾個意思?是不是嫌我年紀小,借物向我警告,要我不要在她麵前耍小聰明?


    就是那句……老娘開始耍刀片見血的時候,你爺爺沒數都還在撒尿和泥玩呢……之類的暗示?


    也沒讓張傑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夏怡就有些自嘲似的說道。


    “而我,比較習慣叫它憶苦思甜飯。”


    張傑腦子一下沒拐過彎來,卻大致明白了這位師叔的意思,他當即舉起了手中的白泥,疑惑地問道。


    “您是說,這玩意兒能吃?”


    修士的理念這麽超前?新華夏還沒成立就有吃土的概念了?難道這位夏怡師叔還是個月光族?


    “當然能了,再早個幾年,這白泥可還被叫做觀音土呢。”


    觀音土。


    這名詞張傑還不算太陌生,卻是一下子記不起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而就在這時,一旁的藍陽接過了話頭。


    “師姐,您說這個他那會懂啊。現在還有多少人能記得這玩意兒。”


    藍陽轉向了張傑,那視線也落在了白泥之上,眼裏滿是複雜的情感。


    “觀音土,顧名思義,形容這是便是菩薩送來的寶貝。遙想當年大旱災,夏秋兩季大部絕收。之後又逢蝗災,饑荒隨之而來……扒火車,被碾或是遭轟炸的百姓更是不計其數。”


    雖然藍陽特意避開了年代,張傑依舊大致推算出了時間段,畢竟華夏近代史上的饑荒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可他也沒有打斷的意思,隻是靜靜地聽著師叔繼續說道。


    “而這土,雖然可以用來果腹,進了肚卻不消化,過不了腸,最後全堵在肚子裏,能活活把人撐死。”


    “你能想象嗎,骨瘦如柴,四肢無力的普通人,卻唯獨那肚子高高鼓起,最後落得個腸破肚爛的下場……”


    藍陽似乎對此事頗有感觸,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搖著頭。


    “時遭外敵又逢內亂,非富貴之人不可活也。”


    一旁的兩位百歲老人雖然也有些感慨的摸樣,卻不像藍陽和夏怡那般誇張,似是已經經曆了多次,已經有些麻木了的表情。


    “當年我們十代弟子隻要學術有成,就會去往各地曆練一番。我出去的最早,不過也隻是簡單地遊曆了一番。魏毅他出去的時候逢上了戰亂,之後的經曆你也已經知曉。而我身為師姐,見藍陽學術不精,擔心他不小心糟了那洋槍的難,隻好又陪著他出了一次山門。”


    “而這一下山,就恰好逢上了那天災人禍。交通癱瘓,許多難民都隻能依靠步行。足足六百公裏的路,能靠著一雙腳逃離這人間地獄的人,又有多少……”


    張傑雖然對這些史料沒有發言權,卻也能從這些個隻言片語中知曉那慘絕人寰的往事,隻覺得喉頭都緊了三分,一口唾沫都能卡在嗓子眼裏,根本下不去。


    “行了行了,這話都給我少說點。時代都不一樣了,更別說你們各自的想法,一見麵就送土,你也是真不講究,好歹討個吉利吧。這拚夕夕上搶來的觀音土,夏怡你自己收好!”


    呈掌門倒是看得夠開,一開始或許還抱著‘讓小輩長長見識’的想法。可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指望張傑這個不過三十出頭的小娃娃腦補出那暴屍荒野,慘絕人寰的場景也太為難人了。


    “你要真感興趣,回頭跟祖師爺說說,他應該有法子帶你去看看。”


    合著大師兄把人祖師爺當成叮當貓了?那牆壁上的字畫蓋著的就是時光機?


    送出去的白泥轉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裏,uu看書ww.uuknshu.om夏怡也不顯尷尬,反倒像個憨憨似的湊到嘴邊抿了一小口。


    “不吃就不吃,我自己慢慢嚐。”


    光看這架勢,你要說這師叔捧著個烤地瓜在啃都有人信。


    眼看著夏怡吃的歡,張傑不知不覺地都有些看得眼饞了起來,這想法愣是把他自己給嚇了一大跳。


    “可是,這東西不是說不消化的嗎?”


    說起這事,藍陽倒是頗有些經驗,他總算是能在小輩麵前得瑟一番,那語氣也變得有些趾高氣昂。


    “吃多了當然不行,可是少量攝取還是沒問題的。現在也不鬧饑荒,在網路上賣這些個玩意兒的,都是圖個獵奇,和少部分的異食癖罷了。”


    “哎,師叔你還懂專業用詞啊?”


    “那是,我當初先是跟著師姐救災,扛過了饑荒後就跑到了州廣去,隻想著能多少學點醫術,也不求懸壺濟世,隻想著盡力而為吧。可那會兒的醫院還不多,再加上政策所限,隻有些個洋人開的醫館。手藝倒是紮實,我就在那裏落了腳,學了好些年的醫術。”


    這話倒是把張傑給聽愣了,這個在映像裏都有些不學無術的師叔,居然還認認真真地學過一門手藝?


    “那你現在怎麽……看不出一點醫生的樣子?”


    藍陽氣憤地一拍大腿,大聲嚷道。


    “學醫救不了華夏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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