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夏天的夜晚來的比平時要慢上不少,夕陽斜下,正好穿過拉開窗簾了的陽台,照在那一疊半米多高的書堆,和正有些迷茫的小鯰魚身上。


    一個下午,小鯰魚就看完了小學語文教材,理通了文字閱讀和拚音之後,它的學習速度也越來越快,文言文和古詩更是一目十行,它甚至還學會了在每本書末尾寫上自己的感想。


    它批判以李白為首的浪漫主義詩人,認為這幫人不務正業,雖然很欣賞其詩詞天賦,不過相比之下,小鯰魚比較鍾情於屈原等愛國主義詩人。


    “回前輩,我從族裏學到的人族知識,多是親近父母,尊敬長輩的概念,用一個剛學到的詞語來形容,應該是被先入為主了吧?”


    “你們信的是儒家?”


    “回前輩,晚輩的祖父更欣賞法家,還曾藏有‘商君書‘一冊原本,是跟十裏山長臂猿一族交換得來的。”


    張傑聞言,放空了思想,整個人陷在沙發上,同時覺得自己的思考方式跟它不在一個平麵上。


    不得不說張傑在此時,於內心深處提醒自己必須提高危機意識,他意識到這些精怪並不蠢,隻要給他們充足的時間,融入人族的生活完全不成問題。


    更別說這浩浩湯湯的幾千年,人族與妖族之間又藏有多少秘密。


    不過在下午的閑聊中,張傑也得知近千年妖族的生育率愈發低下,仿佛是被詛咒了一般,許多精怪都已經斷了傳承,像鯰魚精這種盤踞山野之間的精怪或許還能堅持下來,可誕下的子嗣之中多是靈智未開的野獸,全然沒有繼承父母二人的靈性與天賦。用鯰魚精內部的觀點來說,這似乎涉及到了幾千年前的氣運之爭,小鯰魚自然隻是一知半解。


    該說不愧是精怪裏的天才嗎,就在張傑都有些擔心自己的書不夠用的時候,小鯰魚翻開了數學教材。


    “前輩,一加一為什麽會等於二?”


    “我給你舉個例子吧,一個蘋果和另一個蘋果放在一起,那不就變成兩個蘋果了嗎?”


    小鯰魚點了點頭,似懂非懂地翻到下一頁後又指了指。


    “那一乘一為什麽會等於一呢?”


    “因為……因為……”


    張傑居然一時語塞,他明白乘法的運用,卻無法解釋這個運作的道理,於是他裝作倒水,轉過身去的同時趁機百度了一番,卻發現沙雕網友連他都不如。


    “原來是前輩都不能解釋的東西嗎,人族的知識果然厲害啊。”


    隻見小鯰魚再翻頁,張傑眼尖地瞥見了寫在第一行一乘零的算式,連忙喊停。


    “歇歇吧,要不我們先吃些東西?”


    內心也暗自地鬆了口氣,數學不行是吧?明天給你買幾本練習冊子來,圖形麵積會算不?圓周率曉得不?奧數我還嫌你看不懂,先把兩位數相乘給老子整明白來。


    “勞煩前輩費心了,晚輩可以一個月不進食,待晚輩看完這‘小學’係列的教材,再休息也不遲。”


    “我青龍好話不說二遍。”


    看著小鯰魚老老實實上桌的樣子,張傑差點笑出聲,畢竟職權濫用是真的爽。


    考慮到有客人的原因,這次的晚飯自然也不能太過隨意,張傑特意煎了七枚荷包蛋,切了小半塊的南瓜,燉了一鍋香甜的南瓜粥。


    “這是……?”


    小鯰魚抽了抽鼻子,一雙看似散光嚴重的魚眼第一次聚焦,兩枚五彩繽紛的水泡漂浮左右,似乎鯰魚精在處於迷惑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浮現出這種泡泡。


    “這是南瓜和小米熬出來的粥,這是用雞蛋煎出來的荷包蛋,你先嚐嚐看合不合胃口吧。”


    小鯰魚撚起筷子,夾起荷包蛋一口吞下。


    “味美不可言!”


    “說人話。”


    “回前輩,真的好吃!”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我就不信明朝還有王守義十三鮮!一個荷包蛋上給你整點蠔油醬油味極鮮,不得把你鮮的舌頭都給吞回去?


    張傑一陣暗爽,於內心深處讚美現代調味品的強大,隨後推出了終極必殺。


    “你別急,看看這個。”


    小鯰魚抬頭看向身前的一個紅色罐頭,名為商標的地方,印有一個人族女性的頭像,在瓶裏盛滿了黑紅色的液體,其中還混有正體不明的顆粒狀,看起來煞是嚇人。


    “前輩,這是……?”


    “這是人族的終極調味品,上至宴會,下至果腹,此物於人間遍布各地,其名喚作老幹媽!”


    可是吃著吃著,小鯰魚卻突然低下了腦袋,隻見一旁漂浮著的胡須都向下垂落,情緒看起來很是低落。


    “你怎麽了?”


    “回前輩,人族的食物的確好吃,然晚輩的族人還在吃些魚蝦河鮮,不曾生火做飯。晚輩這小半天的經曆,是多少祖輩窮盡一生都不曾有過的體驗。”


    “晚輩……晚輩深感慚愧,我何德何能,代表整個湖島來到前輩府上修行。”


    張傑有些尷尬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實在想不到該說些什麽好。


    “前輩不知,這是家父第一次向其他妖族下跪,據族人所言,家父即便是在百年一次的水族宴上,都能做到不亢不卑,不畏強權。家父一向隻認命不認天,若不是為了晚輩之事,家父定不會向前輩下跪。這是我父親用膝蓋換來的機會,我必須把握。”


    “那三枚紫金珍珠,比家母描述的還要厲害不少,尋常精怪若是能吞其入腹,與妖丹融為一體,必能平添水土屬性的靈根。若是入到人族修士手裏,也能煉成一件叱詫風雲的寶器,最低也得是上品。”


    張傑聞言點了點頭,隨手摸過一顆塞到自己的褲兜裏,說來奇怪,原本拳頭大小的珍珠,在碰到張傑的休閑褲後就開始縮到彈珠大小,端是無比神奇。


    小鯰魚此時的聲音有些沙啞,一顆魚頭雖然看不出表情,但張傑卻感到一股悲傷之意。


    “我必須要做到入世,用最短的時間去學習最多的知識,我要為我們湖島正名,鯰魚精絕對不是精怪墊底之流!”


    張傑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燙,不知怎得,他現在覺得自己有些慚愧。


    “那你快些吃完,等會兒再去看會兒書吧。”


    就在這時,樓下又傳來門鈴的聲音,張傑轉到門廳處,點開了樓下門口的監控,看到來人之後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她怎麽又來了。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打扮頗為幹練的女性,濃眉大眼,偏圓的臉型與時下流行的網紅臉相去甚遠,卻顯得順眼不少,一條馬尾幹淨利落,發梢染成淡棕色看起來更顯幾分成熟。襯衫加包裙的同時,腳下卻踩著一雙平底鞋,看起來有些古怪,可張傑卻明白,樓下這人喜歡帶著平底鞋出門,一下班就換上,能不累著就肯定不難為自己。


    張傑下意識地想要關掉監控,樓下的女子卻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抬起了頭。


    淡妝襯出的幾分冷意被那穿過喇叭傳來的話音給衝的一幹二淨。


    “張傑你今天必須得給我開門!什麽叫另尋新歡?你還有膽子不愛我?你今天不把那個小三給我拉出瞧瞧,我就坐死在你家門口!”


    這便是張傑的前未婚妻,二人在大學相識,共處了六年之久,本來趁著這次升職加薪,二人的婚期也提上了行程。而張傑因病退職,恰好碰上她出差一個多月,結果等到她回到市裏,迎接她的卻是男友的分手信。


    張傑無奈地點開了語音功能,像是哄小孩似的開口。


    “伍琪,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就不要再來了行不行。”


    “我呸,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我走?你當我是什麽人?我這六年的時間和感情又怎麽辦!”


    張傑顫抖地伸手揉了揉鼻子,下意識地想要抽根煙出來。


    “我賠你。”


    “你賠我?你還有什麽東西賠我?你現在連工作都沒了哪來的錢?你到底是怎麽了張傑?這一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不肯跟我說?!”


    樓下的伍琪有些情緒失控,uu看書ww.uukanshu 眼眶開始泛紅,淚水在打轉,卻遲遲沒有落下。


    在伍琪回來之前,張傑特意聯係了二人共同的朋友,統一了口徑。全然不提生病地事情,隻說張傑對她已經沒了感情。為此張傑還瞧瞧地拔掉了老家的電話線,得虧二老不習慣用手機,座機也隻有這個兒子會時不時地打回去問候一下。


    你要說這辦法太傻,那也是因為張傑實在無奈。


    他已經經不起打擊了,張傑不敢用人性去做賭注,如果伍琪是因為知道他生病而離去,那對張傑而言又是一次致命一擊。說是懦弱也好,這位三十一歲的男子已經被世俗打垮,再也經不起折磨了。


    “這棟房子,我把房子轉給你。”


    張傑顫抖的語調被喇叭收錄,完整地傳到樓下伍琪耳中。


    “你,你寧願把這棟房子送我,都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伍琪揚起了頭,一副打落牙齒往肚裏吞的樣子,把眼眶裏的淚水咽回肚子裏。她語氣森然,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的這幾個字。


    “張傑,你不得好死!”


    沒等老張回話,他身後就傳來小鯰魚聲音。


    “妖死大過天,咒我等妖族不得好死,辱沒先祖!天地君親師,出言不遜,侮辱前輩,罪加一等!”


    張傑愕然地半轉過身,看到小鯰魚浮在半空,周身糾纏著幾條從水龍頭裏扯出來的透明流帶,麵容嚴肅。


    “此等妖人,我必殺之!”


    “伍琪!tmd你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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