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走到司禮國的麵前,客氣地問候:“禮國,這麽辛苦啊!車子擦得這麽亮!”


    司禮國說:“聽說局長回東州了,睡不著,就起來把車給擦洗了一下,讓局長用著舒服。”


    方圓上了車,果然很舒服,不但車內亮潔如新,而且溫暖愜意,就算是古代的縣太爺,也不會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吧。方圓感覺到,司禮國還是很細心的,而且服務很有經驗。隻不過,他曾經為翟新文服務了兩年多,與翟新文的感情肯定也十分深厚。當自己的司機,必須要守口如瓶,方圓很擔心司禮國會把自己的一些秘密事情向翟新文匯報。這才是讓方圓最糾結的事情。


    當方圓出現在教育局,張元慶早就聞風而動。不但安排人把方圓的辦公室打掃得幹幹淨淨,還親自為方圓燒水泡茶。甚至,方圓辦公室裏的大桶水,是方圓19日離開時候剛剛更換的,隻喝了一點點,張元慶還是讓工作人員給換了一桶新的礦泉水。


    才喝上了茶,張元慶正準備匯報教育局過年年貨的置辦情況,孫紅軍就推門進來了。孫紅軍說:“局長回來了,我也踏實了。”方圓說:“有書記坐陣,我在外麵也很放心。”


    這簡短的對話,讓張元慶感慨萬千:現在還真有一點黨政團結的味道。其實教育要真能黨政團結了,很多方麵都會更好更快地向前發展。隻不過,黨政團結了,很多人就沒有機會了。亂中取勝,渾水摸魚,其實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對於聰明人來講,隻有黨政不和,才會從中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進步機會,否則隻有埋頭苦幹這一個方法了。埋頭苦幹是應該的,但時間跨度太長,年齡上熬不起;投機取巧按說不應該,但可以縮短進步的時間,有利於長遠發展。就像是某些女公務員,脫下褲子,張開大腿,來這麽一回,可能就會坐火箭一樣提升,這算不算是一種投機取巧?


    孫紅軍說:“局長回來了,按說應該稍事休息休息,可是我還是要跟局長匯報這幾天的工作。”


    張元慶這個小夥伴又驚呆了。正處向副處“匯報”,這哪都跟哪兒啊?


    方圓說:“元慶,你先忙著,我跟孫書記說點事。”


    張元慶說:“好的,局長。我回頭再向局長匯報。”


    到年底了,哪裏都忙著過年,教育局也不例外。尤其是方圓不在的這兩天半,教育局的同誌們特別是拉家帶口的女同誌們,心思早就放到了籌備過年的事情上來,都有一點吊兒郎當的感覺。像孫紅軍的威信,根本不足以影響到她們顧家的信念。除了那些為籌備教育工作會議而忙碌的人員、科室,許多人對自己都處於半放假的狀態,找個理由出去公務,實際上就回家打掃衛生、籌備年夜飯去了。但今天方圓來了,性質立刻不同。已經來的同誌,抖摟精神,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是手頭沒有工作,也會坐在電腦前麵打開一篇公文預備著,然後該瀏覽新聞就瀏覽新聞,看逛淘寶還是要逛淘寶,隻不過都做好了準備,假如方圓進門,立刻關掉所有的網頁,隻留下那篇已經打開的公文。手機短信這個時候也在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方局長回來了”6個字,足以讓那些在家忙年的女同誌們立刻收拾行囊,匆匆忙忙地往教育局趕。有車開的,自然是開車過來;沒車開的,也顧不上坐公交車了,清一溜地打出租車。當出租車司機們看到教育局的門口匯聚了好多輛出租車的時候,都很奇怪:出租車有關會議不在交通局開,改在教育局開了?難道教育局搬家了,這裏成了交通局?(學著幽默,功力膚淺,還請讀者朋友們能理解,能接受。)


    孫紅軍說:“方局長,教育工作會議籌備的情況我要向你匯報一下。”


    方圓說:“我們通通氣就好。”


    孫紅軍說:“該匯報還是要匯報。局黨委書記負責黨務工作,行政工作方麵,黨委書記就是二把手。這一點,我還是拎得清的。”


    方圓沒再客氣。如果孫紅軍不來說說教育工作會議籌備的情況,方圓倒還真想了解了解,到底怎麽回事了。


    原來,這幾天雖然教育局的氛圍很是“民主”,但政策法規科、基教科等籌備教育工作會議的科室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準備。《東州市教育局2009年工作要點》已經製定出來;葉繼成書記的講話稿,也擬出初稿;馬良禾副市長的主持辭也準備妥當;方圓同誌的講話,也寫了出來。相關的會務工作,也籌備得差不多了。現在,就等著方圓回來拍板了。


    方圓說:“孫書記的工作很高效啊!”


    孫紅軍說:“第一次一個人獨自來辦,自然是兢兢業業,就怕辦不好,就怕辜負了領導的期望。”


    孫紅軍的話意味深長。方圓笑了:“我們是搭檔,我們這個班子一定會是最民主、最團結的班子。更何況,下一步我去哪裏,我也不知道。有孫書記這樣敬業認真負責的教育局領導,就算是一下子把整個擔子承擔起來,也是能夠勝任的。”


    孫紅軍說:“方局長,昨天我已經向葉書記請示,葉書記給了我10分鍾的時間,我專題匯報的內容隻有一件事,就是東州教育需要方局長,我願意作方局長的副手。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東州教育離開我,一樣地轉,而且不一定轉得更差;但東州教育現在離開方局長,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可駕馭不了這麽複雜的局麵,光幾個副局長如果不聽我的,我也沒有辦法。我不怕承擔責任,就怕把事情辦砸。東州教育如果在我手裏混亂不堪,我就會辜負市委和市政府的重托,也辜負了方局長對我的信任和推薦。方局長,我已經向葉書記提出,推薦你來擔任教育局局長,而不是繼續以副局長身份主持教育工作。隻有你在教育局,教育局才能政令暢通;隻有你在教育局,副局長們才會各司其職,說什麽就聽什麽;如果你離開了教育,原來不老實的,恐怕就會蹦起來;原來老實的,恐怕也會自作主張。我好幾天都睡不著覺,一想到如果自己擔任了一把手,有些人不聽指揮,怎麽辦?我可沒有方局長這樣的雷霆手段啊!”


    孫紅軍的話語裏透著真誠,這也符合孫紅軍的個性特質。像孫紅軍這樣的人,當副手一定會很好地與一把手配合,但是擔任一把手,確實也存在著魄力不足、辦法不多、思路不新的問題。教育局的這些副職,哪一個都不是那麽好駕馭的,除了宋萍之外。和平,似乎膽子小了一點,但絕對是老油條,比泥鰍還要滑手,是玩政治的高手;耿清,早就心懷不滿,隻不過因為自己太強勢,所以他不得不老實;孔麗麗,一個敢為了進步脫褲子的女人,還有什麽不敢做;汪興邦,曾經是翟新文的人,現在是自己的人,這個城府極深的家夥,如果不是見識到了自己與清江省最高的7位領導見過麵,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被震服的;謝秉國,一直為自己不是副局長耿耿於懷,一直覺得自己的水平很高但沒有得到足夠的重用,這要是孫紅軍執政,謝秉國一定會用專業特長逼著孫紅軍接受他的觀點;宋萍,算是局機關裏最老實的班子成員了,但似乎對孫紅軍也並不信服;張元慶,這個能力特別出眾但城府同樣很深的同誌,是與孫紅軍同時代的科長,孫紅軍都已經是正處了,張元慶還是個掛著副處級別的科長,他能服氣嗎?論能力,張元慶比孫紅軍不知道優秀多少倍,但是孫紅軍憑什麽成了正處,而他卻連班子成員都不是?還有一大批翟新文時代的老科長、甚至韓素貞時代的老科長,沒有得到方圓的賞識,現在雖然還在科長崗位,但絕不是關鍵科長崗位的,他們同樣心懷不滿,如果孫紅軍當局長,這些人會不會一哄而起,蜂擁而上?


    可以講,教育局現在表麵風平浪靜,但其實暗流洶湧。教育局,確實需要有一位強力人物在這裏“鎮”著,否則的話,也會亂成一鍋粥。如果真地要離開教育局,給孫紅軍留一個表麵和諧實際混亂的攤子,難道就好嗎?


    方圓歎了一口氣,說:“現在,我還是主持行政工作的副局長,在一天位,謀一天政。這幾天有什麽特別需要重視的工作嗎?”


    孫紅軍說:“有。除了籌備教育工作會議這件大事外,作為局長,還應該利用這幾天,走訪一下困難教師家庭,特別是要走訪教育局退下來的老同誌。不一定每一個人的家裏都走到,班子同誌可以分頭走訪,但幾個前任一把手,還是應該由方局長親自去探訪一下。”


    方圓從來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但孫紅軍考慮到了,這就是生活閱曆的問題。方圓陡然想起了中央電視台似乎也在每年的年底前後都會播出這樣的片子:中央領導,深入到前任江總書記、前任習副總理夫人齊心、一些還健在的老紅軍、老八路等的家中,噓寒問暖,把黨中央的關懷送到這些做出過突出貢獻的前輩們心裏。方圓頓悟: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這必要的過場還是要走的,畢竟這些老同誌的影響力還在,他們的門生、部下,如今也在各個重要領導崗位上。去了老同誌家中,體現了中國尊老的傳統,也至少能夠贏得這些老同誌的門生、部下的支持。


    這就是中國。在中國當官,就必須適應中國的國情。方圓感激地說:“謝謝孫書記的提醒。我這是在教育局工作的第一個年頭,很多事情都還沒有摸清門路。有您來當黨委書記,提醒著我,我會少犯很多錯誤。這樣吧,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七了,從今天開始,幾個在世的過去教育局的一把手,咱全部都走到。其他退下來的副職,比較重要的,也安排咱班子的同誌走到。”


    孫紅軍說:“好的。我馬上就讓政工科來安排。”


    方圓問:“等一等,孫書記。我走訪的第一家,你覺得誰最合適?”


    孫紅軍說:“於情於理,我們都繞不開翟新文局長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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