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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第二卷校長之道]


    第1403節


    周鵬有語調嚴肅,掛斷電話的時候竟然也沒有客氣客氣。直接掛斷的時候,在翟新文的耳邊傳來電話盲音,讓翟新文心裏確實不好受。周鵬有不是分管副市長,按說周鵬有沒有權力直接給教育局長下命令。但翟新文很理解周鵬有此刻的心情:當父親的,聽到有關女兒在男女關係方麵的謠言,誰是父親都會惱怒萬分!周鵬有提的要求按說也不過分,第一是查出原凶,第二是不要擴大範圍。這匿名信有那麽容易查出始作俑者嗎?如果要去查原凶,如何不擴大範圍?至少也要讓班子成員知道吧?至少要讓具體查辦此事的工作人員知道吧,在調查的過程中,總要找人問話吧,問話的過程,知道的人肯定是越來越多,不範圍如何控製在很少的範圍?


    翟新文眉頭緊皺,回到沙發前坐下,長歎一口氣:“周市長也知道這舉報信的事情了。周市長說,必須查出原凶,要給周市長一個交待;周市長還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此事牽扯到他女兒的名節,也牽扯到周市長的臉麵。”


    孫紅軍也感覺到此事極其棘手,方圓見這封舉報信竟然驚動了周鵬有,心裏也有些惴惴不安。局長室內一片沉寂。


    過了良久,翟新文說:“方圓,你先看看這封舉報信。”翟新文把信訪局的這一封信交到了方圓手裏。方圓看完了信,肺都氣炸了。方圓說:“局長,這個寫舉報信的人,如果還留在教育係統,簡直就是個禍害!今天,他會來禍害我,明天他還有可能禍害您,後來還有可能禍害孫書記。”


    一語擊中翟新文的心。方圓說:“農夫與蛇的故事,是我在教初中的時候教過的一篇課文。對壞人善良或者仁慈,往往最後害了自己。請局長原諒,我今天說話有些衝動,但我實在忍不住,這個人實在是太陰險、太惡毒了。”孫紅軍說:“是啊,誰敢保證他未來不再咬翟局長一口呢?”孫紅軍意有所指,翟新文心知肚明:“這封信是誰寫的,還不一定呢!不過,這樣的人品確實不適合作一名教育戰線的教育工作者。教育工作者要為人師表,他的行為不但無法做到為人師表,簡直就是廣大教育工作者的反麵教材。”


    又沉默起來了。翟新文抽起了煙,一支接一支,局長室裏煙霧繚繞。孫紅軍開口:“要想把影響控製到最小的範圍,確實比較難辦。如果周市長不要我們查出始作俑者,我們就把範圍控製在局長、我、方圓三個人知道,也有辦法做到;如果要查出始作俑者,恐怕範圍還要進一步擴大,這無法避免。”翟新文點點頭,看著方圓:“你怎麽看?”方圓說:“周市長的臉麵、周玉潔的名節太重要了。原凶要是查不出來,恐怕以後他嚐到了這方麵的甜頭,還會繼續做這樣的壞事。”翟新文說:“是啊!你有什麽好辦法?”方圓說:“其實範圍也沒有多大。剛剛過去的那一條流言,是誰製造的,他就具有高度的可疑性;誰最嫉恨我,誰就具有高度可疑性;我最近得罪過誰,誰就有可能是這個寫信的人。”


    翟新文的心裏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小方說得有道理。其實目標人選也就是那麽幾個,沒有太多的人。小方,你在學校裏有沒有得罪過誰?”方圓想了一想,說:“昨天,在我調查家樂福流言的時候,學校有一位副職,充當了可恥的傳播者,有多個副校、中層,都接到了來自他的電話,說我在家樂福商場與小情人約會。我倒沒有批評他,但散會之後,他就跑到我辦公室,向我道歉,最後甚至還給我下跪。除此之外,學校裏沒有我批評過或得罪過的人。”翟新文說:“你說的是楊英賢吧。”方圓說:“是。局長怎麽知道?”翟新文說:“正事辦不了,心思必然在歪路上。畢市長來5中視察,你把機會讓給每一位副職,其他幾位副職的發言都相當精彩,唯獨他,結結巴巴說不上來,是你,提出‘五愛’教育,讓德育思路受到畢市長肯定。”方圓點頭:“局長,您看得很準。”翟新文說:“我估摸著,他被你查出傳播流言,麵子丟光,心中必然嫉恨。一個都能不要臉皮下跪的人,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孫書記,你和小方到學校,先找這個楊英賢談話吧,帶一封寫給王國棟書記的舉報信,關鍵時刻拿出來。教育局這個懷疑的對象,還是由我親自和他談吧。我估計,很大可能是這兩個人做的;如果確實不是他們做的,那麽我們再另想辦法;如果確實是他們兩個人中的一人或者是兩人合夥做的,那我們就圓滿地完成了紀委黃書記、市政府周市長布置的任務,既有了處理的結果,又很好地控製了範圍,同時對教育局也不會產生很大的負麵影響。”孫紅軍說:“好。局長分析得很對。”翟新文冷笑一聲:“他以為他做得很聰明,我看他也是太小瞧我們的智商了。”


    方圓忽然發現,翟新文的社會經驗確實非常非常豐富,經過他的分析與點撥,這原本很複雜、沒有頭緒的事情,竟然脈絡清楚、目標明確了。方圓越來越感覺到,寫舉報信的,不是張元慶,就是楊英賢,要麽就是這兩個人合夥幹的。


    翟新文破例把方圓送出了辦公室門口。翟新文握著小方的手:“正確對待,有的時候,壞事不一定是壞事,也可能是好事。”方圓點點頭,說:“謝謝局長教誨。”翟新文握了握孫紅軍的手:“紅軍,任務雖然很重,但我對你有信心。把事情早早地解決,我們也好過個舒心年嘛!”孫紅軍說:“今天上午,我就爭取把這鬧心事給擺平。”


    在回東州5中的路上,方圓給阮少修打了電話:“少修,通知楊英賢副校長,馬上到學校。”方圓已經懶地給楊英賢打電話了。


    方圓和孫紅軍到達東州5中,在方圓的辦公室坐了隻一會兒,就聽到門外有敲門聲,然後探出一張笑容可掬的臉:“方校長,您找我?”說著,就走進了校長室,忽然看到了市教育局黨委副書記孫紅軍,嚇了楊英賢一跳:“孫,孫書記,您也在?”孫紅軍神色嚴肅,盯著楊英賢:“難道我作為教育局的紀委書記,不可以在嗎?”楊英賢被盯得直發毛:“不,不,不,當然可以在。不,不,應該說,歡迎孫書記來我校指導工作。”孫紅軍說:“來了就坐下吧,我要與你談話。”楊英賢心裏有些發虛,不敢看孫紅軍,拿眼睛看方圓,看到方圓目光如炬,也是嚇了一跳:“方校長,您……”方圓說:“怎麽,孫書記讓你坐下,你不坐嗎?”楊英賢連忙坐下:“我坐,我坐。”


    楊英賢坐在長沙發上,孫紅軍與方圓就坐在他對麵的兩個單人沙發上。孫紅軍與方圓默契地盯著楊英賢,都不說話。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盯得楊英賢心裏更加發毛。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現在的關鍵是,楊英賢剛剛做了一件大大的虧心事,現在就怕鬼來敲門啊!楊英賢想逃,卻沒有膽量,也沒有理由;楊英賢想留,卻如坐針氈,如踏火爐。畢竟是教育工作者,太複雜的經曆也沒有;再加上心裏還是發虛,楊英賢竟然結巴起來:“孫書記,方校長,我,我,我怎麽啦?”


    方圓冷冷地說:“你怎麽啦?想想你做的好事!”楊英賢說:“方校長,我做什麽了?我沒做什麽呀?”方圓說:“你做過什麽,你自己心裏很清楚!”孫紅軍說:“是啊,你做過什麽,你心裏很清楚!”


    又開始沉默。孫紅軍與方圓又盯著楊英賢看。這算是孫紅軍教給方圓的一招,叫不打自招,是紀委對待雙規幹部常用的初級招數。由於不能體罰或刑罰雙規的幹部,對於道行比較淺的幹部,往往就用這樣的方法,讓他自己交待問題。自己交待問題的好處是,他交待往往比較徹底,往往紀委隻是掌握了很少的證據或線索,而他交待的時候,就會把紀委並不掌握的犯罪事實都給交待出來。對於道行比較深的雙規幹部,紀委還有很簡單的一招,叫作疲勞戰術,即紀委工作人員輪流睡,但被雙規幹部不讓睡,一般的人挺個一天一夜還勉強,連續幾天幾夜不讓睡覺,道行深的雙規幹部也受不了。一般情況,兩天兩夜就是人精神的極限,到了這個極限,道行深的雙規幹部也不得不交待犯下的罪行,不管該說的,不該說的,一律都說出來。那個時候,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說出來吧,別的不管了,說完了趕緊去睡覺。據說,曾經有一個被雙規的幹部,很咬牙,但也隻挺過了四天四夜,到第四天的時候,實在頂不住了,盹得趴下就能睡,卻被紀委工作人員強行叫醒,兩個眼珠子紅得幾乎都看不清東西,在這個極限狀態下,他交待了許多紀委都不掌握的問題,牽出了清江省一件涉及到正廳級幹部的大案和要案。


    楊英賢的道行絕對不能算是很深的。教育係統是當今社會各階層中的一塊淨土,不排除裏麵有一些腐敗現象,也不排除有個別教師道德敗壞包括男教師對女學生不軌,女教師與男上級或外麵的男官員或幹脆到大賓館裏作那些事情,但對於全國1320萬教師來說,這個比例恐怕連百分之一都不到,甚至可以講連千分之一都不到。如果抱著客觀公正的觀點、抱著辯證的觀點來看教育,絕大多數教師的職業道德,堪為各行各業的典範。但有個別人總是拿這千分之一的負麵人物來看待廣大教育工作者,完全忽略那些兢兢業業工作、熱愛學生、熱愛教育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合格稱職教育工作者,很顯然是犯了以偏概全的錯誤。就如同藏族人民大約460萬,真正鬧藏獨的,就是在海外的大約12萬人,隻占全體藏族人民的40分之一,用百分數來看待,隻占了全體藏族同胞的2.6%。這些鬧藏獨的,多數都是在解放以前的特權階層,包括喇嘛、僧侶、土司、頭人等及他們的後代,他們根本代表不了全體藏族同胞,但他們在世界上鬧騰得挺歡,這2.6%的藏獨分子發出的聲音超過了平常工作在工農牧業一線的97.4%的廣大愛國藏族同胞。看待教育係統的敗類,其實也應該有這樣的觀點,1%的教育敗類,不能代表99%為人師表、敬業愛崗、熱愛學生的合格教育工作者,但一旦出現這樣的敗類,被媒體報道之後,仿佛說我國教育係統的敗類很多,但其實不然,因為99%的老師都在教育一線平凡工作,沒有新聞點,不能吸引人的眼球,報紙媒介不可能天天報道那99%辛勤工作的老師。報紙媒介想報道的,就是滿足部分人的獵奇心理,教育係統出點壞事,第一時間保證曝光,這將1%擴大化,讓許多老百姓認為教育係統敗類很多,仿佛絕大多數教師都是壞蛋一樣。每一個人,如果能夠把握住這個原則,就能夠更加公正、客觀、辯證地看待我們這個社會中發生的每一件事了。


    孫紅軍作為一個有一定工作經驗的紀委書記,基本的策略與方法也是清楚的,但平常沒有機會實踐過。這一回,拿楊英賢練練手,當然也是抱著幾分試試看的心理。如果有用,那最好;如果沒有用,那再想別的辦法;如果不是楊英賢做的,相信他會坦蕩無私天地寬,再怎麽誘導也不會說出他沒有做的事;如果是楊英賢做的,或許,這個方法就是一個突破口。


    寒冬臘月,東州作為一座長江以南的城市,雖然不是十分寒冷,但2008年的冬天還是有些奇怪。這一年的冷超過了以往的任何一年,至今,湖南省的彬州等地仍然在斷水斷電,就是因為遭到了凍雨冰雪災害。東州雖然經過軍民團結協作,較短時間內克服了這一災害,受到的損失總體較小,但天氣的寒冷還是存在,郊區許多四季常綠的亞熱帶樹木,都已經葉子幹枯在樹上,或者幹脆連樹都凍死了。此刻的校長室,方圓忘記了開空調,但楊英賢的額頭卻滲出了汗,讓楊英賢忍不住一次次地擦拭。


    孫紅軍與方圓互相對視,心裏都感覺到:肯定有問題。沒有問題的話,會流汗嗎?為什麽我都凍得渾身發抖?


    孫紅軍提示道:“楊英賢同誌,你再想想,這兩天有沒有寫過什麽信?”楊英賢連忙回答:“沒……沒有。我沒有寫什麽信。”孫紅軍眼睛眯了一下:“再想想,或許你太忙,忘記了自己曾經寫過什麽信,發了那麽幾封。”楊英賢又開始擦汗,這汗水一顆一顆地楊英賢額頭的不同部位滲出來,形成一顆顆晶瑩的珍珠。


    方圓看著楊英賢,內心的惱怒與失望交織在一起,望向楊英賢的目光充滿了怒火。楊英賢,你為什麽要讓我這樣失望?你當著我的麵,馬屁拍得啪啪響;你背著我,卻在做著造謠、傳謠的醜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至少說明你與這幾封舉報信肯定是有關係,或者幹脆就是你炮製的。楊英賢啊楊英賢,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推啊!自做虐,不可活;自做虐,不可活啊!


    孫紅軍說:“我們黨的一貫宗旨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凡是能夠主動承認錯誤的,可以減輕自己的責任;凡是不主動承認錯誤,而被上級部門直接查出錯誤的,那絕對嚴懲不殆!楊英賢同誌,我講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楊英賢說:“聽,聽明白了。”孫紅軍說:“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還需要讓我等多久,你才能把你應該說的話說出來?”楊英賢說:“孫,孫書記,我什麽都沒有做,您讓我說什麽?”


    孫紅軍說:“要說什麽,你心裏最清楚。任何一封信,不管是在哪個郵局發的,都會蓋上郵戳;任何郵局,在其周圍,都有監控裝置。”


    楊英賢又開始擦汗。方圓閉上了眼睛,聲音冰冷地說:“楊英賢,如果你主動坦白,看在你過去為學校發展做過貢獻的基地上,我還會為你求情,保你最後一回。我再給你5分鍾的時間,請你記住,最後的5分鍾,就看你的表現。兩條路,第一條路,生路;第二條路,死路。”


    楊英賢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撲通一聲跪在了孫紅軍與方圓的麵前,一時間淚如雨下,再煽自己的耳光:“孫書記,方校長,我糊塗啊!我真地很糊塗啊!這一次,因為我忍不住傳播了有關方校長的流言,被方校長批評。我恨啊!我從來沒有丟過這麽大的麵子,我從來沒有給你下跪過,我氣不過,我就寫了一封信,說……說……說方校長有男女關係問題。”


    真相大白了!原以為要查這件事,肯定會非常費周折。現在,方圓已經氣得無語了。孫紅軍此時卻保持了高度的冷靜:“楊英賢同誌,你坐回到沙發裏。”楊英賢坐回沙發,痛哭流涕:“請孫書記、方校長看在我主動坦白的份上,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孫紅軍並沒有回答楊英賢的問題。對於他的處分,這肯定要由翟新文來作決定。孫紅軍從手包裏取出寫給王國棟市委書記的那封信,放到楊英賢麵前的茶幾上,嚴肅地說:“楊英賢,你說的信,可是這一封寫給王國棟書記的信?”楊英賢隻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寫的,偷偷地看了方圓一眼,小聲說:“是我寫的。”孫紅軍乘勝追擊:“你除了給市委王國棟書記、市政府宋雲生市長、市紀委黃傑書記寄了這封信之外,你還給誰寄了?”楊英賢有些怯意:“我還給東州電視台台長、東州日報社社長、東州晚報社主編、東州晨報社主編寄過。”


    天哪!周鵬有副市長強調要盡量控製流言傳播的範圍,這要是被新聞媒體以影射或含蓄的方式給曝光了,那由此造成的負麵影響如何來消除?周市長的臉麵,周玉潔的名節,東州教育的臉麵,方圓的聲望,都會受到嚴重影響!剛剛還在為楊英賢承認了錯誤而高興,哪裏想到,真相大白後,孫紅軍感覺到更複雜,更麻煩了。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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