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完全籠罩大地。小屋的窗子透出昏黃的光芒。


    我站在小屋外。極力按捺我跳動的心。


    正準備進屋的時候。屋門從裏向外推開。莫頓出現在我眼前。


    看到我。他神色沒有任何改變。隻是淡淡問道:“怎麽站在外麵不進來。”然後轉身進去。


    “哦。”我慢慢走了進去。


    他盤膝坐在氈子上。用下巴指了一下旁邊的位置。說道:“坐吧。”


    我看了一眼他。心裏揣測著他突然來到我的小屋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昨天的事情。可是看他臉上表情。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仿佛昨天壓根就沒有給我一巴掌。


    那或者隻是循例來看看我。


    夏克娜端上一鑊熱氣騰騰的羊肉來。羊肉的香氣頓時吸引了我。才想起。今天好像沒怎麽吃東西。


    我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看著鑊裏咕嚕咕嚕的羊肉。那香氣直衝到我的鼻子下麵。讓我不由自主吞了一下口水。


    夏克娜又用托盤端上銀碗、木筷和匕首。莫頓一手抄起匕首就紮向了鑊中的羊肉。然後、居然。放在了我的碗裏。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不相信他。竟然會主動將第一塊羊肉讓給我。從前。可都是他吃第一塊羊肉的啊。


    “吃吧。你不是餓了嗎。”他神色依然未變。可我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一絲譏笑閃過。


    難道是我剛才吞口水的聲音太大。以至於讓他聽見。


    啊真是丟大人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接下來這一頓我吃得一點也不痛快。


    等到夏克娜收拾幹淨以後。我將沃達木給我做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在了莫頓麵前。


    那是一支羽箭。和平常羽箭不同的是。箭頭前麵多了一個橢圓形的骨頭。骨頭上麵鑽出了對稱的兩個圓洞。


    莫頓掂起羽箭仔細端詳。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他微微皺起眉頭。不解地問我:“這是箭嗎。”


    “嗯”我點頭。


    “怎麽多了這麽個東西。是做什麽用的。”他輕輕用手撫摸著箭頭上的骨突。


    我從他的手上拿過羽箭。在他眼前一晃。得意的說道:“你猜這個可以作什麽用。”


    “我不知道。別賣關子了。趕快說吧。”


    我站起身。拉了他一下。說:“走吧。剛吃完。不如出去走走。”


    我領先走了出去。叫上阿哲和沃達木。執著火把。來到空曠的射箭場。


    今夜沒有月亮。隻有滿天的星光閃耀璀璨。


    立定之後。我將羽箭遞給他。對他挑眉說道:“用你的弓射射。”


    他使用的是三石弓。力量非同小可。一旦射出。足以裂石開碑。


    他接過羽箭。又仔細地看了一下。然後立即搭上弓弦。看也不看。抬起手就射了出去。


    羽箭帶著嘯音。在黑夜裏分外的清晰。婉轉而又悠長。向著箭靶飛去。


    阿哲手中舉著火把站在箭靶處。黑夜中。火把搖了兩下。傳來阿哲的聲音:“中了。中了。大單於射中了。”


    莫頓若有所思地問我:“這麽晚你拉我出來。又給我這枝響箭。應該不是為了考驗我的箭術吧。”


    我搖搖頭笑道:“當然不是。你叫我這枝箭為什麽。響箭。它可不隻是響的作用。”


    “哦。那你說說。它還有什麽用途。”


    “昨天。你的部屬對於你的命令執行得不是很好。這不能怪他們。人的聲音再怎麽大。範圍也是有限的。”


    “戰場上。要學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就算他們沒有聽到我的命令。至少可以看到附近的同伴的反應。”


    “我承認。你說的也很對。但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麽快的反應過來的。我做出這東西。就是希望它能代替你的命令。你看。它可以傳達很遠的距離。即使是處在隊伍最邊緣的戰士們。也都可以清晰的聽到你的命令。隻要他們熟悉了這聲音之後。可以立即開始發動進攻或者撤退。向左或者向右。全憑你手中這支響箭來指揮。”


    莫頓聽了我的話。立即拍馬。衝到了箭靶那裏。


    他指著黑夜深處的草原。對阿哲說:“向前跑。快。越遠越好。”


    阿哲不明所以。出於服從。他立即驅馬往前跑去。跑了一會兒。他回頭後後望。


    莫頓從箭靶上拔下箭矢。對準了阿哲。阿哲嚇得立即停了下來。大聲喊道:“大單於。我做錯了什麽。”


    “向前跑。不要回頭。快。”莫頓一聲厲喝。


    阿哲駭得立即拍馬用力往前疾馳。漸漸遠了。成了一個小黑點。


    莫頓抬手一射。箭矢立即在深夜裏發出悠遠的嘯音長長地。帶著顫音。向阿哲的方向飛去。


    嘯音拉了好長的時間。漸漸沒了。


    莫頓隨即拍馬向前。我和沃達木也立即催馬趕上去。


    他來到羽箭**的地方。在地上找了一圈。就找到了那支羽箭。


    “怎麽樣。這個東西有大作用吧。”我興奮地迎上前對他說道。


    他拿著那支箭。神色莫測地看了我一眼。說:“再等一會兒。看阿哲那小子怎麽說。”


    不一會兒。阿哲又跑了回來。他一臉的莫名其妙。但是顯然也知道莫頓並無惡意。


    莫頓凝目問他:“你剛才大概跑了有多少地的路程。”


    阿哲細細思索說道:“我足足跑了三箭的路程。”


    “那你可聽到這枝箭的聲音。”


    他點頭說:“聽到了啊。這是什麽箭啊。居然這麽響。我跑出去好遠都聽得到。”


    莫頓的嘴角揚起笑意。說道:“聽得到就好。”


    他轉身往回走。我們也急忙跟上。


    我偷偷側眼看他。星光下。看得出他神色極為放鬆愉悅。


    他既然高興。那就很好。起碼說明了我沒有白費心思。那樣的話。一會兒我開口請求他援兵樓蘭。他應該就不會拒絕了吧。


    “說吧。你想要什麽樣的獎賞。”果然。他開口問我。


    我想要什麽。難道他不知道嗎。我心心念念地就是樓蘭的安危啊。


    我的心又提了起來。擔心他會再一次拒絕我。可是不說也不行。


    我騎著馬靠近他。兩人都放由馬兒隨意地邁動步伐。任由它自己隨意行走。


    “你明知道我想對你請求什麽。何必問我呢。”


    他聽了良久沒有出聲。好一會兒才說道:“瑪奇朵。在你眼裏。匈奴和樓蘭。哪一個重要。”


    我聽了。感到好笑。這還用問嗎。自然是樓蘭。正準備回答他這個問題。他卻又加了一句:“或者說。在你眼裏。我和樓蘭。哪一個重要。”


    這個問題立刻把我難住了。


    我實在是不知該怎麽回答。可是。我隨即快速地說道:“在我。眼裏。這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較的。樓蘭和你。對於我都同樣重要。”


    “不。如果一定要讓你在其中選擇一個呢。必須選擇一個。”


    我被難住了。這個我還真不好選。可是這和他援兵樓蘭又有什麽關係呢。


    我隻得氣急敗壞地對他說:“我不選。不就是讓你幫樓蘭對付東胡人嗎。東胡人本來就是你要對付的。難道你改變主意了嗎。”


    “不。瑪奇朵。我從未改變過主意。可是。我手下勇士的血不能白流。讓他們為了匈奴而死。他們毫無怨言。可是。讓他們為了不相幹的樓蘭。恐怕他們會不情願的。況且。我說過。左賢王一直沒有異動。他就是等待著我先出錯。如果這件事上。我出了一個小紕漏。他就會立即小題大做。蠱惑人心的。”


    “可是。左賢王如果要對付你。早在那答脫和你打的時候。為什麽不趁機起事。而是要等到現在呢。”


    “因為他知道。如果那個時候他動手。我就會和那答脫聯合起來。先解決了他。然後再來解決彼此。”


    他停了一下又說:“左賢王一向自命不凡。塔罕閼氏從前也籠絡過他。都被他拒絕。他和蘭部老族長一向不睦。從前的他是希望我敗在那答脫手下。然後他就可以施恩於我。可惜的是。我讓他失望了。”


    “而且。匈奴現在剛經過兩次戰鬥。這個時候。還不宜和東胡人對決。能夠相安無事。互不幹擾。就是最好的。”


    他說了這麽一大串話。這麽多理由。無非就是不想幫助樓蘭。


    極度的失望在我心裏蔓延。我隻得咬緊了牙齒不做聲。


    還沒到最後時候。我還不能放棄。我也不能輕易和他鬧翻。否則的話。將來更不好說話。


    可是我不得不察覺到。自從他當上了大單於之後。好像就有點說一不二了。完全不允許任何人違抗他的命令和意願。


    之前的莫頓雖然也是言出必行。可是不像現在。這麽不近人情。完全不為我考慮。那是我的樓蘭啊。我的父王。我的兄長。我的姐妹。都在那裏。那是我從小就生長的地方。我怎麽能夠坐視它遭到東胡鐵騎的踐踏。


    我下了馬。緊緊抱住了他。依偎在他的胸膛裏。熱淚在我眼中打轉。我用我的淚濡濕他的胸膛。低聲說道:“在我心裏。自然是你更重要。可是。我在樓蘭生。我在樓蘭長。我怎麽能夠眼睜睜看著東胡人從匈奴的門口過去。而不加以阻攔呢。你在燕支山的時候。東胡人曾經讓室韋和柔然兩部來攻打王庭。當時我也出過力的。你就算看在這件事的份上。也幫幫樓蘭。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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