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單於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並不訝異。反而淡淡的嘲笑起來:“看來。都等不及了。是開始動手了嗎。”


    我憂慮地看著他。該怎麽說。


    我什麽都不知道。可是我猜想。莫頓大概已經拿住了那答脫的要害。而那答脫也知道。莫頓既然握了他的要肋就一定不會放過他。


    外麵的打鬥聲越來越激烈了。


    大單於到底是身經百戰的人。他臉上一片平靜。仿佛這些打鬥聲已經再平常不過。隻是日常生活裏的小小佐料而已。


    突然。門被撞開。那答脫帶著一大群人衝了進來。


    他一手拉住我。另一隻手立即在我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放了她。”那答脫卻對大單於的話置若罔聞。


    見那答脫不聽他的話。大單於氣得拿起旁邊的瓦罐砸到地上。瓦罐“啪”地摔成了八瓣。


    那答脫身後的人立刻露出了畏色。到底是大單於。雖然老了。病了。還是有震懾力的。


    “放開她。”大單於又大聲喊道:“難道我的話你一點也不聽了嗎。”


    “父王。別怪我。莫頓帶著好多人回來了。他要殺我。我必須帶走這個女人。”


    那答脫的臉上現出一種狠戾。一向看上去傻乎乎笨笨的他終於剝去了偽裝。


    “他回來不是很正常嗎。你怎麽知道他要殺你。”


    “他帶了呼衍部和丘林部的人回來。足足有十萬人馬。我當然知道。”


    “我看。是你作賊心虛吧。你做了什麽事。為什麽你認為大哥不會放過你。”單於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答脫。


    “父王。您這是什麽話。什麽叫作賊心虛。到現在。您反而要護著他了。”


    頭曼單於自嘲的說:“我就是太護著你了。所以你膽子大得連我都敢背叛了嗎。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我不說破。隻是想給你我父子之間留點餘地罷了。”


    “父王。”那答脫臉上一片震驚。


    “別叫我父王。我受不起你。”大單於臉上似諷似笑:“你真是出息啊。心狠手辣。我猜。你一定派人去暗殺他了。所以他才會要回來報仇。”


    “父王。”那答脫喃喃自語。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我的脖子隻覺得一陣刺疼。刀鋒在我眼角一閃。那答脫頓時被大單於推倒在地。


    “都給我出去。”大單於厲聲喝道。


    那答脫狠狠抹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眉目間閃過一陣陰冷。他突然一笑。攤開雙手說道:“既然您鐵了心要護著他。那我也不用和您講什麽父子情誼了。沒錯。是的。在他去丘林部的時候。我派人狙擊過他。他和我。隻能活一個。”


    他後退到他的護衛中間。輕輕一揮手。退了出去。


    我還是被綁上推了出去。那答脫帶著我走出大帳外。一直來到王庭的外圍。


    我看到莫頓。他回來了。


    他騎著馬在最前麵。在他的身後。是無窮無盡的匈奴勇士。放眼望去。飄拂著呼衍、丘林還有其他幾個部族的大旗。


    他一身甲胄。頭戴盔甲。看到我被縛著推出來。立即大聲喝道:“那答脫。我回到我自己的家。你為什麽攔住我。現在。你把瑪奇朵帶到這裏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答脫冷笑了一聲。撇嘴說道:“別和我裝了。我什麽意思難道你心裏不明白嗎。”


    莫頓沉默了半晌答道:“的確。我知道。我在去丘林的路上。你曾經三番四次派人暗殺我。但是都沒成功。如今。我要回來。你卻依然派人攔住我。難道說。你希望將我永遠趕出王庭。”


    那答脫很幹脆的回答:“不。我可不止想將你趕出王庭。我的好大哥。我還想你死。隻有你死了。我才放心。”


    “那可對不住了。這點我想誰都不願意吧。”


    “既然你不願意死。那麽我就隻好讓眼前這個女人來死了。”


    “那答脫。你要拿一個女人來威脅我嗎。你還是一個男人嗎。”


    那答脫失笑。回敬道:“這和我是不是男人有什麽關係。別給我扣上你那些虛偽的大帽子了。你表麵說得好聽。心裏想的比誰都醜陋。”


    他用手指著我。對莫頓說:“你娶這個女人。不過是為了樓蘭的繁華罷了。她的陪嫁一定讓你很滿意吧。更驚訝的是。她居然還幫你創建了一支商隊。讓錢財好像流水一樣。嘩啦啦地往你口袋裏流。


    他又揚聲說道:“為了和我抗衡。你又娶了丘林部的亞曼娜。我的好大哥。你、不過是借著這些女人的力量罷了。”


    莫頓聽了那答脫的話。臉上卻並沒有生氣。反而高聲說道:“是嗎。那麽。我們的父王娶了你的母親。塔罕閼氏。在你看來。也是借了蘭部的力量了嗎。你真的覺得蘭部很重要。”


    眾人嘩然。蘭部實際上還不如呼衍部和丘林部的實力強大。在威望方麵也不如這兩部的時間長。


    “照你這麽說。父王娶了大閼氏。也是借了呼衍部的力量了。還有丘林閼氏和須卜閼氏。難道就都是父王借助了她們嗎。”


    四周一片寂靜。那答脫的話禁不起推敲。而且也很刻薄。


    各大部族之間彼此都有聯姻。誰也說不清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莫頓又笑著譏諷那答脫:“這麽說來。你也是占了你那兩位妻子的便宜囉。”


    這句話更是刺中了那答脫話裏的漏洞。一下子就使在場莫頓的人哈哈大笑了出來。


    那答脫臉色鐵青。板著臉對莫頓說:“好。既然你不在乎這個女人。那麽。我拿她來祭旗。想來你也不會反對。畢竟那也是她的榮耀。”


    莫頓沉著臉說:“那答脫。你一定要和我打嗎。我看在兄弟的份上。看在都是同一個祖先的份上。我才讓我的人沒有動手。假如真的動起手來。還不是我們自己的弟兄們受到損傷。”


    “別在這裏假仁假義了。反正。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拿這個女人開刀。讓她的血流在你們經過的土地上。”


    “那答脫。”莫頓提高了聲音說道:“即使我今天不向前。你記住。那是為了我們整個匈奴。你我兄弟相殘。東胡人一定是很樂於看見這一切的。”


    那答脫聽了。隻是不住冷笑。並不回答。


    我一直盯著莫頓。注意著他說的每一個字。我明白。對於莫頓。是絕對不能忍受自己因為一個女人而駐足不前。


    他不能在那答脫的麵前現出任何一點破綻或者軟弱。那會給跟隨他的勇士們造成一種錯覺。會以為他是一個因為女人而不能決斷的男人。優柔寡斷。猶豫不前。這些膽小鬼和懦夫所擁有的特點。都不應該在一個強大的單於身上體現。


    莫頓臉上現出躊躇。進還是不進。打還是不打。


    雙方僵持不下。天邊已經露出一抹曙色。


    這時。號角聲嘟嘟吹起。從兩旁又快馬奔來左右賢王和各部族的長老。


    看到莫頓和那答脫的陣勢。左賢王立即大聲喝道:“你們要幹什麽。大單於還沒死了。你們就鬧著要起內訌了。”


    他口上雖然說得正義凜然。但是眼睛卻連連閃爍著狡獪的光芒。也並不上前拉住誰。反而勒住了馬在一旁觀看。


    右賢王不讚同地對莫頓和那答脫說道:“你們這是幹什麽。自己兄弟。怎麽不去打東胡人。反而在這裏對著自己人掏刀子。”


    莫頓笑了一下。對右賢王高聲說道:“右賢王說得好。對著自己人掏刀子的不是我。是那答脫。你勾結東胡人。出賣了大單於。現在你還有臉站在這裏嗎。”


    那答脫聽了大為震驚。莫頓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突然抖出他和東胡人勾結。這會使他的手下軍心渙散的。


    他的臉不住抽搐。立即反駁:“胡說。你不要血口噴人。我看。勾結東胡人的是你吧。”


    莫頓不屑地說道:“是不是我可以證明給大家看。帖木兒。你過來。”


    莫頓身後的人馬頓時分開。從裏麵騎出一匹馬。馬上坐著一個彪形大漢。他容顏憔悴。兩頰消瘦。左手受傷包紮。另一隻手攥緊了韁繩。憤怒地盯著那答脫。


    這個人我看著非常眼熟。這時。一旁的右骨都侯突然大聲叫了起來:“帖木兒。你是帖木兒。我的好兄弟。我還以為你死了。”


    他立即拍馬上前抱住了帖木兒。仰天大笑。笑聲裏有無盡地歡愉。


    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原來是燕支山那名主動搖跟隨大單於的萬夫長。我再看那答脫。隻見他眼裏一片震驚。臉上雖然沒有露出絲毫。可是心裏恐怕早已經是激流洶湧了。


    這時。旁邊有位長老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帖木兒在燕支山就死了嗎。”


    莫頓這時解釋說:“不。帖木兒沒死。帖木兒也並沒有參加燕支山的戰鬥。他在遇到大單於的時候。就為了保護大單於。一直留在大單於的身邊。帖木兒。我想。後麵的話該由你來說吧。這樣。大家也可以更加清楚。”


    帖木兒點頭道了一聲是。然後開始了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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