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頓一愣:“你、你怎麽救!”


    我看也不看他,手裏拿著鐵鍬就往地牢跑去。


    怎麽救,用我自己的雙手去救,一鍬一鍬地挖,我也要挖出一條通道。


    我跑到地牢門口,地牢已經成了一個小石堆了。


    一鍬下去,又一鍬下去,我咬緊牙關,不看天,隻看地。


    頭上的天已經和我沒有關係,我眼前關心的隻有腳下這片土地。


    腦子裏空空的,木木的,所有的想法都來不及想,隻有下意識的行動,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饑餓、口渴、疾病,傷痛、這些在死亡麵前都不算什麽了。


    “瑪奇朵,讓我來!”莫頓一下子搶過我手裏的鐵鍬,往地上鏟去,又招呼說:“還愣著幹什麽?都快來幫忙!”


    我這才注意到,原來莫頓的十幾名下屬都跟在他身後。


    沒有多想,有些石塊太大,鐵鍬鏟不動,我就用手去搬開,還有橫在廢墟上的木梁,我也拚命去搬動。


    呻吟聲、哀嚎聲、求救聲,從下麵的石塊或者木頭中間傳來,土腥味、血腥味,莫名的氣味在鼻端縈繞。


    有人過來幫我抬起了木梁的另一頭,是辛格勒,一向油嘴滑舌的他此時也麵色嚴肅的幫我的忙。


    抬起了一根還有一根,搬走了一塊還有一塊,可是隻要做下去,這些東西的數量總會減少……


    天色完全黑暗,王宮裏已經點起了火把,哀哀的哭聲隱隱地傳來,這哭聲不止在王宮裏,它還充斥了整座樓蘭城。


    今晚過後,樓蘭城又會多了一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可我來不及同情他們,我得先顧著阿爾泰,才能再顧到他們。


    火把也點燃在我周圍,照亮了眼前淩亂的場地,地牢已經漸漸清理開來。


    已經變形的木門,一具具陌生的屍體從石塊下移了出來,有的隻剩一條腿,有的胸口砸了個大洞,每個人的衣服都是血跡斑斑,臉上沾滿泥土,我隨手撕下衣襟,搽幹淨他們的臉,一個個辨認……就連牢頭的屍體也找到了,可是阿爾泰,還是沒看到阿爾泰。


    莫頓皺著眉對我說:“瑪奇朵,你也看到了,這樣的情況下,即使找到阿爾泰,也很難幸免了!”


    不,我不相信,阿爾泰的牢房是最裏麵的一間牢房,因為塌陷,牢房的格局已經混亂不清了,可是隻要我挖下去,我就不信我找不到阿爾泰。


    “你們回去吧!我還要找,就算是屍體,我也要把阿爾泰找出來!”話雖然這麽說,可我不敢想象,萬一我真的看到阿爾泰的屍體,我會怎麽樣,我、我、不、敢。


    不、敢。


    即使黑夜降臨,可是我的心裏卻仍然不願意放棄一絲希望,隻要人還沒找到,我就不能停下。


    “瑪奇朵!”莫頓來拉我。


    手一揚,我甩開他。


    可是隨即我的後腦勺就遭到一記重擊。


    昏倒的時候,我腦子裏還在想,莫頓,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是雨聲喚醒了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若耶,有一刹那,我還以為是我在做夢。


    她雖然坐在我的床旁邊,眼睛卻看向窗外,天色灰暗,窗外正淅淅瀝瀝的下著大雨,微風夾雜著雨絲飄進來,若耶的肩頭已經被雨水打濕了一塊,黑暗已經過去。雖然下著雨,可是?又是一個白天了吧!時間過去了這麽久,阿爾泰,還在地下的阿爾泰,已經……


    若耶的眼睛裏分明一片憂鬱。雖然還是以前的她,可是沒有了往日的俏皮、輕靈和愉悅,明顯有什麽東西在她身上發生了變化。


    我坐了起來,身上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


    若耶回過頭來,重逢並不能使我們高興,相反,另一種情緒、失望、氣憤、冷漠,在我們之間蔓延。


    “你醒了!”她重述著這個事實。


    “你什麽時候來的!”我的敵意在若耶麵前毫不掩飾。


    “剛來不久!”她扭過頭,繼續看窗外的雨。


    雨下得很大,不知道倒塌的房屋和被埋在下麵的人們,能夠救出多少。


    “過了一個晚上,我救不了阿爾泰!”我輕輕說著:“可是若耶,如果阿爾泰不是關在地牢裏,他會遭到不幸嗎?”


    一、片、寂靜。


    我掀開毛氈,走下床,走到若耶麵前。


    這裏不是樓蘭的王宮,是的,樓蘭的王宮已經毀了,毀在昨天的傍晚。


    這裏,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屋子,從窗戶看出去,我看到許多歪倒的房屋,還在雨中勞作的人們。


    若耶好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好像是有所領悟一樣的輕輕囈語:“你看。雖然大地震動,大雨下著,可是人們還是得活著,你看,他們還得冒著雨蓋房子,或者在自己倒塌的房屋裏再挖出一點有價值的東西。雖然自己的親人死了,可是剩下的人還得活著不是嗎?總不能說全都一起去死吧!”


    “你想說什麽?其他人我都不管,我隻問你,前天晚上,阿爾泰出事的時候,你在幹什麽?你在哪裏!”


    “別告訴我你什麽都不知道,我沒那麽好騙,你也沒那麽愚笨,王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一句質問若耶。


    “你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情!”若耶突然睜大了眼睛看著我,一向俏媚的臉此時非常嚴肅,鼻子裏呼呼的出著氣,蒼白的小臉也通紅一片:“如果是你,深夜被你的母親叫去,親眼看到,即將成為你夫婿的那個男人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被人捉到,你怎麽想!”


    “當然,隻是在一起並不能說明什麽?可是當他當著你的麵維護那個女人,不許人傷害她,你怎麽想!”


    “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還有了身孕,而偏偏說不出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仿佛極力平息自己的情緒:“我能說什麽?我什麽都不能選擇,早就有人幫我把該做的選擇做了,我的意見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沒有人聽我的,沒有人在意我,也沒有人事先告訴我,我、也做不了什麽?”


    若耶雖然沒有仔細對我說出那晚發生的事情,可我也可以想象得到,塔克麗是餌,阿爾泰就是那上鉤的魚,也許薩哈或者雅茹姑姑一直在等待這條魚。


    大概誰都沒想到會是阿爾泰,薩哈也許暴怒,雅茹姑姑也肯定很生氣,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誤會呢?


    “不,這是誤會,阿爾泰絕對不會和塔克麗有什麽?”


    若耶認真的和我爭辯:“可是?怎麽解釋阿爾泰那麽晚了還去塔克麗的院子裏!”


    是的,阿爾泰確實有苦衷,可是這苦衷不能說出來,我隻能這樣相信:“那、那也許是有原因的,阿爾泰不是也擔心被人誤會嘛!”


    “不是誤會!”若耶看著我,眼睛濕潤,長長的睫毛濡濕,卻沒有眼淚,她輕聲說:“塔克麗,親口承認肚子裏的孩子是阿爾泰的!”


    “不、不可能!”突然的肯定讓我接受不了,我完全不能接受這句話。


    一直認為雅茹姑姑的憤怒是偽裝給我看的,可是現在這句話卻告訴我,她的憤怒是有原因的,這讓我怎麽能夠相信。


    “塔克麗在說謊,阿爾泰呢?難道當時阿爾泰沒有反駁她!”


    若耶冷笑一聲,非常尖刻地譏諷:“阿爾泰當然不會承認,他當時非常詫異,大概不相信他的情人會供出他來吧!”


    “塔克麗呢?塔克麗在哪裏,我要見她!”


    “你見不到她,我也找不到她了!”若耶的嘴角劃出一個弧度:“有人把她救走了!”


    “誰,是誰救走了塔克麗,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那一晚,當時,我們都在薩哈的宮裏,所有的人都在……”若耶回憶著講著之前發生的事情:“……塔克麗說出是阿爾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那個時候,真安靜啊!哪怕是掉一根頭發絲都會被人聽到一樣……窗戶破了,有一個黑影衝了進來,蒙著臉,看不清楚,拉了塔克麗就走,阿爾泰居然掩護他們一起後退……當時薩哈生氣極了,就有侍衛開始阻攔,然後……混戰成一團……一直追出宮外……鬧了大半夜,連王陵那邊出了事都顧不上……後來,就找到了阿爾泰,薩哈當時氣得病倒,連見都不想見,直接讓人將阿爾泰關進了地牢裏!”


    我的心裏後悔極了,我隻不過是離開了那一會兒,就出了那麽多事情,要是早知道,我哪怕晚走一會兒也好啊!


    本來我以為這是雅茹姑姑的陰謀,刻意策劃和誣陷,可是現在看來,事情的關鍵還在塔克麗身上,可是塔克麗,她究竟在哪裏,那個黑影又是誰。


    毫無頭緒,一團亂麻,我不知從哪裏去找出那關鍵的線頭。


    若耶還在說:“找不到阿爾泰的屍身,……用了很多辦法,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總是王子,母後還是想好好收斂他的屍身的……如今王陵那邊也很不好!”


    若耶的話終於讓我集中了一點意識,是的,我怎麽忘記了王陵呢?王陵現在什麽樣了,回來之後,我全部的精神就放在了阿爾泰這件事上,完全忘記了王陵了。


    “王陵現在怎麽樣了!”


    “巴格帶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與其說撲滅大火,不如說是燒完了該燒的,所以才會熄滅……胡楊木和蘆葦、紅柳,所有的,能燒的,全部都沒有了……王陵倒是還在,可是?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若耶古怪的語調讓我心裏抽緊:“到底王陵變成什麽樣,你說啊!”


    她的語調似哭似笑:“什麽樣,就好像昨晚的地震一樣,王陵早就震動了,坍塌了,就好像昨晚樓蘭城裏所有的房屋一樣!”


    “不可能”


    王陵失火以後,第二天的晚上才發生地震,為什麽相隔一天的時間。


    “怎麽不可能,現在城裏已經有了謠言,說是阿爾泰犯了神靈都不能容忍的過錯,所以王陵預先示警,所以樓蘭才會地震!”


    “不可能”有什麽被我在腦海裏捕捉到,可我一時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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