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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遠之一反常態的做派,令唐枝訝異地坐起身:“今兒太陽從東邊下去的?大爺居然放下身段,與我這個夜叉道歉?”


    程遠之的眼角抽了抽,隨即垂下頭,慚愧地道:“夫人休要取笑為夫。為夫原先不懂,誤會了夫人。現在為夫知道,夫人是這世間最通情達理,賢惠大度的好夫人。”說到這裏,神情愈發羞慚:“先前之事,全是為夫的不是。為夫在蜀楓樓訂了一桌席麵,特為夫人賠罪。”


    唐枝目光微閃,程遠之這番做派,全然不似他的性子。這番話也不像他說出來的,略作沉吟,對秋翎揮手道:“既然大爺誠心道歉,秋翎,把銀票接過來。”


    秋翎撅著嘴走下台階,雖然也不明白程遠之為何忽然變得這樣,但是銀票能拿回來總是好的。抽了一下,沒抽動,不由抬頭道:“大爺請鬆手。”


    程遠之不得不鬆了手,臉上的笑幾乎維持不住:“後日上午蜀楓樓,還請夫人莫要忘了。”


    “大爺客氣了,區區小事,不值得如此。”唐枝仿佛沒放在心上。


    “夫人不應,可是不原諒為夫?”


    “自然不是。”唐枝訝異地看著他,“蜀楓樓的席麵,一桌至少也要五十兩,大爺既然缺銀子使,又何必破費?”


    程遠之眼中閃過惱意,正思慮如何勸說,卻聽唐枝仿佛隨口一提:“再有兩日,老夫人便回來了。被她知道大爺如此大手大腳,可不太好。”


    “不會!”程遠之的眼睛一亮,急急說道:“娘去三妹家裏,一住便是兩個月,這番回來,定要為她老人家接風洗塵方顯孝心!夫人不若陪為夫去嚐一嚐蜀楓樓的菜,如果味道好,便訂一桌席麵為娘接風洗塵?”


    唐枝輕輕撫摸著扶手,緩緩點頭:“既然如此,便依大爺的意思罷。”


    “那夫人休息吧,為夫便不打擾夫人了。”程遠之的眼中閃過喜色,瞥了一眼秋翎手裏的銀票,轉身離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院牆外麵,秋翎才把手裏的銀票數了數,高興地遞給唐枝:“夫人,一張也沒少。”


    唐枝接過來,皺著眉頭抖落幾下,仿佛要把程遠之沾上的灰塵抖落掉似的。秋翎掩嘴一笑,說道:“夫人,大爺怎麽突然這樣好性兒?我瞧起來很是古怪。”


    “誰知道他安得什麽心?”唐枝往後一倚,輕闔眼眸。


    這些日子的屢屢挑釁,程遠之已然再也忍受不了,定要休了她才肯罷休。什麽“夫人是天下最通情達理,賢惠大度的好夫人”,任是鬼也不信。就如同她始終瞧不起他的智力與心性,程遠之對她的憎惡也達到極點。


    方才百般邀她去蜀楓樓,多半是有人為他支招,下了套在等她。左右這回不應,還會有下回。去便去罷,唐枝倒也不懼。


    從唐枝的院子裏走後,程遠之來到苗姨娘的屋裏,嚐多了瓊姨娘的嫵媚奉承,苗姨娘的潑辣大膽讓他格外興奮。伏在苗姨娘香軟的身體上,好一番快意馳騁,方才滿足地睡下。夢中,唐枝被所有人唾棄,他大筆一揮,休她出門。望著留下的滿屋嫁妝,在夢中笑出聲來。


    日頭升起落下,複又升起。


    吃過早飯,程遠之滿麵笑容地走進唐枝的院子:“夫人,可收拾妥當?”


    在秋翎的陪伴下,唐枝提著裙裾,款款邁出屋門。身上穿著一條色澤明豔的長裙,花紋繁複的牡丹花爬滿了裙身,襯得頸子修長,腰身纖細,格外動人。程遠之的喉結上下滾動,忍不住道:“夫人今日打扮得真美。”


    唐枝放下裙裾,勾唇輕笑:“我覺得也是。”


    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程遠之的心瞬間涼透。是了,她就是這般孤冷倨傲,妄自尊大。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相遇時,唐枝也是穿著一身豔麗的裙子,高挑的個子站在街道上,他一眼便望見了她。那時他以為這是上天賜給他的仙子,揣著一顆砰砰跳動的心,走上前念了一首詩。誰知她卻冷冷地道:“你擋著我的道了。”


    在街上路人的口哨聲中,他被毫不留情地撥開。眼睜睜地看著她繞向前方,被她推過的手臂酥麻一片,腦中隻有一句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唐枝是玉橋縣出了名的大美人,也是出了名的難娶。條件差些的,登門被拒;條件優秀的,也被莫名其妙趕出來。從十三歲時登門提親的人幾乎踏破門檻,到十七歲時全縣的人都看她的笑話,唐枝仿佛絲毫不急。


    程遠之原先也譏笑過,可是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娶她!


    剛成親時兩人算得上魚水和諧,可是後來到了京城,為何越來越冷淡了呢?望著唐枝的側臉,程遠之想到待會將要做的事,一時竟然不確定起來。


    “啪!”紙傘被撐開的聲音驚醒了程遠之,隻見秋翎熟練地舉高紙傘,有些吃力地遮在唐枝的頭頂。望著唐枝美豔的側臉,程遠之猶豫的念頭瞬間堅定,這種不可一世的婦人,他再也不要養在家裏!


    不多時,三人來到蜀楓樓門前。蜀楓樓是京中有名的老字號酒樓,手頭頗有餘錢的人家喜歡在此擺席聚會。


    剛邁進大門,迎麵走來一位穿著梨花白長衫的公子,對程遠之拱手笑道:“程兄。”而後看向唐枝,目光中隱隱閃動著驚豔:“程夫人,許久不見。”


    唐枝抬了抬眉,微微頷首:“原來是孫公子,真巧。”


    程遠之以風流文人自居,常常在家中設酒擺宴,邀請一群自詡風雅的遊手好閑的家夥喝酒吟詩。孫以衡算是其中長得齊整,勉強有些才情的人,又贈了險些釀禍的瓊姨娘進門,唐枝自然記得他。


    今日出現在這裏,看來給程遠之支招的人就是他了。


    孫以衡見唐枝認得她,仿佛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已經點了些招牌茶點,程兄和程夫人樓上請。”


    程遠之仿佛才想起來,對唐枝解釋道:“多虧孫兄的開導,我才能認識到夫人的好處。所以請了孫兄一起,夫人不會怪我吧?”


    “怎麽會呢?”唐枝仿佛不在意地道,目光落在走在前麵的孫以衡身上,孫以衡的家世尚算可以,比唐家沒落前猶有過之。原該同門戶相近的人交往的他,卻不知看上程遠之哪一點,竟與之親密至此?


    走進包廂不久,樓梯口又出現兩人。一人身量異常高大,眉目硬朗,一身黑衣襯得冷酷英俊。另一人生得清秀斯文,眼角帶笑,很是親和。


    兩人邊走邊談,眉目清秀的公子笑道:“暉哥,你麵色不愉,是鄭姑母又逼你娶妻了?”


    神情冷酷的男子推開房門,低沉的聲音道:“嗯。”


    兩人走進去,麵對麵而坐,清秀公子優雅地斟酒,仍舊笑道:“誰叫你一把年紀還沒著沒落?怨不得老人家著急。”


    冷酷男子沒有搭腔,拿起酒杯,“喀”的一聲,酒杯相碰的聲音響起。


    清秀公子擠了擠眼:“你跟我說實話,你在軍營裏一憋就是這些年,該不會憋壞了吧?”


    “林長穗!”鄭暉低沉的聲音帶著薄怒,“幹了這壺酒,你方才的混賬話,我就當做沒聽到!”


    林長穗笑容一凝:“一壺酒下去,我就倒下了,不如我給暉哥介紹個好媳婦如何?我知道裴侍郎家的小女兒年方十五,長得那叫一個俏!”


    鄭暉垂下眼,倒了杯酒舉到嘴邊:“行軍打仗,娶什麽婆娘?”


    “你現在不娶,等你想娶的時候,好白菜都被豬拱了。”林長穗唏噓地道,“就跟那姓程的鄉巴佬似的,蠢得像頭豬,卻娶了個漂亮得做貴妃都有餘的媳婦。”


    鄭暉目光一動:“哦?”


    林長穗見他有興致,笑著解釋道:“那姓程的是京中一絕,腦子蠢得像豬,又癡花好色無忌口。偏偏自詡風流,愛與孫以衡那家夥廝混。他那絕色夫人也有意思,什麽騷的臭的都往家裏接,連孫三少用過的貨色都不推拒。”


    “你說的那姓程的,娶的夫人可是姓‘唐’?”


    林長穗驚訝地道:“暉哥也知道?說起來,這幾日還有出好戲可看。那姓程的不知抽什麽瘋,想要休妻,打算借孫以衡的手行事呢!”


    “喀!”話沒說完,鄭暉手裏的杯子碎成幾塊,酒水灑了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喵!輕大爺滿血複活!接下來日更喲!!


    還有沒離開阿輕的嗎?酷愛“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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