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的孩子基本都沒讀過書,要麽就不是那塊料,陳蘭蘭這話雖然說得是裴寄辭,可就像是一個打巴掌,直接拍在了其他人的臉上。


    頓時氣氛就尷尬了起來。


    季知歡笑道:“孩子們,昨晚上跟你們說得故事你還記得麽?”


    阿清點點頭,奶聲奶氣認真道:“記得,故事的寓意是,做人做事,不能驕傲自滿,也不可當井底之蛙,要多去看看這個世界,學習他人的所長。人有人的交流方式,狗有狗的交流方式,不要企圖去幹預狗的世界,因為狗眼看人低。”


    季知歡笑得愈發慈祥,“說得很好,我們阿清真棒,這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有些人活一輩子進了棺材裏頭,都學不會閉上那張晦氣的嘴。”


    陳蘭蘭瞪大了眼,季知歡的嘴皮子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居然敢嘲笑她?她算是個什麽東西!


    “季知歡,你說誰呢!”


    季知歡看也沒看她,對著幾位嬸子道:“這陳家大喜的日子,鄉裏鄉親都在呢,不知道蘭蘭姐又在生什麽氣,免得衝撞了神靈,犯了忌諱,晦氣。”


    鄉下人迷信,一聽這話看向陳蘭蘭的目光也變了。


    這丫頭真的是口無遮攔,耀宗的大好日子,陳家村出頭的盛事,對著客人還吆五喝六的。


    陳蘭蘭被季知歡擺了一道,氣得隻能幹瞪眼。


    楊嬸子樂嗬嗬一笑,“哎呦我們小阿清現在說氣話來一套一套的,這狗眼看人低奶奶聽得懂,井底之蛙是什麽意思啊?”


    阿清認真解釋後,嬸子們都明白了。


    “這都是歡歡教的?”


    “是啊,後娘會說好多好多好聽的故事呢。”阿清張開了手,作為季知歡的第一捧哏,他是不會吝嗇誇獎的。


    “裴家媳婦,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呢,又會治病,又會講故事,還能賺錢,我們家春兒以後有你一半,我也就不操心了。”


    楊嬸子聽她們誇季知歡,就跟誇自己女兒一樣,心裏高興得不得了。


    一桌子人自顧自說去,完全把季知歡一家子當成了中心,陳蘭蘭這個主家反倒是沒人管了。


    “哼!”陳蘭蘭轉身去找袁氏了。


    男人們圍攏了一桌子喝酒吃菜,陳耀宗也被敬了不少酒,誌得意滿得站了起來,“各位父老鄉親,多謝大家今日賞臉來恭喜我,我陳耀宗在這保證,他日金榜題名,必定不會忘了陳家村的鄉親們!”


    這話聽得大家都開心,賀喜聲接連不絕。


    陳開春比陳耀宗還要開心,已經喝得是滿臉通紅,身子都在打擺子了,離開位置提著酒杯就滿場飛,非要聽人家誇他們家生了個條金龍才開心。


    “那是,我們耀宗,出生的時候,我就知道不一般!”


    與陳家村民不同的是,唯有季知歡一家是真的來吃飯的。


    鄉下人甚少吃到肉,肉菜一上桌,那叫一個修羅場,現在三個孩子家裏不愁吃的,自然也矜持,可惜還沒等拿筷子那桌上已經沒菜了。


    好在他們也不在意,後娘做的飯菜比他們這的大廚子還要好吃,等回家再吃也是一樣的。


    陳開春看頂著他們好一會了,見他們一副發達了就了不起的樣子,直接走了過來,女眷這桌不喝酒,他一靠近,濃鬱的酒氣就散了出來。


    不過他在季知歡這吃癟了好幾次,這次學聰明了,他不找季知歡,找得是裴寄辭。


    “阿辭啊,今天熱鬧麽?”


    裴寄辭覺得莫名,但還是回答了,“熱鬧。”


    對陳家村而言,這排場跟成婚差不多了。


    “你羨慕不羨慕。”


    “……”並沒有。


    陳開春見他沉默,笑眯眯道:“羨慕也沒用,這都是命,哎我跟你說,人這命都是老天爺定的,你不是讀書這塊料知道麽?別犯渾,家裏蓋了房,你就在這好好種莊稼,將來娶媳婦生孩子,表現好啊,還能跟著我們姓陳,讓你沾沾耀宗的光。”


    裴寄辭覺得荒唐,定定看著陳開春,眸光裏閃過殺意,沾光?他陳耀宗也配,不過是一隻手就能碾死的螻蟻。


    若不是龍困淺灘,爹爹不得挪動……


    陳開春越說越上頭了,楊嬸子聽不下去,“村長,你跟孩子說什麽呢,讀不讀書跟你有什麽關係。”


    “你個婦道人家,我們男人說話你多什麽嘴!”陳開春罵完,笑道:“對了,趕緊的去把入學名帖拿來,給裴寄辭看看,他這輩子能看這麽一回,也值了。”


    陳開春舔了舔嘴唇,覺得還說得不夠。


    “我們耀宗啊,那以後是要給皇帝老兒做丞相的,來來來,你們多看看他,沾沾光,以後可摸不著了。”


    陳開春說罷,那名帖也從祠堂拿來了,他當著全村人的麵,將名帖從木盒裏拿了出來。


    陳耀宗莫名有些緊張,那名帖裏會不會寫了裴寄辭的名字呢?


    還沒等他阻止陳開春炫耀的動作,陳開春已經把名帖打開了,還轉著圈,讓更多人看個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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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不認識吧,你們當然不認識!”陳開春得意極了,他覺得他這一輩子唯獨今天最痛快。


    村子裏的人哪裏認識字啊,讀書可是有錢人才會去的。


    等陳開春轉到季知歡這桌的時候還怕他們看不清,陳耀宗已經趕過來了,“阿爺,阿爺這名帖我還要用,你別弄壞了。”


    陳開春揮開他的手,“看看不打緊,你就算沒名帖,你難道還進不去麽!”


    陳耀宗尷尬得很,心裏也吊著,生怕那名帖上麵是有名字的。


    世事就是如此,你越怕什麽,就來什麽,名帖上不僅有名字,還有林學文的私人印章。


    季知歡雖然不認識其他字,但是裴寄辭曾經教過季知歡,她一眼就看到了上麵寫著的赫然是他們家阿辭的名字,哪裏是什麽陳耀宗?


    這不要臉的陳家,看來是貪了林學文送來的禮品,更可惡的是還拿走了阿辭上學的名額,給了陳耀宗!


    裴寄辭也看到了,季知歡猛地一下拍桌而起,一把搶過了名帖,似笑非笑揪著陳開春的衣領子,將人直接拖拽了過來,這變故發生的突然,全場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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