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豪賭,皆少不了權貴與金銀,而我賭的卻是自己的癡,以及沒有期限的愛恨——帝念舞。


    ***


    大紅的嫁衣,漫天的喜慶,眾人的祝福,癡心不悔的伴侶,這是每個未嫁娘期待已久的場麵。


    隻不過……


    這場盛大而曠世輝煌的婚禮,卻從來沒有一個叫帝念舞的份兒,哪怕她無數日夜期盼過,可終究黑曜要迎娶的女子不是她。


    歡慶的喜悅奏起,漫天的花灑伴隨喜轎而來,喜歡了幾百年的邪厲男子一襲喜袍,望著他的新娘,滿眼的期待,或許還有些許遲疑,不過這些和她應該沒有關係了。


    因為念舞已然感受到天地規則的蒞臨,無可匹敵的神光傾瀉,就在黑曜與風瀅拜天地時,就那麽生生阻攔了他們的婚禮。


    第一道狂雷砸下來,念舞輕笑著,神情飄渺而迷離,望著自蒼穹劈下來能瞬間將轟的灰飛煙滅的雷光,有那麽一刹那,念舞想放棄一些抵禦,可最後還是在聽到一道急切驚懼的嗓音,繼而有了動作。


    從修行那一天開始,念舞便知道不論人、還是,得到了凡人無可企及的神跡,做人做事就不能太絕,否則迎來的天劫絕對是超越你想象的危險。


    狂雷劈在身上時,那種噬骨的疼痛讓她皺了皺眉,苦笑著,老天果然是賞罰分明,本該她的天劫不該這般狂猛,一切都怪她當年的“頭腦發熱”。


    她塗炭生靈,嗜血無情,為了逼迫黑曜回到北域,在南域子民明明投降時,依舊下達了屠城的命令,所以當時沒有人能要她的命,輪到她的天劫卻異常凶險。


    這算一還一報麽?


    不過她並不後悔,卻是異常疲憊。


    雷層滾動,狂風肆虐,天空暗的仿佛看不到一絲光明的深淵,天雷橫空劈下,萬物齏粉,若是劈到人的身上可想而知,臥在血泊之中,念舞笑容苦澀,這最後一道天雷,怕是要抗不過去了……


    可是,看見那一襲喜袍的男子滿臉的焦急,還有清晰響徹耳邊的聲音,念舞不得不說一句,黑曜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看著幻龍張牙舞爪衝過來的黑曜,念舞運用全部力氣迎上了最後一道天雷,不偏不倚快了黑曜一步。


    轟隆隆,無法想象的痛襲遍全身,一麵感受周身骨骼與血液被狂雷劈開粉碎的聲音,一麵察覺到了另外一股雄渾純淨的力量在丹田迅猛瘋漲,天劫過了。


    唉唉唉,這算是禍害遺千年麽?她曾經想過這次會死在渡劫裏,可最後卻因為那頭有點二,卻老是把她當成孩子的笨龍衝過來,繼而使出吃奶的力氣來渡劫。


    身體不斷墜落,念舞感慨了一陣,望著那條身形優美,滿臉焦急的龍臉,有那麽一瞬她想激動的摟住黑曜說,我為了你抗住了天劫,但是看在掛在龍身上的紅色喜袍,念舞唇角流瀉一抹絕豔的笑。


    清越的歌喉展開,唱的是極具神聖的祈求之歌,狼狽不失絕魅的女子,忽然錯開了想抱住她的紫龍,雙手翻飛出繁複的法印,神情無比的狂狷不羈。


    “吾以一身榮耀與虔誠向天祈求一場愛恨,以吾畢生修為做酬,願蒼天垂憐!”


    霍地,狂傲少女周身華光大盛,一道無匹強橫的神光落入她的眉心,與上蒼交換一場愛恨得到了回應,剛經曆天劫,身上傷痕累累,新的力量還沒完全貫穿全身,就在此時與天酬謝,這是在玩命!


    畢生修為瞬間被抽空,無異於頃刻間變成了平凡之軀,普通人遭受如此雷擊,必死無疑!


    “不!!!!”


    極具淒厲的吼聲仿佛震破了天,黑曜頓時一把抱住了宛若破碎娃娃跌下來的念舞,感受到念舞脈息越來越弱,將自己的精元源源不斷輸她急救!


    “咳咳。”一道嫣紅的血線從念舞嘴角流瀉,她望著滿臉焦急,想罵她胡鬧,又擔心她身體已經瀕臨盡頭的邪厲男子,極具冷漠的推開了他:“你不該管我,你的新娘在等你。”


    聲聲涼薄,字字如刀,念舞這句話像利刃刺破了黑曜的心,刺的鮮血淋漓,疼的猶如千刀萬剮,如果他還分不清對念舞的感情,才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


    嬌軀一軟,再也尋不到一絲靈魂力量,黑曜緊緊抱著念舞,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念舞最後一句氣若遊絲的話:“黑曜,我帝念舞這輩子最大的失敗便是喜歡過你,但是我從不後悔,不過也僅此而已。


    所以這場向天祈求的愛恨,我希望不論是誰,隻要不是你便好。”


    如此決絕,如此剛烈,一句句敲打在心上,黑曜抱著沒有一絲靈魂波動的念舞,終於受不住失去念舞而落下淚來……


    你究竟有多失望,才能說出不論是誰,隻要不是我便好?


    忽然,臂彎中佳人落入清雅男子懷裏,黑曜要上前去搶,卻被一道神光迫開,黑曜一身戾氣,怒道:“把念舞還我!”


    青龍上君挑了挑眉,“黑曜,你的新娘從來不是念舞,而是她。”


    單手一指,黑曜順著青龍上君的方向看去,一身新紅嫁衣的風瀅臉色難看至極,黑曜正欲說什麽,卻被風瀅急急打斷:“曜,念舞不會死,父王為她推算過,她天劫雖險,卻會平安無事曆劫歸來,目前她隻是離魂轉生,去尋找她的愛恨而已。”


    黑曜聞言苦笑道:“風瀅,對不起。”


    風瀅眸中淚光乍顯,“曜,你答應過父王會照顧我一輩子的,念舞女皇拿畢生修為向天酬謝一段愛恨,終究會有人來愛她!難道你非要讓我今天如此難堪嗎?”


    定定望著一向溫暖如陽光的女子凝眸含淚,黑曜神情無比嚴肅,聲音充滿了歉意的冷漠:“風瀅,對不起,我是答應過義父照顧你一輩子。我也本以為會和你相敬如賓的攜手一生。”


    頓了頓,黑曜的聲音苦澀而哀慟,“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我很感謝當年義父的救命之恩,也想拿一生對你的守護來報答義父的栽培,可是這卻傷害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我除了對你說聲抱歉之外,我是不會和你拜堂成親了。”


    風瀅大吼:“哪怕從此她的愛恨不再有你。”


    “是。”


    “既然你那麽在乎帝念舞,何苦百年前答應和我的親事!”


    風瀅聲音尖銳,句句質問,黑曜則懊悔不已,“因為我太過自以為是。”


    一開始,他或許遲鈍把自小照看到大的念舞的表白,當成了一種惡作劇,繼而忽視了念舞的感情。


    可是後來,當他開始糾結念舞是否喜歡他的時候,看見了青龍上君脅迫念舞回房,並且他親手為念舞點的守宮砂已然不見。當時他隻當念舞被迫,所以犯傻的不停閉關修煉,修煉出來便是找青龍上君決鬥,就為給倒黴孩子出氣。


    可是後來,關於南域吞並北域與中域的野心,導致念舞開始躲他,兩人的信任雖在,但隨著青龍上君與念舞愈發親密,導致了黑曜自動忽視念舞所謂的喜歡。


    再到婚期押後百年,念舞老是和青龍上君形影不離,誤以為念舞是喜歡這位天胄的,所以他更加不可能挑明當初念舞的表達,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的錯。


    如今,念舞魂體分離,去求她的愛恨,黑曜才發覺自己笨的可以。


    如果早些說明,是不是事情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讓人心痛?


    身形一動,來到九幽冥界,黑曜翻遍了生死簿,始終找不到念舞的轉生,質問冥王時,反而被冥王諷刺拿什麽身份來尋找念舞的轉生。


    黑曜自嘲一笑,是啊,他究竟是以什麽身份來找念舞?


    當初粉嫩嫩的一團的熊孩子,在他的陪伴下亭亭玉立,在他的督促下,成為了名動四方的冷酷女皇,他似乎總扮演長輩的角色,正因為這該死的長輩身份,終於把他的熊孩子逼入絕境。


    他媽的,他究竟該怨誰?還不是該罵自己一句蠢嗎?


    黑曜陰鬱看向不肯透露一絲一毫的冥王,轉瞬嘲弄一笑,找到了紫淩霄,“能否借紅鸞燈一用?”


    紫淩霄則輕笑,沒有任何刁難的將紅鸞燈奉上,“早猜到你會用到它。”


    眸中一閃訝然,黑曜苦澀勾唇:“這麽明顯嗎?”


    “應該說你太過遲鈍。”紫淩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黑曜,妖家兒女素來絕頂聰明,當然他們骨子裏從不缺少霸道和記仇這種東西,不要以為輕易拿到了紅鸞燈就能找到念舞。”


    黑曜感謝一笑,“我知道,她是我帶大的,我早就想到了找回她的艱難。”


    聽出黑曜話裏的篤定,這回輪到紫淩霄詫異,見狀黑曜笑了笑:“念舞既然說過從未後悔喜歡我,那麽便是給我留了一絲機會,不管用多少年才能找到她,該有的懲罰從來不會少,隻要一步步克服便可。”


    “若是她的愛恨裏不再有你呢?”


    “那我便是她身邊永遠的黑曜哥哥。”


    黑曜落拓一笑,雖然麵容還是彌漫著失落,但眉眼間卻燃燒著無法忽視的堅持與等待,因為這是他欠念舞的,就算念舞真的喜歡上了別人,也是他咎由自取。


    不過……


    就算他遲鈍,多年來的相知相伴,他自問還是了解自己的熊孩子的,隻不過他沒想到他家熊孩子這次,為了讓他徹底待在她身邊,選擇的方式這般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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