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九百九十四年十二月十四日,清晨。


    光榮聯邦的“煉獄之錘”師團,剛剛在屬於人類帝國的裂魂之地上,度過了越境以後的第二個夜晚。


    此前兩天,荒原上的暴風雪越下越大,在寒風和飄雪的阻滯下,“煉獄之錘”師團行進得比想象中還要更慢——整整一萬半獸人組成的軍隊,完全是踏著幾乎沒過小腿的雪層,才在寒冷荒涼的原野上跋涉了近九十公裏。


    ——考慮到“煉獄之錘”攜帶的輜重武器、惡劣的天氣以及對於帝國地理的陌生,這個速度實在已經不算慢了,但仍然讓“煉獄之錘”的師團長古利特·烈風將軍焦躁異常。


    從小便身在軍伍的烈風將軍,實在太清楚,“速度”、“距離”和“時間”,對於一場突襲戰而言是多麽關鍵的三要素!


    “煉獄之錘”師團固然有著忠誠善戰的兵士、保養精良的武備,但他們手中最大的優勢,其實是這場秘密突襲的隱蔽性和突然性!


    借著一條此前從未被人發現的穿山密道,他們完全能夠像一柄不露鋒芒的利刃一般,狠狠插入帝國人類暴露在南方的脊背,給這群正為東境焦頭爛額的人類佬重重一擊!


    為了保證行動的隱蔽,烈風將軍甚至是故意拖延了些時日、等到徹底入冬之後才發動的攻擊——根據人類的習慣,在寒冬臘月的荒原之上,向來不會有商旅和軍隊走動,這正給獸人大軍的隱蔽行進提供了便利;


    可烈風將軍萬萬沒想到,裂魂之地的惡劣天氣,竟然首先影響的是“煉獄之錘”的正常行軍!


    這也隻能怪,生活在塵埃山脈東方的溫暖國度的獸人們,根本沒有想到位於寒骨山脈、塵埃山脈陰麵夾角下的人類帝國,冬季的天氣竟能一冷如斯!


    可古利特·烈風將軍明白,“煉獄之錘”師團每在裂魂之地上多耽擱一天時間,這次秘密突襲暴露在人類帝國視野中的機會就大一分、留給人類帝國組織防禦的餘裕就多一刻!


    ——更何況,“煉獄之錘”師團已經在穿越塵埃山脈的過程中浪費了太多時間。


    所以,在昨晚的一場臨時會議中,當古利特·烈風將軍得知,有十幾名士兵因為嚴寒而被凍傷以後,這位獸人將軍更是將這兩天來的憤懣盡數釋放,把“煉獄之錘”的旅團長們指著鼻子臭罵了一頓,然後又親手用鞭子將保障不力的負責人抽了一頓;


    偌大的“煉獄之錘”師團中,唯一有能力平息烈風將軍怒火的獸人,反倒是其貌不揚、身材矮小的老薩滿薩基大師。


    從某種意義上說,古利特·烈風將軍正是最最傳統的那種獸人戰士——他們雖然文化程度不高,是從小在軍中成長起來的粗坯,但還無比遵從獸人一族的傳統和戰神的教誨,對於薩滿祭司這些神職人員保留著最大程度的敬意。


    也正是在薩基大師的勸說下,烈風將軍才放棄了為了趕行程而讓部隊超負荷進軍的打算;


    按照烈風將軍的想法,“煉獄之錘”師團在整片裂魂之地上都不會受到什麽挑戰,即使士兵會有些勞累,那也大可以在攻陷霜楓嶺以後再行休息、為渡過獅心河做準備。


    ——這其實也正是獸人軍隊一貫的作風:依靠著半獸人遠超尋常種族的力量和耐力,光榮聯邦的軍隊總是能夠做出超越常人任職的高強度急行軍、大規模轉移以及迅猛攻堅,很容易就能夠打破敵方將領部署的臨界點。


    不過薩基大師那一句“耐心是戰士最重要的美德”,還是讓烈風將軍穩重了許多。


    於是昨晚,在寒風之中苦不堪言的“煉獄之錘”師團,還是找到了一處穀地安營紮寨、準備等第二天暴風雪勢頭稍緩、再行進軍。


    這片穀地夾在兩條南北平行走向的山丘之間,正好可以擋住從東北方的塵埃山脈刮來的寒冷雪風。


    獸人的隨軍廚師們,殺了幾頭隨軍帶來的“蒙特利爾牛”,在營地中央煲起了肉湯,也給深受寒冷之苦的獸人士兵們帶來了一絲溫暖——相較於人魔兩族通常攜帶幹糧,獸人軍隊在長途行軍中,一向更喜歡驅趕牲口隨殺隨吃:


    當然,鑒於是突襲作戰,“煉獄之錘”攜帶的給養也並不多,現在就殺牛取肉,也有去除累贅、加速行軍的意思;


    不過烈風將軍相信,在攻克霜楓嶺和獅心河南岸的定居點後,他們一定能夠搜刮出更多食物。


    這天清晨,馬爾科·烈風中士起得很早。


    作為“煉獄之錘”精銳中的精銳,第一旅“獅鬃”的一員,馬爾科·烈風和其他“獅鬃旅”的戰士一樣,駐紮在營地的最外圍,以防備在這無人荒原上並不太可能出現的敵軍襲擊。


    盡管身為師團長之子,但年輕的馬爾科在軍中沒有任何特權;


    甚至就連他的中士軍階,也是在上等兵崗位上熬了近三年,才終於憑借一次偵察任務得以晉升的;


    獸人畢竟不是人類:


    當人類帝國的貴胄子嗣,完全可以憑借著長輩的蔭庇在帝都獨角獸區優遊卒歲時,絕大多數的獸人貴族子弟,還要按照古老的聯邦傳統參軍入伍,經過足夠的曆練後方能載譽返鄉;


    鮮血與榮譽,這就是半獸人所認為的,年青一代所必須經曆的洗禮;


    甚至就連獸人聯邦的曆任大酋長,也都必須曾經擁有軍中經曆——大酋長預定的繼承人,在戰爭中不幸被殺一類的事情也絕非鮮見。


    馬爾科·烈風走出帳篷的時候,淺黛色的天空中還掛著黯淡的群星,但雪已經停了,大地上厚厚的積雪,在熹微晨光的映照下如水晶一樣藍得紮眼。


    此刻的營地裏,絕大多數獸人士兵都還沒醒:


    冒雪跋涉、人在異域,即便是驍勇善戰的獸人一族,也都失去了往常的活力、縮在溫暖的帳篷裏陷入了沉靜的睡眠,不等號角吹響,是不會有人起床的;


    就連負責值夜放哨的哨兵,也不像在東部聯邦時那樣活力十足地來回巡邏了;


    馬爾科·烈風中士帳篷前那個披著毛皮大衣的獸人哨兵,固然還手裏拄著長斧、看起來站得繃直,但屁股其實早已經悄悄靠在了背後的帳篷鐵架上——在哨兵的麵前,一塊小小的烈焰水晶在地上散發著黯淡的紅光,把周圍的積雪都融成了一潭黑水。


    “烈焰水晶”是東部聯邦沃爾甘礦洞特產的魔法礦物,隻要敲一敲就能在一段時間內持續放熱:熱度太低,用來燒飯恐怕不行,但在冬季行軍中用來取暖倒是不錯,所以出發前每個獸人士兵都領了一塊。。


    ——獸人精銳師團“煉獄之錘”的裝備水準,即便放眼全大陸也都在超一流之列。


    除了這個勉強站著的哨兵以外,其他的獸人哨衛則隻能用東倒西歪形容:


    坐著的、蹲著的、蜷縮成一團的,就算是平時再剽悍、再喜歡赤膊見人的勇士,此刻也在荒原的寒風中裹緊了大衣,在“烈焰水晶”微弱的熱量圈中,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換在往常,這種“放哨狀態”無疑會砸了“煉獄之錘”的好名聲;


    但今天清晨,值班巡視的獸人軍官們,看到了哨兵萎靡不振的狀態,也隻是皺一皺眉頭,並未訓斥些什麽——


    ——對於習慣了溫暖的東方獸人而言,在寒冬之中強行軍,實在是太容易銷磨士兵的精神了。


    更何況在這寒冷的荒原之上、雪山腳下,這隻行蹤隱秘的獸人師團,就算走出去上百裏,也不見得能撞上一個人;


    所謂的“夜間放哨”其實根本沒什麽實際作用,隻是空有儀式感罷了。


    馬爾科·烈風中士仔細檢查了一下,確認自己的佩劍就好端端地掛在腰上。


    東部聯邦的獸人們,熱愛長刀遠甚於長劍,用這種刺擊勝於劈砍的兵器,也的確不符合獸人們直來直去、大刀闊斧的戰鬥風格——不過絕大多數的獸人軍官,倒是都堅持著佩劍的習慣,與大陸各種族的軍官傳統保持一致。


    馬爾科·烈風中士與眾不同的佩劍,或許便是在這“煉獄之錘”軍中,除了他的姓氏以外唯一的、能夠說明他獨特家世的東西。


    他確認行裝無誤以後,便站在帳篷門口,一邊用自己的那塊“烈焰水晶”摩挲著麵頰,一邊環顧掃視著這座臨時營地。


    很快,他就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


    馬爾科·烈風中士三步並兩步地跑上前去,揪住了那個全身裹著大衣、姿態畏縮、一瘸一拐走在營地中的軍官。


    獸人軍官撥開自己的大毛領子,揭開不知疊了多少層的毛氈帽,朝馬爾科·烈風露出了一線綠色皮膚,和他那雙不討人喜歡的黃眼睛。


    “幹嘛?”獸人軍官沒好氣地道,聲音還是像以往那樣,因為抽了太多雪茄而嘶啞難聽,而且在這寒冷的天氣裏,似乎嗓子裏卡了一口濃痰。


    “科德溫上尉……”馬爾科·烈風撓撓頭,憨厚一笑,“我就是想問問您,您知道我們今天要往哪個方向走嗎?”


    “往西。”科德溫上尉翻了個白眼,拉起領子就想離開。


    “我知道是往西……”馬爾科趕緊拉住科德溫上尉,“可是您知道具體是往那個方向嗎?——比如,我們是從北,還是從南繞過西側這座山?”


    科德溫上尉的眼睛,在毛氈帽的陰影下眯了眯。


    “又想跑去當斥候了,嗯?”獸人上尉不無譏諷地冷笑道,“小子,你現在是中士,而不是普通的偵察兵了!難道你以為,再去當斥候立個什麽功,就能讓你父親高看你一眼?”


    “沒有……”馬爾科臉頰一紅,再加上獸人的綠色皮膚,就使得他臉上的配色相當賽狗屁,“我有這方麵的經驗嘛……如果我幫師團偵察一下前麵的路況,對於我們的整體進軍也有好處啊……”


    科德溫上尉又把領口往下鬆了鬆,露出厚厚的嘴唇。


    馬爾科還以為上尉有何高見;


    結果他隻是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這片人類狗雜種都不待的狗屎地方,除了雪就是沙子,有個吊東西可偵察!”科德溫上尉憤憤地罵了一句,重新豎起領子,“我們今天吃過早飯以後,會向北繞過西邊這座狗屎丘陵,然後繼續往西北走——你自己樂意賞他媽的一望無際的雪景的話,就往那邊去!”


    “是!”馬爾科·烈風興高采烈地朝上尉行了個捶胸禮。


    “對了對了!”科德溫上尉突然想起了什麽,瞪著眼睛招呼道,“馬爾科,我昨天讓你給烈風師團長送披風——後來他怎麽說?”


    “呃……”馬爾科·烈風剛想複述父親的話,但突然意識到有些用詞不好直說,隻得支支吾吾地為難道,“呃……我爹說,他……不喜歡這樣,讓我堅守崗位,以後別送了……”


    科德溫上尉的臉都被包在大衣裏,看不出有什麽臉色變化。


    但等到馬爾科興致衝衝地往北方跑去,科德溫上尉才瞅準了周圍沒人,狠狠啐了一口:


    “傻逼!一家子全都是傻逼!”


    ……


    該說不愧是東部聯邦的頂尖軍隊,“煉獄之錘”選定的紮營地點,果然是千裏挑一。


    兩座相對竦峙的山丘,很好地阻擋了自塵埃山脈上直貫而下的寒風;


    再加上暴風雪淩晨就已經停了下來,隨著太陽攀上天空,轉眼間裂魂之地東部又是一片晴朗:攀爬西側的山峰時,馬爾科·烈風不僅沒有寒冷,甚至感到有一絲和融的暖意。


    荒原的溫度變化就是如此靈敏,涼得快,熱得也快。


    “煉獄之錘”紮營地西側的這座小山丘,絕對高度並不很高,但坡度很陡,正適合阻擋荒原上多變的寒風以及人類的目光:一直秘密行軍的“煉獄之錘”師團,也正是在這座山的庇護下,才敢下令埋灶做飯:


    軍力強大的“煉獄之錘”從來不懼怕任何敵手的窺探,但如果讓荒原上有心的人類(假設有的話)發現了炊煙、提前通知了獅心河北岸的領地,那無疑會增加日後渡河作戰的難度。


    對於這些軍事主官小心謹慎的作風,科德溫上尉就很不屑:


    在營地中,科德溫上尉不止一次地跟馬爾科吹噓過“煉獄之錘”的戰力,據科德溫上尉說,他已經在師團中服役了整整三十三年,“煉獄之錘”遇到的敵手,無論是北方的矮人、南方的魔族還是聯邦中叛亂的亞獸人,就沒有一個不被“煉獄之錘”碾成齏粉的——而就算給帝國一年的準備時間,這幫腐敗的人類也無法阻擋“煉獄之錘”的渡河攻勢!


    馬爾科唯獨想不明白,在“煉獄之錘”服役了“整整三十三年”的科德溫上尉,怎麽到現在還隻是個上尉的?


    就是在這些無關緊要的胡思亂想中,年輕的獸人中士登上了這座無名山丘的頂峰。


    然後,他不得不承認科德溫上尉是對的:


    從這座山丘上向西望去,觸目所及都是一片純白:


    連續三四天的大雪,早已覆蓋了裂魂東部地表上的一切特征:足跡、車轍、道路——如果這片鳥不拉屎、毫無人煙的荒原上有過的話。


    唯有比較高大的枯木以及大的石塊,能夠在厚厚的一層積雪中顯露出來,露出一絲半縷的黑色;


    整個視野中,唯一會移動的東西,就是翱翔在空中的那些蒼鷹與禿鷲:


    一場大雪幾乎覆蓋了這一帶所有的荒草叢與獸穴,這些猛禽注定要花點心思,才能找到可口的事物了。


    馬爾科·烈風中士的視力不算太好,但他眯著眼向西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沮喪地認同了上尉的判斷:


    在這種天氣跑出來“偵察路況”,無疑是大陸上最愚蠢最愚蠢的獸人才會幹出的事情。


    ——不過,他想道,起碼我主動為“煉獄之錘”做了些事情……


    隻要這樣堅持下去,總有一天,馬爾科·烈風中士就會追上那位既親密又陌生的師團長的身影吧……


    馬爾科·烈風摘下氈帽,撓了撓自己的綠腦殼,歎一口氣,從自己匍匐的雪坑中站起身,準備回到“煉獄之錘”營地。


    但就在他扭頭的同時,馬爾科·烈風中士的視野邊緣,突然捕捉到了一絲有些詭異的細節——


    馬爾科驀然停住動作,然後沿著山脊線望向北邊:


    那裏,就在山脊的正中,在一片純白間,露出了一株漆黑色的枯萎灌木。


    類似的景象,在雪後的荒原無比常見:


    任何有幸在這片死亡之地存活下來的植物,隻會被大雪和嚴寒殘忍地殺死,反倒是這些早已死去的枯木,能夠在一片積雪中露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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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隻青睞死者。


    問題是,在裂魂之地荒原比較平坦的地帶,地表豎著一株枯木實屬正常;


    但……在山上呢?


    馬爾科·烈風回頭看看南邊,然後看看東邊的那座山丘。


    一望無際,山上都沒有任何植物。


    即使曾經有過,這些長在山頂上的出頭鳥,也不應該撐得住荒原上呼嘯的狂風。


    馬爾科·烈風中士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沒有敢站直身體,而是匍匐在雪層中,一點一點、盡可能緩慢且無聲地朝那株詭異的“灌木”爬了過去。


    在爬行的過程中,馬爾科隻用了單手,另一隻手則扶住了腰間的長劍。


    盡管隔著手套,但嵌有珍珠的胡桃木劍柄,仍然讓這位年輕且勇敢的獸人戰士膽氣一壯。


    眼看著已經接近了那株灌木,馬爾科再無任何猶豫,“騰”地從山脊上站起身,帶著無數飄飛的雪片箭步衝上前去,一把撥開了黑黝黝的灌木叢。


    然後,兩隻閃亮的眼睛,出現在了灌木覆蓋下的雪層中。


    兩隻覆蓋著淡肉色眼皮的、屬於人類的眼睛。


    一秒,馬爾科在拔劍的時候隻花費了一秒;


    但一秒,在霜楓嶺侍衛隊長、帝國“聖奧古斯都節”比武大賽冠軍愛麗絲·康姆斯托克小姐訓練出的開拓軍斥候麵前,還是顯得太慢了。


    馬爾科·烈風中士剛把烈風氏族世代相傳的長劍舉到半空,就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反胃感。


    獸人士兵隻覺得,仿佛自己的五髒六腑都陷入了痙攣狀態。


    然後他低下頭,看到雪層中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握著一柄純黑色的怪異短劍,短劍的劍身則直直沒入了他自己的小腹。


    ——龍骨峰精靈寶庫收藏的鐵木短劍,即使曆經千年風雪,依然切玉斬蛇、鋒銳無當。


    或許是由於在長途跋涉中,身體在徹骨嚴寒的逼迫下已經趨於麻木;


    馬爾科·烈風中士甚至沒有感到一絲疼痛;


    年輕的獸人,曾經設想過死在人類神射手的箭下、死在獅吼七式弩炮引起的爆炸中、或是在攀爬攻城梯的時候被一桶滾燙熱油當頭淋下,甚或更光榮一些,成為某位大魔導師宗師級魔法的犧牲粢盛;


    但他自己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一刻竟然會來得如此輕柔、靜謐。


    就好像荒原的風,從地上吹起了一片雪花。


    手裏還舉著軍官長劍的馬爾科·烈風,在這座陌生的山脊、異鄉的土地上頹然倒了下去,他的身體沿著小山的東坡骨碌碌一路滾下,推出了一坨格外碩大、宛若墳塋的積雪,這才堪堪停下;


    這座雪墳,迅速被染成了一片屬於鮮血的紅色,消融,流淌。


    渾身僵硬的馬爾科·烈風,茫然躺在這堆紅雪之中,癡癡地望向自己滑落的山脊。


    他看到,隨著雪層的顫動,一個穿著雪白罩袍的人類,從厚厚的積雪之下爬了出來。


    那人類從罩袍下掏出一根木杆,然後站在山脊上,高高挑起鮮豔的紅旗,朝著西方用力地搖啊,搖啊,搖啊。


    這座山的西方,到底有什麽?馬爾科·烈風如此想著。


    但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永遠也不會,因為他死在這座小山的東麓。


    他將是“煉獄之錘”這個番號所屬的一萬獸人士兵中,活著向西方走得最遠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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