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劫讓人形怪物的癲狂神誌逐漸平靜,目中嗜血猩紅漸漸暗淡,腐爛麵龐上的痛苦表情也得到撫平。


    接下來人形怪物載著晉安,穿梭於雲霧裏,前往莽荒山林深處。


    晉安則是盤腿坐在人形怪物背上。


    按照炭筆圖案所畫,這塊怪異盆地裏的人形怪物應該不止一個,或許是因為盆地範圍太大,又或許是因為夜霧太濃,趕路好一會都未見到第二個人形怪物。


    可惜座下人形怪物記憶殘缺嚴重,他還是沒能找到當年全部真相,以及老人上吊自殺後為什麽會變成人形怪物。


    就在晉安沉思時,載著晉安的人形怪物忽然停住,幹瘦身軀上的那顆腐爛腦袋,咯咯,咯咯,脖頸骨頭艱澀摩擦,轉頭看向一個夜霧深處的某個方向。


    晉安察覺到人形怪物細節,也循著人形怪物視線方向看去。


    原地並沒有等待太久,團團幽霧背後,出現一道長柱黑影…隨著地麵輕輕震動,一團扭曲的人形怪物影子,在幽霧裏前行。


    晉安手掌輕拍人形怪物,示意帶他過去查看情況。


    哪知道人形怪物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山伯這才背著晉安繼續前行。


    人形怪物做了個搖頭動作。


    活死人從藥籮裏拿出藥鋤,對著自己脖子一頓砍,然後把手伸進脖子斷裂處拚命抓撓,仿佛是要從身體裏抓撓出什麽東西。


    人形怪物依舊沉默趕路。


    人形怪物沉默趕路。


    咯咯!


    蹬。


    就像是一口氣堵在喉嚨裏喘不上來也咽不下去。


    山伯說不了話,他一直注視一個方向,為晉安指明方向。


    嗬嗬——


    晉安:“你應該也有名字吧?”


    要不是因為活死人關係,這麽重的傷勢已經直接當場斃命。


    然而他的半個身軀被炸沒,伸進脖子斷裂處的手臂又從胸膛傷口出來,他還在繼續抓撓,始終沒能從身體裏抓撓出折磨他的東西。


    直到看不見幽霧背後的黑影,晉安座下的人形怪物載著晉安繼續前進。


    晉安驚詫。


    人形怪物雖然記憶殘缺,已經忘了如何與人類交流,但是懂得簡單的搖頭、點頭肢體語言,他做了個點頭動作。


    有時候他也會懷念鬼母噩夢裏的幾個夥伴,比如阿平,比如小老鼠。


    不過這個活死人沒那麽好的運氣了,直接被擊成重傷。


    隨著靠近,夜霧背後的奇怪異響越來越清晰,聽起來就像是一個人被活封在棺材裏的那種痛苦窒息呻吟聲。


    “咦?”


    晉安:“是又遇到和山伯一樣的人嗎?”


    晉安辨認了好一會,才勉強聽出來是“山”的音節。


    晉安躍身落地,然後走進幽霧背後,他之前沒看錯,這裏的確有一個人,而且還是白天時候見到過的活死人。


    山伯埋頭趕路。


    正常人受到這麽嚴重傷勢,流血不止一天,早就流幹血而亡了,但是眼前的活死人還活著。隻是沒了鮮血的身軀,就像是幹涸龜裂的河床,身體各器官衰竭,導致他每一次喘氣都無法讓空氣進入肺部,所以才有之前聽到的像是人被活埋在棺材裏的痛苦窒息聲音。


    晉安此時離地太高,看不明確,於是讓山伯帶他靠近些。


    “哈哈,那就這麽說定了,以後你的名字就是山伯,隻要是人就應該有一個名字。”


    山伯沒動。


    “山……”人形怪物喉嚨沙啞吐出一個十分模糊的音節,然後重歸沉默趕路,仿佛這一個沙啞音節已經用盡他所有力氣與語言。


    “這倒是很像天師府的行事風格。”


    人形怪物點頭。


    既然人形怪物說有危險,晉安也沒有執意過去。


    晉安仿佛重新找到鬼母噩夢裏與阿平他們相處的時光,口中一遍遍喊山伯,路上氣氛歡愉。


    假如此時有人與山伯正麵對視,會發現他眼裏如同野獸一樣的嗜血紅光,幾乎全部消退,心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晉安的出現,與外界的溝通,逐漸讓他重新找回人類特性。


    因為這個人身上也背著一隻藥籮,藥籮裏有草藥、藥鋤等工具。而且能在這裏遇到人,本身就不尋常,遇到那些依靠香爐灰續命的活死人概率更大。


    山伯不動,晉安也沒有催促,他凝神遙望夜霧背後有什麽,空寂的深山夜霧裏,聽到了一些奇怪異響。


    於是他又拿起藥鋤對著肚子亂鑿,開膛破肚,手在稀爛肚子裏胡亂翻攪,掏出一節節腸子,痛苦嘶吼的在身體裏一陣尋找。


    他身體血液早已經流幹,喉嚨造成這麽嚴重撕裂傷,始終沒有一滴鮮血流出。


    原始山林中的雲霧太濃了,即便晉安坐在高處,視野高過樹冠,仍舊無法俯瞰盆地完整地形。


    活死人的半個胸膛炸飛,就連一條臂膀都不翼而飛了,渾身是血,這些鮮血已經幹透,由此判斷這人應該是在白天就受到重創。


    山伯背著晉安在夜霧裏又趕路一會,他又一次停下四足。


    隨著凝神細看,夜霧背後,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在濃霧裏忽隱忽現。


    晉安微笑說道。


    這名活死人此時身後重傷,痛苦呻吟,正在最後彌留之際。


    晉安自信笑說道:“多謝山伯的關心,沒事的。”


    在人形怪物一身陰氣的遮蔽下,遠處那個路過的人形怪物並未發現晉安這個大活人的存在,龐然大物影子在夜霧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山伯你覺得如何?”


    晉安目露回憶:“看著你,讓我想起一位老朋友,你們都有著同樣的身世遭遇,他名字叫阿平。”


    “小神龍山是生你養你的地方,依山而生…那我以後喊你山伯吧。”


    晉安微訝,略一思索後,問道:“你是想說,那個人與你不同,有危險?”


    在茫茫一片的霧氣裏趕路,這種過程有些無聊,晉安隻能找人形怪物聊天。


    由於傷勢過重,活死人身體開始出現異常,他突然嘴巴痛苦大張,僅剩的一隻手臂,毫無征兆的掏進喉嚨裏,抓得喉嚨血肉撕裂,手臂深深伸進喉嚨裏,把脖子撐大幾圈。


    “山?”


    晉安:“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名字,你也不例外。”


    嗬——


    晉安無視活死人在盯他,他走到活死人身邊蹲下檢查傷口,發現這不是野獸爪牙造成的撕裂傷口,倒更像是被法寶打傷炸飛半邊身軀?


    白天、法寶…答案已經呼之欲出,看來其他人走在小神龍山裏,與他一樣遇到了活死人。


    “山伯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們出去的!”晉安鄭重許下承諾。


    看著這驚變一幕,晉安臉色微變,這一幕,在山伯生前不就發生過一次嗎……


    “難道山伯父子倆在生前也奇遇到了仙人棋局,並且吃過香爐灰煉製的丹丸?”


    “那些四足人形怪物都是跟吃了這個丹丸有關?”


    晉安目光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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