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師旗船是一艘五牙巨船,設正殿、內殿、東西朝堂、碉堡、女牆,可容戰士八百餘人。最高的第五層船樓建造得宛如雄偉城門樓,用來彰顯康定國水師的無敵雄風。


    旗船也稱旗艦。


    是水師艦隊的指揮船。


    旗船第五層的門樓上,晉安與水師主帥王陸並肩而坐,居高臨下的環視整個海麵情況。


    兩人身後則站著老道士、劉泰、一眾副官,還有一圈精銳親衛軍。


    海麵上的霧氣持續不散,就連水中的回鶻女浮屍也是從深處不斷漂來,王陸將軍問晉安如何處置這些浮屍?


    晉安隻回答四字:“不必理會。”


    王陸將軍若有所思,然後命副官傳達下去,沿途不要再打撈那些回鶻女浮屍,違令者軍法處置,副官馬上去找旗手傳達命令。


    艦隊在濃濃海霧中又風平浪靜的航行了一段路程,海麵上除了回鶻女浮屍還多了些船隻碎片。


    不久後,一艘小舢板船朝艦隊這邊漂來。


    小舢板船上掛著紅燈籠,船尾有船夫劃著船槳,在海中左搖右晃的艱難掌舵。而在小舢板船的簡陋船艙裏坐著二三十名穿著精致和服,化著精致妝容的年輕漂亮女子。


    那些年輕漂亮女子無懼風浪,唱著異國風情的歌謠,歡聲笑語,仿佛漂洋過海當回鶻女在她們眼裏並不是危險,而是一種能為家族爭光的無上榮譽,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對未來無限憧憬的陽光笑容。


    有水師士兵朝小舢板船大聲呼喊,讓她們趕緊避開艦隊,不要被戰艦碾碎撞沉。


    也不知是海浪聲大還是海麵風大,小舢板船裏的二十三名回鶻女依舊帶著對未來憧憬的唱著歌謠,沒有聽到艦隊警告,直直而來。


    就在水師士兵還在繼續呼喊時,


    第二艘小舢板船、


    第三艘小舢板船、


    第四艘、


    第五艘、


    ……


    有更多小舢板船出現。


    每艘小舢板船上都運載著二三十名回鶻女,海麵上空回蕩著這些回鶻女的歌謠。


    起初這些歌謠委婉、動聽,帶著女子出閨對未來丈夫的甜美期待,可聽久了頭暈腦沉,昏昏欲睡。


    噗通。


    艦隊最外圍戰船上有一名士兵墜海,墜海的士兵完全沉迷回鶻女歌聲,如歸心似箭的丈夫,奮力朝小舢板船遊去,要幫那些回鶻女借種,去倭島做她們的丈夫。


    旗船上的晉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一聲大喝,如雷霆擊穿海霧,當頭棒喝的把那些沉迷在紅粉骷髏虛妄假象的士兵一下驚醒:“我念你們身世可憐,給過你們一次機會,你們非要自誤,找死!”


    艦隊士兵被當頭棒喝驚醒,聽到海水裏傳來戰友求救聲,立刻拋下繩網打撈起落水戰友。


    “小兄弟,你說的是漢話,她們是倭人,應該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吧……”老道士提醒一句。


    但是下一刻!


    轟隆!


    天穹化作火燒雲,那是武道人仙的陽剛血氣衝上霄漢,如一把大火點燃艦隊上空,燒紅了天空。


    不過這些磅礴氣血隻有出竅元神和鬼神能夠看見,普通人的肉眼凡胎並不能看見。


    這個時候,艦隊士兵才注意到先前還很熱鬧,有手鼓歌謠傳出的小舢板船變成漆黑烏船,船內死寂,再也看不到那些回鶻女。


    小舢板船靜靜漂浮海麵,如一座座海上墓碑,阻擋艦隊前進。


    艦隊就像是闖入了海葬墓地。


    這時,旗船發出旗令,艦隊繼續前進,用猛油火櫃開路。


    艦隊上的士卒們開始井然有序忙碌,他們掀開一張張防水油布,推出一隻隻由能工巧匠打磨出來的猛油火櫃,朝海麵那些漂浮不動的小舢板船發動火攻。


    這些猛油火溫度奇高且遇水不滅,能漂浮在海麵上繼續燃燒,一旦沾上就是不死不休,直到自然燃燒殆盡為止。擋道的小舢板船在猛油火下全部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球,在高溫火焰下不消一會就沉沒海底,大有神擋殺神,鬼擋殺鬼的凶猛架勢。


    首戰告捷,作為前鋒軍的江州府水師官兵發出歡呼聲,士氣大振。


    高坐第五層船樓的晉安和王陸將軍看到艦隊士氣大受鼓舞,滿意點頭,當人心不懼鬼神,鬼神無法住進人心,也就失去了蠱惑人心的手段。


    這個時候培養士氣很重要。


    反而晉安的手段成了次要。


    艦隊一路前進,勢如破竹,就在士氣高漲的時候,霧海深處出現接天連海的奇怪火海,艦隊的猛油火櫃在火海前就像是蚍蜉戴盆,卑微渺小。


    看著怪火,王陸將軍神色凝重的朝晉安解釋起來:“我聽說倭島近海常有怪火出現,這些怪火就像猛油火一樣能夠浮在海麵上燃燒而不熄。有怪火的海域會怪事頻發,過往船隻無一能逃得出去,也被稱作鬼火,鬼海。這些怪火都是隨機出現,沒有統一規律,我們能遇見這些怪火,說明已經接近倭島海岸。”


    “怪火傳說?”


    “哼!我倒要看看這裏到底在搞什麽名堂!王將軍,命艦隊繼續前進,不需要調頭繞行!”


    與主帥王陸並肩而坐的晉安,看著眼前的火海,強勢說道。


    王陸信任晉安,命令艦隊繼續前進,旗手馬上朝其它戰艦傳達繼續前進命令。


    雖然不知道旗船為什麽要下達這樣明知是送死的命令,可軍人的職責便是堅決服從命令,其它戰艦緊跟最前頭的旗船繼續航行。


    越接近怪火,四周溫度越是寒冷,陰冷入骨,凍得人瑟瑟發抖,這些怪火不像是人世間陽火。


    眼看龐大艦隊就要撞上火海,就在這時,衝在最前的旗船上空誕生天地異象,磅礴陽剛血氣點燃虛空,如遮天火燒雲與眼前的火海對抗。


    隨後,艦隊上空躍升出三輪巨大的紅色太陽,那正是武道人仙的三把陽火具現人間,連肉眼凡胎的普通人都能看見。


    紅日煮海,虛空裏熱浪翻滾,與眼前的陰冷火海發生劇烈碰撞,如陰陽世界的較量,三輪紅日在妖魔世界裏劈荊斬棘,帶著艦隊速度不減前進。


    此時艦隊上每個人都感覺自己似站在晴天火日下,身體暖烘烘,手腳溫暖,之前的刺骨陰冷和心頭陰霾全部一掃而空。


    恐慌人心受到撫平,大家驚訝、錯愕的看向旗船方向。


    大後方幾艘巨船上的神道高手、以及諸皇子們,同樣是被頭頂的天地異象驚動到,他們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抬頭望天,驚異於武道人仙的動靜如此大。


    “這就是武道人仙的天地異象嗎?氣血龐大到化作三隻天地烘爐,溫養天地,驅散邪穢濁氣!”


    武道人仙磅礴氣血劈荊斬棘開路,艦隊不斷深入火海,忽然,此起彼伏的叫聲打破艦隊平靜:“水,水裏有東西迅速上來了!”


    聞言,船員們紛紛跑到船舷望向水下,這一刻,他們看到了畢生難忘的畫麵。


    幾百年來無數沉船溺亡的回鶻女,從深海密集上浮,幾百年累積的溺屍何其多,成千上萬的朝艦隊襲來。


    那些回鶻女都是衣著精致、妝容精致。隻是本應精致漂亮的五官被海水泡得浮腫,灰白,如披頭散發的凶獰厲鬼,密密麻麻朝艦隊衝來。


    咚!咚!咚!


    一艘艘戰艦突然猛的停住,相互劇烈撞擊,巨大慣性把船上的人摔得人仰馬翻,站不穩。


    老道士東倒西歪的跑到船舷邊探出身子朝水裏望去,結果才看一眼,就馬上縮回身子,驚呼道:“娘嘞!小兄弟咱們遇到屍抱船了!海底深處還有更多的回鶻女朝艦隊衝來!”


    老道士剛說完,人突然愣住,眼珠子不敢置信瞪大,直勾勾盯著前方火海。


    一個通天巨影,如某個禁忌傳說,撞開生者與亡者之間的壁障迷霧,出現在火海深處。


    那巨影實在太宏偉,龐大了,還在火海深處,就已經投影下一大片陰影,如死亡陰影籠罩艦隊,帶來不詳、冰冷、怨恨、腐爛氣息。


    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耳語聲,全是女子聲音,有怒罵,有大哭,有嘶吼,有怨憤,有痛苦,有掙紮,有求救…吵得人頭腦發脹,渾渾噩噩,每當要仔細去聽清這些聲音在說著什麽時,聲音就會飄遠。你越是想要聽清,聲音越遠,不知不覺間汙染人的精神,讓人沉迷在這些黑暗負麵情緒裏無法清醒。


    老道士瞪大眼睛!


    終於看清那是什麽!


    那是一個由無數被海水泡得蒼白的回鶻女屍體纏繞,結成的巨型回鶻女屍怪!這屍怪他奶奶的也太大了,輕而易舉帶起狂風巨浪!


    “這是倭人信奉的魔神!東海道海坊主!”王陸將軍身旁一名副官緊緊抓著欄杆,大喊道。


    對於常年駐紮江州府的水師,自然少不了接觸到一些海上怪談,在老道士詢問下,這名副官解釋起東海道海坊主是什麽。


    東海道海坊主就是倭人信奉的一種海神,海怪。


    經過一開始的驚悚駭然,副官迅速冷靜下來,冷靜分析道:“仔細想想,這應該不是東海道海坊主。我聽說東海道海坊主是倭人信奉的男性魔神,眼前的回鶻女屍怪是女性魔神,難道是東海道海坊主的妻子海女房?”


    眾人還要仔細詢問海女房又是什麽來頭,副官看著驚悚高大的回鶻女屍怪,艱難吞咽了口口水:“將軍,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一些倭人魔神傳說,你們問我我也說不出具體來。不如等我們登島後多抓幾個倭人帶路,那些倭人才更了解他們本土各種鬼神傳說!”


    “如果眼前這個真是海女房,就怕今天殺了海女房,等下會招惹來更厲害的東海道海神海坊主!”副官這話是看向晉安說的。


    不管戰艦如何隨大浪搖晃,晉安依舊穩站原地,沉穩凝視著火海裏的回鶻女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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