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大裂穀。


    晉安他們得先解決一個問題。


    該怎麽安頓羊和駱駝?


    大裂穀裏地形複雜,他隻是站在高處俯瞰並未下穀,就已經看見有幾處危險地方連人通行都困難,更何況是那些羊和駱駝。


    這也是草原人和嚴寬兩方人馬把駱駝留在原地的原因。


    最終,他們決定把羊和駱駝藏在遠一些地方,盡量離大裂穀遠一點,盡最大可能減少暴露風險。


    萬一那些草原人或嚴寬的人馬出大裂穀,然後給他們來個回首掏,摸走他們所有駱駝和水,那就真的要死在這沙漠裏了。


    除此之外,艾伊買買提也留下幾人負責打理羊和駱駝。


    但晉安覺得即便這樣還不夠,又從身上拿出一張三次敕封的五雷斬邪符交給仨駱駝裏的伊裏哈木,用來給大家防身用。


    那對舅舅外甥辦事不靠譜,還是一路上話不多的伊裏哈木成熟穩重些,不會浪費了五雷斬邪符。


    晉安身上的五雷斬邪符有兩張,一張是四次敕封,一張是三次敕封的,即便送出去一張,他身上還有一張四次敕封的五雷斬邪符。


    當一切準備妥當後,已經快要天黑。


    天黑不宜下大裂穀。


    他們在地麵好好休整一夜,次日清晨,晉安、倚雲公子、艾伊買買提、阿合奇、本尼一共五人帶齊水和吃的下入大裂穀。


    作為高手的奇伯,被倚雲公子留在地麵,並沒有跟他們一起下入大裂穀,這就叫防止被人回首掏偷了老家,倚雲公子和晉安的想法總能時不時默契。


    本來傻羊也想跟著一起來的,脾氣暴躁,有仇必報才是它性格,它想報頭禿之仇,但最後被晉安給硬生生攔回去。


    下大裂穀帶頭羊。


    確定不是開玩笑?


    看著自家公子與晉安並肩而行離開,被留在原地,站在風沙中的奇伯,神色帶起悵然。


    “四舅,奇伯肯定是在擔心倚雲阿帕的安危吧?”低頭吃著草料的仨駱駝,低聲說著話。


    老薩迪克很有經驗很篤定的說道:“那叫好不容易看著長大的大白菜突然有一天被人拐跑了的眼神。”


    “唉?”


    小薩哈甫一臉震驚表情:“四舅你會讀心術嗎,你怎麽知道的?”


    老薩迪克:“當年你還沒有出生,我上門娶走你舅媽時,你舅媽一家人就是這個依依不舍的眼神。”


    小薩哈甫一臉羨慕:“四舅,結婚是什麽感覺?”


    低頭吃草的老薩迪克瞥一眼自己這個問題多多的親外甥:“結婚前是一夜百日恩的夫妻,結婚後是分床睡的兄弟。”


    小薩哈甫:“?”


    伊裏哈木:“?”


    “唉,奇伯怎麽跑了,他怎麽跑去追倚雲公子了,奇伯是不是忘了向倚雲公子交代什麽話嗎?”老薩迪克和小薩哈甫驚訝看著風風火火追出去的奇伯。


    ……


    ……


    阿合奇一直帶在身邊的那隻人麵不死鳥,命很硬,直到現在還活著沒死,阿合奇一直不離不棄待在身邊,即便下大裂穀都繼續套著口麻袋背在身後。


    阿合奇說,沒有他保護,他怕這隻瘟喪鳥見不到晚上的月亮,一路上其他人都被劉奶奶劉爺爺繞口令折磨得咬牙切齒。


    這人麵不死鳥怎麽說也是頭奇珍異獸,阿合奇說他想帶這瘟喪鳥離開沙漠,到了外頭足夠他吹牛一輩子的了。


    當然了,他還有另一個更加名正言順的理由,這瘟喪鳥對陰氣、屍氣極為敏感,萬一這佛骨裏藏著什麽危險,還能給他們示警。


    晉安一聽有道理,就讓阿合奇繼續帶著姑遲國人麵不死鳥了。


    下入大裂穀的通道,是一條經過千年風吹日曬,布滿黃沙的石頭階梯,這石頭階梯修得直上直下,有些陡峭。


    這麽陡峭的台階路,也不知這佛國是怎麽進出物資的,想到這,晉安莫名想起一個職業,背夫。


    這佛國鼎盛時期,估計很盛行背夫這個行業吧?


    台階上布滿許多沙子,這些沙子很滑腳,順著滑腳的台階走到底,底下是個被巨大佛像捧在手心裏的棧道平台,平台上立著不少粗柱子,柱子上還能看到滑輪、索道的痕跡。


    晉安看著這些細節,思索道:“這裏在以前,應該是一個卸貨,運貨的地方,那些背夫在這裏卸貨,然後佛國的人又通過這些索道裝置往佛國深處運輸生活物資和茶葉絲綢等奢侈品。不過這麽多年過去,這裏荒廢了這麽久,曾經的繁榮景象早就變成一片破敗荒地。”


    棧道平台的左右兩邊都可以通行,分別通往左右的崖道長廊,那些崖道是由人工在堅固山體裏鑿出來的,深深鑲嵌在崖壁內,很有郭家村崖道的異域風情味。


    五人輕裝上陣,一路上的趕路速度很快,經過一座又一座大佛像,之前從高處俯瞰時覺得這些大佛像很壯麗,很雄奇。


    當行走在這些大佛像腳邊,有時候還會從大佛像的身體裏穿過去,近距離麵對著對麵不遠外的大佛像時,那種巨大的壓迫力,以及曆史沉澱的磅礴、大氣,迎麵而來,讓人心生敬畏。


    仿佛真的走在一個遍布佛陀的神國裏,那些佛陀居高臨下,低眼看著人間百苦,想要度世人過苦海抵達沒有災病與饑餓的彼岸。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體驗。


    人每時每刻都受到潛意識影響,想要皈依我佛。


    還好能走到這裏的人,都不是實力平平的人,這點心誌影響還算守得住。


    不多久,他們便來到佛國的第一座建築前,佛國的建築物就跟崖道一樣,是深深開鑿在崖壁內的。


    這是座佛堂建築,但奇怪的是,佛堂裏其它地方都很整齊,唯獨佛像不翼而飛。


    “佛堂裏有新留下的鞋印,看來我們方向沒有找錯,那些進入佛國的人都是走的這邊崖道。”還沒踏進佛堂,倚雲公子首先發現了佛堂裏有人的鞋印。


    佛堂裏積著很厚一層的灰塵,比姑遲國遺址、沙漠之耳神殿的積灰還厚。


    說明不死神國的這些附屬國,是從裏到外,逐漸滅亡,並且越靠近不死神國越是瘋狂。


    他們大致搜索了下佛堂,佛堂裏並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線索,如果真有線索,估計也被前麵那兩波人馬捷足先登吧。


    這佛國裏有許多佛堂建築,但又找了幾座佛堂,裏麵供奉著的佛像全都是不翼而飛。


    “雖然這裏叫佛國,崖壁上也雕刻許多大佛像,巍峨壯麗,偏偏佛堂裏的佛祖神像全都不見,知道這叫什麽嗎?”


    倚雲公子蹙眉:“這叫有名無實。”


    “也叫名存實亡。”


    “這是遭到神棄的佛國,這裏曾經到底發生了什麽,連佛陀都放棄了這片佛國?”


    晉安若有所思點點頭:“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接下來要小心了,我覺得這佛國裏或許有大恐怖存在!”晉安最後麵色略帶凝重的提醒一句。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如劉姥姥逛大觀園一樣東張西望的艾伊買買提三人,被漢人成語聽得雲裏霧裏的。


    不懂就問:“什麽是有名無實?什麽又是名存實亡?”


    倚雲公子:“意思就是,這裏崖壁上雖然雕刻許多佛像,名義上還叫佛國,實際上這個佛國已經不存在,連佛祖都離他們而去。”


    背著人麵不死鳥的阿合奇:“這個佛國本來就是已經滅亡,佛祖離開也很正常啊。”


    倚雲公子搖搖頭:“我說的死,不是滅亡的意思,而是指佛心已死,佛性已死。”


    三人有點似懂非懂的若有所思點點頭。


    接下來,五人一鳥繼續沿著崖道前行,沿路上見到的不少植物和從崖壁上垂落下來的古藤,越往裏走綠色植被越茂盛,生機盎然。


    “這裏怎麽連個鳥都看不見,光見一動不動的,會動會跑會飛的一個也看不見。”艾伊買買提好奇說道。


    晉安:“凶禽野獸因時刻與危險搏殺,物競天擇,所以對於危險的感知力比人類敏感,比如螞蟻能比人提前感知到地震,全都跑出地麵;鳥雀能提前感知有大風暴,舉族遷移;比如虎豬豹能提前感知有山洪要來,全都跑出大山……”


    “所以能跑的都跑光了,隻剩下這些不能跑的了。”


    晉安這事說得有點玄乎,把這些西域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背著隻麻袋的阿合奇一臉頓悟表情:“我明白了,就好比駱駝是沙漠神獸,能帶我們在死亡中尋找到生的希望,駱駝能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裏能找到水源一個道理!”


    “差不多一個道理。”晉安點點頭。


    “其實晉安道長有一點漏了觀察。”此時,倚雲公子站在崖道邊,手指捏著那些垂落下來的古藤、花草。


    哦?


    倚雲公子一邊打量這些花草植物,一邊繼續說道:“我閑暇無事時對《神農本草經》、《傷寒卒病論》、《千金要方》這些頗有研讀,我發現這佛國裏不僅佛堂有問題,就連路邊的一花一草一木都不是尋常草木。”


    大家全都駐足仔細聽倚雲公子往下說,沒人打斷。


    倚雲公子微微蹙眉說道:“這種叫大戟,在《神農本草經》裏有記載,根可入藥,可消腫散結,喜陰,味苦,性寒,有毒,慎用。”


    “此草叫黃藥,既喜陰暗潮濕之地也喜豔陽高照之地,適應能力很強,在許多地方都能見到它,多生長於山穀、陰溝、雜木叢生的深山老林裏。《神農本草經》有記載,黃藥的塊莖可入藥,可清熱解毒,味苦,有小毒,慎用。”


    她又相繼認出幾種植物,這些植物全部都有一個特點,都是喜歡陰暗潮濕環境,並且本身有劇毒或小毒。


    所以說,多學一門技能,走遍天。


    晉安吃虧就吃虧在技能還不夠多上。


    晉安驚訝道:“這麽多喜陰的植物,這裏莫非是個極陰之地?即便不是極陰之地也是個聚陰之地。”


    “這裏到底是個自甘墮落的魔佛之國!還是有釋迦高僧刻意在這裏建造佛國,企圖用佛性超度這裏的陰氣,結果超度沒成功反而把自己撘進去了?”


    物競天擇。


    陰氣重,陽氣弱。


    就連這大裂穀下看似一動不會動的植物,都在進行著弱肉強食的殘酷一麵。


    最終魔高一丈。


    這些喜陰的植物生機蓬勃,越長越高大,那些喜陽的植物搶奪不過土壤裏的營養和水分,最後被陰寒植物覆蓋,徹底斷送了生機。


    這佛國還真是疑雲重重。


    他們還沒深入多遠,就一路上發現那麽多疑點。


    這時,崖道環境一變,眼前是個棧道密布的世界,棧道連接兩邊懸崖,高低錯落,四通八達,頭一次來這裏的人看到這麽多縱橫遍布的棧道肯定要迷路。


    他們這次好像是來到了佛國百姓的生活區,生活區裏遍布層層疊疊的建築,他們草草檢查七八間屋子,發現這些屋子都有一個特點,屋子裏的值錢東西都還在,但是屋子裏東西摔翻打亂,還有不少的刀砍斧劈痕跡,說明這佛國滅國得很突然,佛國百姓甚至來金銀細軟都來不及收拾就全死在一場戰亂或大暴亂之中。


    這個時候,屋子一角傳來砰砰砰的撞門聲,晉安和其他人從別的房間走出來。


    晉安問:“怎麽了?”


    正在撞門的是本尼:“晉安道長,我發現這裏有扇門上著鎖,我又沒鑰匙,所以就想把門撞開,結果這門還挺堅固的。”


    上了鎖的房間是在西北麵,門上鎖著鐵鏈,不過,都這麽久時間過去了,就算鐵鏈沒爛穿門的木軸也早就爛完了,所以本尼沒撞幾下就把房門撞開了。


    砰,門重重砸在地上,頓時灰塵四飛。


    大家連忙打開所有門窗通風,等了好一會,這屋子裏的飛塵才逐漸消散,然後捂著口鼻的依次而入。


    這房間布局很簡單,有床、有桌、有衣櫃,打開衣櫃裏麵都是小孩的衣服。


    “這裏看起來好像是屋主小孩的睡覺房間?”


    艾伊買買提、阿合奇、本尼三人散開來搜查房間,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麽有用線索。


    “可這也不對啊,既然是屋主小孩的房間,為什麽要鎖上大鐵鏈?”


    “你沒聽晉安道長說的嗎,這佛國透著邪氣,一看就是屋主小孩被魔鬼纏上,然後小孩的阿塔阿帕把小孩鎖在屋子裏,不讓他出去害人,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整個佛國說滅就被滅了,可能那個魔鬼很厲害,連佛都鬥不過他。”


    “阿合奇小心你那舌頭跟那頭瘟喪鳥的舌頭一樣,給你招惹來災禍,你小心真是什麽話都敢隨便亂說,你應該多虧我們這些人裏沒有人是信佛教的。”艾伊買買提狠狠瞪一眼阿合奇,讓他小心說話。


    三人正在爭論不休時,轉頭注意到晉安和倚雲公子站在房子一個角落不動,不由神色狐疑的走上去。


    走近了才知道,兩人是在盯著一個東西在看。


    “晉安道長,這是什麽家具?怎麽櫃子看著不像櫃子?家具看著不像家具的?”本尼指著麵前這個像小閣樓的櫃子,好奇問晉安。


    晉安:“這叫神龕,是用來供奉神明,或是供奉自己祖先靈位的,擺在家裏可以鎮宅辟邪。”


    “想不到在西域裏也能看到神龕,這倒是稀奇事。”


    本尼哦了一聲,想伸手去碰神龕,被晉安阻止。


    晉安解釋道:“神龕一旦請神入住,後世之人最好不要隨意冒犯,如果神龕裏住的是正神還好說,無心之錯,不要介意。要是裏麵住的是心眼小愛記仇的邪神,衝撞了邪神,容易遭報複。”


    本尼:“這裏是佛國,這神龕裏要供奉也是供奉的佛祖,應該不會是供奉著邪神吧?”


    晉安:“這房間本身就很不同尋常,你有見過在小孩房間裏擺神位或祖先靈牌的嗎?”


    本尼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搖頭頭。


    “所以,這神龕擺放在這裏本身就不同尋常。”結果晉安才說完,他前腳不讓別人打開神龕,自己卻主動打開了神龕的閣門。


    “唉?”本尼驚得瞪大兩眼。


    噗哧,一旁的倚雲公子輕笑出聲。


    “不用擔心他,曾經有個老道士給他算過命,他的命很硬。”


    聽完倚雲公子解釋,這些西域人都深有同感的點點頭,這一路上他們就沒見晉安道長怕過誰,連姑遲國那些瘟喪鳥見了他都躲著他。


    唔。


    除了倚雲公子以外。


    晉安推開神龕閣門,咦?他驚訝一聲。


    “怎麽是個不穿衣服的小和尚!”這次的驚呼聲是來自艾伊買買提三人的。


    他們怎麽能不吃驚呢。


    之前他們一直猜測,這神龕裏供奉的應該不會是正神,結果神龕裏不僅供奉著和尚,而是個光身子的泥胚小和尚。


    那小和尚小小的,胖墩墩的,還是個吃得白白淨淨的小孩和尚。


    這個小和尚太小了,無法分辨出是男是女,不過和尚裏隻有男人吧?晉安是這麽認真思考的。


    “晉安道長這一路上你見識多,你看看,這個赤身裸體不穿衣服的佛,到底是什麽佛?”艾伊買買提三人都緊張看著晉安。


    晉安幹咳一聲:“雖然我是道士,對釋迦方麵研究不深,但我可以嚐試一下。”


    /


    ps:遲點還有一更5k字,會有點遲,大概淩晨二三點才能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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