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劍帶著老道士突然縱身跳下懸棺的一幕,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包括晉安也下意識伸手去拉削劍。


    不過,晉安衝到懸棺邊,看到削劍跳下懸棺後抓住鐵鏈,然後手臂使力,用力蕩到懸棺底部,他憑借著雙臂上遠超常人的力量,抓住棺底兩沿。


    在老道士的淒慘驚叫聲中,削劍撒開一隻手,手腳並用的踩著棺材用力一躍,人重新飛躍到懸棺上。


    此時的削劍麵色如常,看不出什麽異樣。


    就是苦了老道士。


    在萬丈深淵裏連蕩幾個秋千,一張老臉嚇得煞白,嘴唇都成紫色了。


    這一看就是靈魂比身體慢一拍,人上來了,靈魂還沒追上來。


    見兩人安全回來,晉安趕忙關心問:“徒兒,老道,你們沒事回來太好了,好徒兒,你剛才可嚇死師父了,你是不是有了什麽發現?”


    晉安知道削劍不是那種冒冒失失的性格。


    其作為盜爺,肯定在這裏發現了什麽線索。


    削劍麵色如常的回答:“師父,懸棺底下也同樣有一張人麵,這裏的每口懸棺都是四麵青銅棺。”


    “什麽?”


    “四麵棺材?”


    在場其餘人都驚詫出聲。


    他們努力舉著手裏的神性寶物,借助光芒去看頭頂和四周懸棺,但坑洞岩壁會吸光,所照範圍實在有限,稍微幾步遠的棺材變得模糊扭曲,就更別說隱藏在陰影下的棺底人臉了。


    於是,大家轉而低頭看向腳下的青銅懸棺。


    “小,小兄弟,老道我還活著嗎?這裏不是…陰曹地府吧?”直到這時,老道士嚇丟的靈魂才終於追上身體,哭喪著張臉顫聲說道。


    晉安被老道士逗樂,他見老道士還有些驚魂未定,也就沒跟老道士開玩笑了,說大家都還活著,誰都沒死。


    為了轉移老道士注意力,他又把削劍的發現說了出來,打算集思廣益。


    還驚魂未定的老道士,讓削劍把他放下來,他想腳踏實地站一會,剛才連續幾個空中蕩秋千,把有恐高症的他嚇不輕。


    他們腳下的懸棺,的確是三麵都雕刻有一張男人麵孔,那是三張長得一樣的男人麵孔,橫眉怒目,威嚴肅穆,如祭祀青銅器上的天神模樣,令人敬畏。


    有了削劍提醒後,大家這才發現,這懸棺人臉不僅是長得一模一樣,就連位置、線條、尺寸都是一模一樣,就像是,一個模具裏刻出來。


    大到五官比例,小到棺材每一個細微花紋,四麵都是出奇的一致。


    這個發現,頓時讓本就緊張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這裏有多少口懸棺,沒人能數得清,假如這麽多四麵棺材全都是人臉、尺寸都一模一樣,為什麽我總覺得瘮人得慌,頭皮發麻。這麽多四麵懸棺鎖在這裏,千年前的仙人到底想要幹什麽?”


    “剛才我們忙著趕路沒仔細注意,現在知道我們腳下的是口四麵棺材後,仔細回想了下,你們不覺得我們這一路走來始終有雙眼睛盯著我們嗎?不管我們怎麽走,頭上腳下,前後左右,都逃不過眼睛的監視嗎?”


    在詭異氛圍中,鄔氏兄弟的幾句話,令隊伍裏氣氛更加凝重,把祁老頭嚇得不輕,紅玉姑娘瞄了眼鄔氏兄弟,並沒有加入製造恐慌氣氛。


    一行七人被困在深淵懸棺,一時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這對兄弟也是膽子大,覺得大家反正都被困在這裏了,索性不如打開腳下懸棺,看看棺材裏到底有什麽?


    哪怕沒有找到線索,假如摸到一兩具仙人遺骸,得到一兩件寶貝那也是值了。


    不過那兩人努力了半天,也沒扒拉開棺蓋,最後氣餒罵道:“這些棺材都被銅汁澆灌死了。”


    削劍抬頭望著懸吊在頭頂上方的幾口棺材,聲音一點都沒緊張情緒的木訥說道:“師父,這裏好像是個迷魂陣。”


    晉安:“迷魂陣?”


    削劍聲線平靜的回答:“這裏的每口懸棺,都有四張麵孔,每口棺材大小尺寸、花紋細節、就連工匠故意刻錯的痕跡也是一模一樣,這些懸棺的布局,就像是在故意引導我們方向,讓我們分不清上下方位。”


    削劍因平時裏沉默寡言,語言組織能力有點薄弱,但晉安還是聽明白了削劍要表達的意思,他麵色一怔:“催眠!心理暗示!”


    催眠?


    心理暗示?


    扒拉棺蓋失敗,正氣餒的鄔氏兄弟,有些茫然的轉頭看向晉安這邊。


    晉安組織語言解釋道:“在我們的生活小細節中,無處不在的存在一些催眠,心理暗示。一些看似不經意的小細節,往往會給人的潛意識裏帶去很強的自我催眠。比如我們第一眼看到紅布,想到的是喜慶;第一眼看到白布,想到的誰家死人在辦喪事;再比如看到道士和尚的第一眼是想到慈悲……”


    “再比如反複寫同一個字,會發現這個字越來越陌生,記憶力倒退,有些不認識,字也越寫越扭曲,這也算是催眠的一種,人在重複同一件事時會更容易疲憊,反應遲鈍,自動忽視身邊一些細節。”


    “在這個坑洞裏,懸吊著無數四麵棺材,而且這四周岩壁吸光看不到太遠,很容易迷失方向感,所以當我們在不經意間開始以懸棺上的男人臉孔作為前進的參照物時,當我告訴你們,我們實際上在不進反退,一直在往下走,你們肯定會反對我。”


    鄔氏兄弟馬上站出來反駁:“這不可能!”


    “究竟是在往上走還是往下走,我們兄弟二人還是能分得清的,畢竟上下攀爬鎖鏈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頭上腳下,一個頭下腳上!”


    晉安也知道他的這個猜想,有點天方夜譚,就如鄔氏兄弟二人說的,頭上腳下和頭下腳上走路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光是這一點就難以解釋得通。


    “我也說了,當一個人重複做一件事或者重複盯著一樣東西看,身陷催眠中時,人會反應變遲鈍,大腦思考能力下降,在這期間,我們錯過什麽重要細節或者是身體發生一些細微變化都會被我們自己下意識忽略掉。”


    “當然了,如果以此簡單去解釋頭上腳下和頭下腳上的完全不一樣感受,肯定有些牽強,所以我覺得這坑洞裏肯定不止一個青銅鎖棺陣,一定還有別的東西存在。或許第五幅壁畫上那團巨大黑影,也是也是其中一環說不定。”


    “我說的催眠、心理暗示,隻是其中一個有可能存在的猜想,大家如果有別的猜想,也可以說出來一起探討,一起集思廣益尋找出路。”


    此時的晉安來到懸棺邊,不斷打量上下空間,心裏揣測,莫非這處山神天地骨真是個天棄之地,他們身處在一個上下混沌的空間裏?


    “小兄弟,老道我聽你的意思,咋那麽有點奇門遁甲裏的‘遁’術意思?”重新在懸棺腳踏實地的老道士,在恢複了些後,臉上神情有些驚疑不定的說道。


    老道士盡量讓自己不要有大動作,盡量在懸棺上保持重心平衡,繼續說道:“這奇門遁甲博大精深,囊括了無窮無盡的易術、術數推演,以易經八卦為基礎,結合星相曆法、天文地理、八門九星、陰陽五行、三奇六儀等要素。”


    “好比是單說這奇門遁甲裏的‘遁’術,就細分成兩大門類,分別是有形之物的‘陽遁’和無形之物的‘陰遁’。這有形之物嘛,比如偃師機關;至於無形之物,山川風水、日月星辰、鬼神之力都可以歸納在這裏,小兄弟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麽催眠,心理暗示,殺人誅心之術也屬於‘陰遁’範疇裏。”


    “可惜了……”當說到這,老道士突然悵然若失的長歎一聲。


    “老道長可惜什麽?”


    “您倒是快跟我們說說,您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有幾人連忙朝老道士催聲問道。


    老道士並未馬上回答,而是手拿羅盤在懸棺上小心翼翼行走,隔幾步就搖頭歎息一聲,再換個方向,再搖頭歎息一聲。


    這一幕可把那對鄔氏兄弟急得不行,他們現在被困這上不見天下不見陰曹地府的深淵坑洞裏出不去,你怎麽還擱這裏吊人胃口呢,趕忙催問道:“老道長就當是我們哥倆求求您嘞,我們知道您本事大,您懂得風水奇術,現在我們大家都被困在這裏出不去,那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有什麽發現您倒是快說說,就別跟我們打啞謎了。”


    這時,老道士這時候把羅盤一收,然後瞥了眼鄔氏兄弟,說道:“老道我一開始就說了,這裏的岩壁會吸光,烏漆嘛黑一片,奇門遁甲共有一千多局,連這裏是個什麽局都無法看出來,還談何破局。”


    人被困在絕境,本就容易心神煩躁,鄔氏兄弟被老道士這麽一懟,氣得嘴巴都要歪了,就在這對兄弟要跟老道士吵起來時,另一邊的紅玉姑娘適時打破氣氛僵硬:“我對潛移默化催眠、奇門遁甲‘陰遁’這兩個說法,都比較讚同,下墓多了,都會或多或少碰到一些設計巧妙的陵墓,我也曾碰到過利用人眼錯覺與故意留下的線索記號,讓我們一直認為是在往前走卻怎麽都走不出去的陰宮設計。”


    “但那次我們要幸運得多,而且陵墓規模也不像這座地宮這麽大,當時我們是直接炸出去的。事後我們才發現,那是一個回字墓室,就是利用了催眠與陵墓設計者故意留給我們的線索記號,誤導我們把記號當作前進方向感,一個簡單的回字墓室設計困住我們大半天。”


    說到這,紅玉姑娘轉頭看一圈四周:“這裏地形更複雜,更難破解。”


    她話裏的潛意思就是,他們現在所處深淵懸棺,就算有炸藥也沒法動用,除非想跌落萬丈懸崖,摔個屍骨無存。


    現在的形勢是,他們明明已經發現這四麵懸棺的高明設計處,可就是找不到出路。


    這坑洞裏除了四麵懸棺外,還有其它被他們忽視的細節,組成一個環環相扣的奇門遁甲局。


    千年前道場仙人所布置的奇門遁甲,又哪能這麽輕易破解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商討對策,最後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大家遮住眼睛,不去看那些懸棺上能催眠人的同一張人臉,或許能找到一線生機。


    但這個方法有利也有弊。


    沒有誰能保證閉眼不踩空。


    而在這些艱險懸棺上一旦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這個時候,第五幅壁畫上的預言內容,就如一塊大石壓在心頭,最終僅少數幾人成功活著出去,就是因為大部分都踩空摔死了嗎?


    一時間。


    氣氛變得壓抑,沉默。


    在這種沉默中帶著絕望。


    “老道,削劍,我們再試試看往上攀爬,這次我們盡量不去注意懸棺上的那些男人麵孔。”


    “至於蒙眼攀爬懸棺,隻能作為走投無路後的下下策考慮。我相信這麽巧妙的奇門遁甲局,不可能隨便蒙上眼睛就能走出去。”


    “肯定還有什麽我們錯過的細節。”


    晉安並沒有去等祁老頭他們幾人,愛來不來,他並不是跟人商量,他的臉上並沒有慌色,他還遠沒到放棄氣餒時候。


    見晉安三人重新動身尋找出路,其他四人也一路沉默跟上來。


    隻不過,這次攀爬了百來丈,還是沒找到出口。


    甚至,他們改為倒退,原路返回,也依舊是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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