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昏暗。


    黑暗籠罩住入夜後的沈家堡。


    楊承安回到家。


    楊承安插上門閂。


    他鎖好大門後,轉身看著黑漆漆的大莊子,連點燈火之光都沒有,明明才十歲左右半大小子的楊承安,卻少年老成的歎了口氣。


    “爹娘今天又早早睡下了嗎,爹娘今天又因為太累忘記點燈油嗎?”


    楊承安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就著天黑前的最後一道昏暗光明,深一腳淺一腳的摸向黑漆漆屋子。


    空蕩蕩的院子裏,腳步聲顯得清脆、空寂。


    “爹、娘,我回來了。”


    楊承安喊道。


    可黑漆漆的屋子裏,並沒有人回應他。


    “爹娘,你們吃過了嗎?”


    “我餓了。”


    “今天家裏吃什麽呀?”


    空蕩蕩的黑暗莊子裏,一直無人應答。


    楊承安似乎早已經習慣這樣的場景,他一個人拖著孤落身影,走向廚房準備找吃的。


    楊承安走進視線昏暗的廚房,他摸著黑,搬來一張小板凳,人站在小板凳上踮起腳,小心翼翼趴在中隻有模糊黑暗輪廓的灶台上,揭開鍋蓋。


    楊承安開心笑了。


    鍋裏果然留著爹娘在睡前,特地給他留著的晚飯。


    楊承安站在小板凳上,努力踮起腳,大半個身子都趴在灶台上,這才夠到鍋裏的晚飯。


    隻是,晚飯入手冰冷。


    原本熱著的晚飯,已經涼掉了。


    楊承安歎口氣,已經好久沒跟爹娘一塊吃口熱飯了,每次都吃涼飯,讓他內心生出嗲抵觸和委屈情緒。


    他捧著碗,蹲在廚房門口,就著黑夜前最後一點微弱光明,想要趕在徹底天黑看不見前扒拉完今天的晚飯。


    隻是。


    晚飯才剛入口,楊承安皺了皺眉。


    “今天的飯菜有些餿臭了啊……”


    可楊承安依舊津津有味吃起來。


    徹底天黑前的最後一道微弱光明,隱約照出那是碗長著五顏六色黴斑的冷硬米飯,米飯上蓋著幾片肉……


    ……


    ……


    “小兄弟,說來也是奇怪了,那個小男孩的聲音,明明還在轉角這邊,等我們追到這裏時,人居然不見了。”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人還是個啥?”


    沈家堡,一處轉角路口,腳上一雙布鞋,擼起褲腿,道袍還依舊係在腰上的老道士,不倫不類站在路口,朝晉安納悶說道。


    “小兄弟,這裏已經天黑,一通瞎找也不是個辦法,依老道我看,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靜悄悄蟄伏下來,以靜製動。”


    “如果馮捕頭他們真的困在這個堡子裏,到時候肯定會有一些動靜傳出。”


    “總好過像現在這樣,如無頭蒼蠅一樣亂找。”


    晉安想了想,絕對老道士說得有道理,於是在路口附近,隨便找了戶人家住進去。


    “小兄弟,為啥我們不選那戶看著高檔一些的大莊子?”


    “老道遊方五湖,走南闖北,平時都是以土地廟,野廟為被,這輩子還沒住過大莊子呢。”


    “雖然這了的死人的陰間,這裏的屋子都是陰宅,可螞蟻腿肉也是肉,陰宅大莊子也是陰宅。”


    老道士手指路口附近,另一戶漆黑安靜,平寂的大莊子,並沒有聽到任何反常動靜。


    “大莊子太複雜了,不利於守夜。”


    “萬一有個突發意外,沒辦法及時救人,或是及時衝殺出去。”


    晉安朝老道士所指的大莊子望了一眼,然後重新轉回頭不再繼續多看了。


    “老神棍你若喜歡住大陰宅,你放心,我絕不會攔著你。”


    老道士聽晉安這麽一說,臉上訕訕一笑,厚著臉皮繼續跟在晉安身後。


    晉安挨家挨戶試著推開門,在嚐試了六七家後,這才終於找到家並鎖死門的村民屋子。


    是夜。


    更深了。


    晉安和老道士,檢查一圈屋子,見沒有什麽暗藏的危險,這才住下來。


    不過,為了防止太紮眼,引來什麽危險。


    兩人並未在屋子裏點燃照明的篝火或燭火,而是在黑暗裏烏漆嘛黑摸索。


    好在晉安練武後,五髒六腑得到調理,目視已經強於常人,在周圍都是黑暗的環境下,他還能勉強可以看清身邊東西的輪廓。


    夜色漸漸濃了。


    兩人安靜蟄伏的屋子裏。


    悉悉索索——


    黑暗中,傳出像是有什麽東西的摩挲聲音。


    “老神棍你在幹啥呢?”


    “躲在黑暗裏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在摸啥呢?”


    原本橫道放在腿上,守在床邊,邊打坐修行邊負責守夜的晉安,被老道士吵得無法靜心打坐,睜眼瞪向黑暗裏的老道士方向。


    黑暗中,老道士訕訕道:“小兄弟,老道我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所以想從太極八卦褡褳裏摸出毫筆和朱砂,給這屋子的門窗寫些辟邪驅魔的《行炁金光篆》,謹防晚上被邪祟偷襲了……”


    “可最後老道發現,老道我兩眼摸黑,就如瞎子摸過河,無處下筆啊,所以正在把毫筆跟朱砂重新裝回褡褳裏。”


    隨後,屋子裏再次歸於安靜。


    可老道士還沒安靜多久,哢嚓,哢嚓,哢嚓……


    夜裏靜謐的屋子裏,有異動響起,聽起來尖銳刺耳,像是有尖銳指甲在撓動硬物的尖銳刺耳聲音。


    “老神棍你這次又在幹啥?”


    黑暗中,晉安再次睜開兩眼。


    哪知,老道士滿臉委屈的大喊冤枉:“小兄弟,這次真不是老道我弄出的動靜,這聲音…是從老道我屁股下的床板下傳來的。”


    此時,老道士臉上表情要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他如坐針氈,根本不敢挪動下屁股,可憐巴巴的求助看向晉安方向,就差直接挑明說,小兄弟我床下有東西了!


    哢嚓……


    哢嚓……


    指甲抓撓聲音還在繼續。


    晉安這次仔細一聽。


    指甲抓撓聲,的確是從被老神棍坐在屁股下的床下傳來的。


    “什麽東西?”


    “老神棍你讓開!”


    鏹!


    晉安拔出長刀,手掌抓著床沿,直接單臂把幾十斤重的木床一把掀起來,提刀的手臂肌肉緊繃,隨時出刀,砍翻床下將衝出來的東西……


    就在晉安掀開床的瞬間,床下指甲抓撓的異響消失了,床下空無一物,什麽都沒有。


    然而!


    晉安卻在床板下,看到了密密麻麻,貼滿了大量的辟邪黃符。


    數量絕不低於二三十張,幾乎都快把床板貼滿了!


    “三清祖師爺在上!”


    “這是凶兆啊!”


    老道士倒抽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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