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坐一會後,小醉便起身告辭了。臨行前,神色頗為複雜地看一眼那小瓷瓶,眸中隱隱有一抹不忍。


    這細微的表情沒有逃過風九的眼睛,待小醉走後,她若有所思地把玩著那個小瓷瓶。過了好久才將它收回衣袖裏卻並不打算用。


    與她僅有一牆之隔的隔壁房間裏,月夕顏將耳朵貼在掏得隻剩下薄薄一層磚的牆壁上毫無遺漏地聽著。在她身後少了一根指頭的碧芷恭敬地站著,見她皺起了眉頭,問道:“聽到了什麽?”


    月夕顏沒有理會她,返身從床底下摸出一本厚厚的書。那是她在奉天兵士攻占南曲王城時偷偷開溜從藏書閣裏偷來的一本關於蠱術的書籍,裏麵記載了許多蠱毒的具體製作方法。


    一頁頁巨細無遺地翻著,終於,在一頁紙上她看到了關於屍蠱的內容。


    “去打聽一下哪裏有曼陀羅花粉弄些回來,等風九徹底變成屍人的時候,寰哥哥就是我的了。”合上書,月夕顏陰毒一笑,得意地說道。


    “是。”碧芷低眉順目地說道,唇畔卻掛上一抹不易覺察的冷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皇尊到底是誰的,隻有笑到最後的人才知道。


    接下來的十來天裏是風九過的最舒心愜意的一段時間,每天和三個小家夥打打鬧鬧,偶爾去大將軍府陪太夫人小坐一會喝喝茶聊聊天,隻是禦妖孽似乎出遠門了,好些天連影子都看不到。


    皇城最近也是風平浪靜,唯一的漣漪算是左相府的大公子慕容絕了。據說他被人挑斷了手腳筋送回來後就神智失常了,經常說些莫名其妙的古怪話語。最近甚至三更半夜突然發了瘋似地鬼哭狼嚎,愣說風家九小姐並非本人,是別人的魂靈鑽進了風千裳的身體裏替那早死的女人報仇的。


    當然,這樣駭人聽聞的話在皇城是根本不會有人相信的,於是深信兒子已經瘋得無法治療的左相將其鎖在了房間裏,派了兩三個丫鬟伺候他吃喝,權當是個瘋子供養著。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風九正在喝茶。隻是淡淡地一挑眉頭便不再有任何反應了。


    依著她的判斷,這家夥至少能撐上個把月才會把她的秘密抖出來。看來,是她太過高估他了。不過,像他那樣狠絕的人落得這樣的下場已經是很便宜他了,她也沒有任何覺得歉疚的必要。


    大婚前幾日,小院裏來了位尊貴的客人。


    自進城後就再沒見過麵的晚遙公主帶著貼身宮女憐兒來拜訪她了,一進門那尊貴的公主就撲通一聲跪在她的麵前了。


    “晚遙公主,你這是幹什麽?”風九被她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疑惑地問道。


    “九小姐,晚遙求你一件事,你若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晚遙公主急切地說道。


    “你想嫁給君無殤,是吧?”看著那整整瘦了一圈的可人兒,風九笑著問道。


    晚遙公主麵上一紅,隨即鼓起勇氣說道:“是,我要嫁給他。即便他心裏隻有你,我也一樣想嫁給他。不過,你不用擔心,我隻求個小小的侍妾就夠了,絕對不會妄想正妻的位置。九小姐,皇帝哥哥不幫我,我現在能求的就隻有你了。求求你,求求你幫我嫁給他…”


    看著那已然泣不成聲的美人,風九心中一動,微微歎口氣。


    她與君無殤的婚姻隻不過是她進入六王爺府的光明正大的條件,無論調查出什麽結果,對君無殤始終是個虧欠。這公主又那麽喜歡他,甚至為了他連皇家的尊嚴、女人的臉麵都不要了,有這麽個人陪在他的身邊她的心裏也會好受些。


    “好,我答應你。”風九笑著說道。


    “真的?”晚遙公主喜出望外,難以置信地問道。


    風九豎起三根指頭保證道:“他若不答應娶你,我便不嫁了。”


    於是,在某人派人送了一封言簡意賅的半威脅半命令的書信約莫兩個時辰後,君無殤的回信來了。


    打開那張薄薄的宣紙,上麵隻有孤零零的一個‘好’字。然,這一個字足夠讓晚遙公主幸福上好久了。感激地向風九謝了又謝,她帶著小宮女離開了。


    待她走後,風九凝望著那宣紙眉頭輕輕鎖了起來。


    五年好友,君無殤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了。蒼勁有力、龍飛鳳舞,那是獨屬於年輕人的意氣風發。然而,這張紙上,同樣出自於他的字跡卻顯得虛浮無力,看來,他是很不情願的,隻是為了娶她被逼無奈才答應的。


    她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他若不肯娶晚遙公主為侍妾,她是絕對不會嫁的。


    曾經無話不談的好友,如今卻成為威脅的對象。她與君無殤之間,有些東西怕是永遠都回不去了。


    如果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那麽,她認了。


    終於,大婚的日子到了。


    天還未亮風九就在太夫人調撥過來的喜娘和使喚丫頭的強拉硬扯下打著大嗬欠穿上了大紅的喜袍,而後坐在梳妝台上任憑丫鬟婆子們像擺弄布娃娃一般恣意擺弄著。


    “娘親、娘親”星兒牽著風音和風鈴的手蹦蹦跳跳地進屋了,看著一身大紅的風九,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曾外婆說,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候,果然,娘親今天好漂亮啊!”


    “馬屁精”笑著在他肉呼呼的小臉上捏一把,風九笑道:“今天是不是吃了蜜糖了,嘴巴怎麽這麽甜?”


    星兒嘻嘻一笑,隨即又想起了什麽,小臉立時垮了。“娘親,曾外婆說,娘親要嫁的人是你最愛的男人,是嗎?”


    風九微微一愣,臉上的笑意凝固了。


    她最愛的男人?禦妖孽?南宮宸?


    前者可謂是日久生情,畢竟同生死過好幾回,那妖孽也為她付出了許多。後者算是一見鍾情吧,在她的心裏住了整整五年,最後為了她墜下懸崖。這兩個人對她都是一樣的好,又同樣的出色,換做別的女人,隻怕也是一樣的舉棋不定吧。


    一個人一輩子,心,隻許一個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


    唇畔帶出一個苦澀的笑,隨即她又自嘲起來。如今她要嫁的是君無殤,卻在大婚當天想著別的男人,看來,不管怎樣最可憐的都是君無殤那廝。


    “娘親,你最愛的男人不是星兒嗎?”星兒不高興地嘟著小嘴巴委屈地問著,將風九的思緒拉了回來。


    “傻孩子”笑著點點他的額頭,她笑道:“兒子是不可以娶娘親的,你要娶的是除了娘親以外最愛的女人。”


    “除了娘親以外最愛的女人?”星兒嘿嘿一笑,一把抱住風音的胳膊,堅定地說道:“星兒要娶風音姐姐,星兒也要大婚要成親。”


    風音因他童言無忌的話語而微郝了臉色,麵上不自覺地飛來一片紅雲,不大自然地想要推開他的手卻被星兒抱得更緊了。“風音姐姐,我最愛你了,你也一樣愛我嗎?”


    風音深深地看他一眼,那明淨的大眼睛無辜地眨巴著看著她,那無限期待的表情讓她差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我也喜歡你’。卻在眼角的餘光掃到風鈴那哀怨的小臉蛋後重重地沉下了心。


    妹妹也喜歡他,幾乎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他。作為姐姐,她不能跟妹妹爭。


    “我不喜歡你。”將胳膊從他的臂彎裏抽出來,風音冷冷地看一眼風九,道一聲‘恭喜’便冷若冰霜地走了出去。


    星兒委屈地扁著小嘴巴,突然嚶嚶地啜泣起來。“娘親”可憐兮兮地窩進她的懷裏,那小小的人兒傷心極了。“嗚嗚~風音姐姐她…。她不喜歡我…”


    風九一邊抽搐著嘴角安慰這可憐的傻小子,一邊無語問天,尼瑪,明明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這鬧的是哪出啊?


    好不容易收拾妥當了,喜娘正準備為她蓋上大紅蓋頭,她淡淡地一擺手眼睛朝房門口瞄去。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雖然是假成親,那死妖孽總該趕回來看她一眼吧,怎麽到現在還沒影子?


    “寰哥哥不會回來的”一道清雅中帶著濃濃嘲諷的聲音響起了,接著月夕顏那絕美的身影走了進來。“你還是死了心趕緊嫁進六王府做你的君夫人吧。”


    淡淡地瞄她一眼,風九不客氣地下起了逐客令。“月姑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不想看見髒東西,識趣的你就自己走出去。”


    月夕顏也不惱,隻是拿美眸頗有深意地掃一眼她的身體,笑道:“但願今天一切順利,我想,君公子也不願意娶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說罷,得意一笑,怨毒的眼睛狠狠地剜一眼風九,轉身大笑而去。


    風九原是不想理會她的,隻是那話語間似有莫名的意味,而且,這樣的月夕顏看著有些瘋狂,實在不能不叫她在意。


    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腦袋裏又冒出這句話,風九突然感覺後背一陣寒意,渾身的雞皮疙瘩一瞬間全部冒了起來。


    自袖中摸出小醉給的那個小瓷瓶,心頭的疑惑又甚了幾分。


    難道,這裏麵其實並不是什麽抑製屍蠱的藥,而是引發它的藥?那麽,月夕顏又是如何知道的?她根本就沒有吃,應該不會受到毒害才對。


    心念百轉千回間,外間有人高呼一聲“吉時到,新娘請上轎。”喜娘慌忙把蓋頭蓋下,扶著她的手便朝外間走去。


    風九一路走著一路豎起耳朵細細聽著,聽到了老爺子風傲那中氣十足卻無甚喜意的聲音和太夫人激動地抹著眼淚在她耳邊說要抽空常回來看看的聲音,還有星兒和風鈴丫頭的歡呼聲,獨獨聽不到禦妖孽的聲音。


    他,還沒回來…。吧!


    在一起的時候沒多少感覺,看不見了卻又無比想念。這…。是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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