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似乎不是第一次進宮,對這裏的地形和每一條羊腸小路都很是熟悉。風九尾隨在他身後遠遠地跟著,生怕埃得緊些暴露了自己的氣息。


    利落地繞過那些侍衛,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黑衣人終於來到了那散發著微光的地方。


    風九抬眼看去,隻見一道高高的宮牆矗立在濃密的樹林中,耳邊連夜鳥和秋蟲的叫聲都聽不到,幽深靜謐得可怕。


    無聲地擊倒幾個隱匿在暗處的侍衛後,黑衣人閃身至牆角下。一陣摸索後,突然消失不見。


    風九眉頭一挑,確定四周安全後,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在黑衣人停留的地方細細一陣摸索,竟被她摸到了一塊可以活動的大木板。木板四周雜草叢生,確實不容易被發現。


    將木板取下,她貓著腰鑽了進去。


    剛一進去她就察覺了不對頭,外麵守衛森嚴,裏麵卻連個侍衛都沒有,隻有幾盞宮燈孤零零地隔著大老遠的距離在秋風中搖曳。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風九心中如此想著,不禁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皇陵。”一道粗糲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哦,原來是皇陵。”風九點頭表示了解。


    下一瞬,瞳孔猛地一縮,身形趕緊暴退,卻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嚨。


    “女人,你在跟蹤本座?”那粗糲的聲音毫無溫度和起伏地問道。


    風九一邊用力掰著他的手,一邊朝對方看去。


    雖然光線微弱,她卻一眼就認出了男子頭上戴著的是個青銅麵具,上麵雕著繁瑣複雜的圖騰,在夜色中看起來張牙舞爪,似一隻隨時都有可能一口咬斷人脖頸的猛獸。


    麵具下那雙眼睛銳利無匹,如一把利刃直插入人的心髒。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縱然膽肥如風九也不免心生懼意。


    “誰說…我…咳咳…跟蹤…你了…咳咳…”風九一邊艱難地呼吸一邊嘴硬地說道。


    “哦?”青銅麵具人問道:“那,你一個女人家怎會出現在這裏?”


    “內個”風九沉吟一下,咳嗽著回答道:“我…是來。咳咳…盜墓的。”


    方才這男人似乎說這裏是皇陵,那麽,盜墓賊這個身份剛好可以抓來用用。


    “盜墓?就憑你?”麵具人的手終於舍得從她美麗的小脖子上移開了,語調依舊似方才那般平平無波,風九卻敏感地地捕捉到了一絲挪揄。


    額,其實風九自己也覺得她那張清純無辜、貌若天仙的臉蛋用來盜墓簡直是暴斂天物。


    清清嗓子,風九訕訕地說道:“內個,江湖人人頂禮膜拜的盜聖就是本姑娘。”


    “盜聖?”青銅麵具人再次疑惑。


    “額,這個嘛,涉及專業領域,嗬嗬,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風九一邊幹笑著吸引他的注意力,一邊在手心扣上幾枚銀針。


    那雙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眸子淡淡地看一眼風九,半晌,說道:“正巧本座要進來偷一樣東西,盜聖姑娘,還望鼎力相助。”


    此人口中講著客氣話,卻是命令的語調,根本由不得風九拒絕。


    “若本姑娘不幫你呢?”風九不著痕跡地向後移一步,隨時準備落跑。


    自己有幾斤幾兩她是再清楚不過的,能悄無聲息地靠近她並掐住她,其身手絕對遠在她之上。


    明知不敵還要硬上,不是無畏,是蠢豬。


    青銅麵具人大手一翻,手心竟變戲法似地多了一錠大大的金子,在微弱的光線下散發著足以對風九構成致命誘惑的黃燦燦的光芒。


    吞吞口水,她正準備伸手去拿。黑衣人單手一握,稍一用力,手掌再次攤開時,隻有點點粉末隨風遠去。


    “本座向來不喜強迫人,姑娘,你自己選擇吧。”隨意掃一眼風九,他悠然說道。


    狠狠咽口口水,風九堆出諂媚的狗腿式微笑。“嗬嗬,有什麽需要小女子做的,大爺您盡管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嗯。”滿意於風九的乖覺,青銅麵具人微微一點頭,說道:“這皇家陵園乃皇室龍脈之處,最是適合天下至寶獨角蟒生存,本座要尋的便是那個寶貝。”


    “獨角蟒?蛇啊?”風九長出口氣,還好,隻是尋條蛇而已,不是叫她去刨皇帝老兒們的祖墳。


    “那獨角蟒乃稀世珍寶,雖名為蛇,模樣與蛇類也一般無二,性子卻相去甚遠。它們並不吃人肉,卻喜愛纏在人的屍骨上生存。”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尤其是龍脈上的帝王屍骨。”


    額


    風九抽抽嘴角,這,難不成是叫她去給皇陵裏那些粽子們開棺透氣?


    “內個,其實皇宮裏還是有很多好東西可以偷的,實在不行,偷情也行,小的我一定給大爺您放風。至於開棺這麽陰損的事情,咱還是不做了吧。”風九幹笑著說道。


    身為賞金獵人,她倒不怕跟屍體做親密接觸,怕就怕奉天帝慕寒兮發動所有軍隊找她算賬。皇帝的祖墳,那是能隨便刨的麽?


    “你不做,本座也不強求。”那青銅麵具人竟然笑了,刺耳的聲音在半夜聽起來簡直比阿鼻地獄裏的鬼泣還要瘮人。“不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本座的來意,那麽,本座隻能殺人滅口了。”


    擦!這操蛋的人生!


    一向淡定的風九這回堅決不能淡定了。


    若此人當起真來,她決計是逃不過的。可是,也不情願從了他啊。


    在腦海裏天人交戰數個回合後,風九狠狠一咬牙,說道:“做,又不是脫衣服獻貞操,本姑娘有什麽不敢的。”


    “爽快!”青銅麵具人眸中現出讚賞之色,而後,大手朝一個方向一指“那裏就是皇陵入口,你在前麵,本座殿後。”


    無奈地朝天翻個白眼,風九在心中腹誹道:別以為本姑娘是傻子,走前麵的都是炮灰,專門用來當毒蟲暗箭的。


    可惜,某人敢怒不敢言。


    將渾身上下每一個毛細孔都調到最佳狀態,風九深呼吸一口氣朝麵具人所指的方向無聲奔去。


    她雖不會輕功,然,那極佳的腳力卻遠非一般人可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皇陵的入口。


    那是一扇看起來很笨重的青銅大門,上雕形態各異的神獸。風九細看一眼,隻覺得與那麵具人的青銅上雕刻的玩意根本是兩種不同的手法,一個婉約細膩,一個粗狂率真。


    在她認真研究圖騰的時候,青銅麵具人已經半蹲下身子在那笨重的大門的某一處鼓搗起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陣機關啟動的聲音在暗夜裏傳開了。


    “機關被打開了,有人闖皇陵,快抓住他們。”有耳尖的侍衛聽到了聲響,忙大聲命令道。


    一時間,四周像是被煮開了的水一般沸騰起來了,大批的侍衛自隱匿之處鑽了出來大喝著朝風九圍攏過去。


    風九麻利地撕破一角衣袍包裹住自眼睛以下的部位,手心裏的銀針蓄勢待發準備痛快地大幹一架。


    就在侍衛們衝到他們麵前的同時,大門緩緩的打開了一角,青銅麵具人順手一抓,扯著風九的衣領鑽了進去,留下一幹侍衛對著一迅速合上的門憤怒地錘著拳頭。


    “皇陵的大門一日最多隻能開啟兩次,間隔時間至少一個時辰。也就是說,一個時辰後,大門再度開啟,他們就會攻進來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抓到獨角蟒並安全離開。”麵具人一邊說著一邊推著風九前行。


    風九眸中掠過一絲興奮的微光,隨即又很好地掩飾下來,假裝不悅地小聲埋怨著順手取下懸掛在一旁的宮燈一步步朝前走去。


    事實上,若不是她自己對那獨角蟒起了好奇之心,這青銅麵具人隻怕拿著手槍頂著她也是無用。


    她風九雖然怕死,卻最是討厭別人威脅她。


    “獨角蟒素喜纏在屍骨上,你,一個個開棺尋找。”搶過她手上的燈籠,青銅麵具人那粗糲的聲音在她的頭頂傳來。


    風九不悅地抬頭瞪他一眼,想了想,認命地歎口氣,抹高衣袖朝距離她最近的黃金棺材走去。


    話說,到底是皇家產物,這陵墓簡直是奢華大氣上檔次,跟它一比起來,連大將軍府都顯得寒磣了。


    自腰間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風九利落地撬開釘在棺材四角的釘子,單腿用力一蹬,黃金蓋子立時落地。


    探頭探腦地朝裏麵瞄一樣,風九皺眉說道:“沒有。”同時,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玉手伸了進去。


    這些個子屍體再怎麽著也是有些年頭的了,卻完好無損得連一塊皮膚都沒有腐爛,看起來簡直跟鮮活的人沒什麽差別。


    很早以前她便聽說皇家有一種駐顏珠,能讓人死後的容貌與活著的時候一般無二,這個屍體的嘴裏一定含著這個寶貝。


    大晚上的不睡覺陪著個戴著青銅麵具的危險家夥跑來這鬼地方尋找什麽狗屁獨角蟒,她若不收取些報酬就不是風九了。


    一把捏開那穿著龍袍的死人的嘴,素手一探將那鵪鶉蛋大小的乳白色的珠子取了出來。


    駐顏珠一離體,那屍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了,空氣中立時彌漫起了一股腐屍的味道。


    青銅麵具人冷眼看著她,挪揄道:“連個死人都不放過,你可真是個貪心的賊偷。”


    “不貪本姑娘做賊幹什麽?”風九挑眉反問,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


    說罷,長腿一伸朝下一個棺材走去。


    故技重施踢掉了好些個黃金蓋子,搶走了不少的駐顏珠後,風九頗為鬱悶地發現根本沒有尋到什麽狗屁蛇的影子。


    “喂!”她不悅地回頭問道:“你該不會在耍我吧?”


    話還未說完,隻見靠近西南角的大棺材裏突然發出一聲響動,而後,又歸於平靜。


    風九與青銅麵具人對視一眼,都以最快的速度躥至那口棺材旁邊。


    朝她是個眼色後,麵具人一掌將棺材蓋子拍飛,同時身體暴退出去。


    在蓋子打開的同時,一道血紅的身影竄了出來。青銅人退得及時,那身影便纏上了落後一步的風九的身體,同時大張著血盆大口朝風九的臉上咬去。


    到底是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數個年頭的人,風九下意識地便射出了一早便扣在手心裏的數個銀針。同時,另一隻手以絲毫不遜於匕首的犀利姿態狠狠地朝那不明物體的身上刺去。


    原本,她預計那不明物體會受傷,然後她便可以趁機逃遁。


    結果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尖利的手刃根本無法刺進去,那血紅玩意的皮太過堅硬。


    “獨角蟒全身上下毫無弱點可以攻擊,隻有那隻獨角是它唯一的致命弱點。若想活命,隻有將那隻獨角斬斷。”青銅麵具人粗糲沙啞的聲音悠然傳來。


    擦!


    風九氣得隻想罵娘。


    果然,戴麵具的都他妹的不是好人,竟敢陰她。


    明明他那個手勢是說,開棺後你我一起上。結果竟然是他一個大男人竟然陰險地落跑了。赤裸裸地算計呀算計!


    可惜,此刻分明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她一邊死死地抵住那獨角蟒那臭氣熏天的大嘴,一邊在心裏飛快地算計該要怎麽逃脫。


    那大蛇是個聰明家夥,見自己的腦袋前進不得,便收縮了身子。


    這一番收縮下來,風九要哭了。她的身體早被那蛇纏得緊緊的,此刻更是連渾身的骨頭都要被擠斷了。


    那蛇還在收縮,風九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肋骨斷裂的聲音。哢擦,跟劈柴一般。


    若再放任這情況繼續下去,很快她就可以去地下跟閻王喝一壺了。


    尼瑪,這都是什麽世道。


    狠狠地吐出一口因肺腑受損而上湧的幾如清水似的血,風九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支撐著不讓自己那張漂亮的臉蛋不被大蛇垂幸一口。


    突然,大蛇的身子抽動了一下,似被什麽弄疼了。


    風九凝眉細細看去,隻見那血紅的大蛇身上有幾處正快速地爛成個不大不小的洞洞,帶著腥味的血和肉赫然顯現出來。


    無需用腦子去想,風九也知道是她的毒血幹的好事。


    既然有弱點可尋,那麽,就有逃脫的機會。


    風九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讓血順著薄唇直直滴入獨角蟒的口中。


    到底那血盆大口是肉做的,不比那堅硬如鐵的皮,一滴接一滴的血落下去,不到片刻便讓那大蛇疼痛難忍了。


    看著那迅速爛掉的肉肉,風九的心中暢快極了。妹的,叫你再纏著老娘不放。


    這回換成大蛇扭動著身子想要脫逃了,風九卻不依了,雙手死死地抓住大蛇的上下顎,任憑它再怎麽打滾翻身也不放手。


    終於,大蛇被激怒了。帶著她一起直直地撞上了一旁的牆壁。


    “砰”


    一聲巨響過後,那厚實的牆壁被撞得粉碎。風九倒是聰明,在蛇身撞上去的同時,一個閃身將身體蜷縮成個大球硬塞進了大蛇的口中。


    那大蛇顯然也是個有腦子的生物,脖子一仰口水一吞,便將她活生生地咽了進去。


    前後世加起來幾十載,刀尖上無數回舔血。然,卻都比不上這回刺激。


    風九隻覺得自己似坐上了過山車,隨著蛇身的起伏身體在腥臭難當的蛇腹裏直直下下滑。大蛇每吞咽一次,那具有強烈腐蝕性的酸水便如潮水般將她吞沒一次。


    終於,她成功的被衝進了胃袋裏。


    呲牙咧嘴地扶著胃壁站起身,風九一邊哀怨,一邊朝四下望去。


    艾瑪,空間狹窄,酸水泛濫,白骨點點,確實不是個安息的好去處。


    再看看渾身髒兮兮血淋淋的自己,風九咧嘴一笑。幸好,都是蛇血,不是自己的。不然,她會成為曆史上第一個被自己的血腐爛掉的倒黴蛋子。


    不過,蛇的身體裏應該是黑乎乎的才對,為毛光線如此明亮,她甚至能看見自己的汗毛。


    疑惑地一抬頭,風九一眼便看到了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如夜明珠般的透明珠子,光源便是來自這顆珠子。


    略一思索,她以手為匕狠狠地刺進獨角蟒的胃壁裏,試圖用它的肉體為自己開辟出一條通道。


    她每刺進一次,蛇身便痛苦地翻轉一次,是以行動得異常緩慢。待到接近那顆珠子的時候,竟耗掉了大半個時辰的功夫。


    狠狠地吐出一口濁氣,努力穩住身形。風九素手一探,將那珠子納入手中。


    獨角巨蟒被她反複重創,龐大的身子在地上痛苦起蜷縮翻滾,連帶著身體裏麵的風九也跟著翻滾、被擠壓。


    如此一來,珠子放在身上是很不安全的。略一沉吟,她抬手將其放入口中。


    這下,絕對安全了。


    手刃再次高高舉起,風九正欲故技重施刺下去。突然,大蛇猛地劇烈蜷縮,擠壓得她的肋骨又是一陣生疼。


    不待她有所反應,身後的酸水猛然倒灌了出來。一個站立不穩,她便被席卷著朝前滾去。


    “噗”


    大蛇張口吐出酸水,於是,她便被高高地噴了出來。


    “嘖嘖,你這亮相方式實在有點…”在一旁雙手環胸看好戲的青銅麵具人帶著些許調侃緩緩說道。


    “閃瞎了你的狗眼?”吐出一大口酸水,風九狼狽地將額前散亂的濕發挑至腦後。


    “匪夷所思。”沉默片刻,麵具人接道。


    狠狠地在癱軟在地奄奄一息的蛇身上踹一腳泄憤,風九隻覺得渾身無一完好,尤其是骨頭,真特麽的痛。


    狗行千裏依舊改不了吃屎的性子,痛歸痛,她還是沒忘了自我調侃“你以為本姑娘會蠢到在它的身上鑽個洞洞滾出來?那一身的銅皮還不要了我的親命。”


    “不,本座以為你會死在裏麵。”青銅人雖如此說著,然,那輕鬆的語調卻明白無誤地告訴她,他相信她會活著出來,雖然,有那麽一丟丟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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