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九是被風音和風鈴兩個小丫頭強拉起來的,她素來沒有擇床的毛病,到哪裏都能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自己的小院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她隻能帶著兩個小丫頭住客棧了,幸好有禦北寰那個冤大頭出銀子,不然,她鐵定又得蛋疼而死。


    “九娘,右相大人說是奉了皇命前來宣旨的。”風鈴鼓起好大的勇氣呆呆地問道:“難道,是要你進宮為妃嗎?”


    “噗”風九正在漱口,聽她如此說,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


    奉天帝是想英年早逝麽?娶她做妃子絕對會夭壽二十年。


    “丫頭,是誰告訴你的?”她可不相信風鈴那笨腦袋能想到這個。


    “星兒弟弟說,做皇帝的都好色,沒事就到民間搜刮美女搶進宮裏麵當妃子。九娘,你若是進了宮,我跟姐姐咋辦啊?”風鈴可憐兮兮地抓著她的衣角問道。


    “那小子還說什麽了?”風九挑眉。


    風鈴偏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星兒弟弟還說了,絕對不會讓你進宮當妃子的。”


    風九習慣性地又想翻白眼了,她當不當妃子關那小子什麽事?


    當洗漱幹淨的風九出現在右相裴浚的麵前時,那溫文爾雅的男子正端坐在椅子上跟某個一臉憤懣的小家夥玩大眼瞪小眼的遊戲。


    見著她出現,裴浚立時狠狠鬆了口氣。忙站起身笑著迎上去。“九小姐,想見你一麵還真是不容易啊。”


    這個叫禦冪星的小男孩自他一說出來意就一直拿仇人般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若不是他夠淡定,隻怕早就被他嚇跑了。饒是如此,頭皮也是一陣發麻。


    “額,真是抱歉,本姑娘方才在房間裏刺繡。”風九隨口答道。


    “噗”


    這下輪到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悠閑品茗的禦北寰噴了。


    這女人到底還有臉沒臉?她若會刺繡,他便可以大肚子生娃娃。


    “壞女人…額,娘親,你不要跟他去,他要帶你進皇宮裏麵給皇帝老兒當小老婆。”禦冪星一把抓住她的手,搖晃著說道。


    青蔥素手輕點著他的腦門,風九調侃道:“跟著皇帝有肉吃,你當我風九是傻的麽?還有,皇帝他可不是老兒,人家英俊瀟灑有個性,身強力壯又多金,實乃奉天第一鑽石王老五。”


    “不管”禦冪星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我不管,反正你不可以進宮當妃子,你若真當了妃子,我便叫爹爹去做皇帝。”


    嗯~內個,他可不承認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壞女人,隻是…隻是…對了,昨天晚上的煙花好漂亮啊,如果壞女人進了宮給皇帝老兒當妃子了,以後就不能看到那麽漂亮的煙花了。嗯,對,就是這樣的。


    轟!


    天雷滾滾。


    風九抽搐著嘴角看一眼裴浚,見他依舊清俊安然地站著,隻是眼角和嘴角不自然的抽動著。


    “九小姐,皇上有旨,宣你即刻進宮。”輕輕嗓子,定定心神,裴浚說道。


    “但願你的皇帝陛下不是真要封我當妃子。”風九挪揄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皇帝自然不可能是看上她了,昨夜她損失了上百個小西瓜炸平了大將軍府,今日他便差人宣她進宮,她不是傻瓜,無非是不想點破罷了。


    客棧的外麵,一輛豪華大馬車停靠在外麵,幾個侍衛打扮的人冷冰冰地傲然立著。風九也不客氣,一頭鑽了進去。


    待裴浚上車,車夫便一揚馬鞭驅車而去。


    挑開簾子,風九頗有興致地欣賞著熱鬧的集市。


    “比起滄海城,皇城要大氣上幾分吧。”裴浚笑著說道。


    “嗯,很漂亮,氣度非凡。”風九點頭,畢竟是一國中心,皇城自然是威嚴華美的。


    “嗬嗬,再漂亮的東西也經不起一把火。”端起小桌子上放著的清茶,裴浚輕抿一口,滿是深意地說道。


    淡掃他一眼,風九神色平靜地說道:“右相大人有話便說吧,風九素來不喜繞彎子。”


    “聽說,小姐你的家昨夜被大火燒了。”裴浚不再拐彎抹角了,開門見山地說道。


    “是。”風九爽快地回答道。


    “本相還聽說,昨夜小姐你炸了大將軍府。”


    “右相大人的消息很靈通嘛!”風九點頭承認。


    裴浚謙遜一笑“皇城內外隻怕連個老鼠洞都知道了,本相總不能連隻老鼠都不如吧。”


    “皇帝是為了這件事叫我進宮的吧?”風九沉聲問道。


    “奉天與南曲大戰在即,你炸平了主將的府邸,皇上自然震怒。再加上太夫人又是皇上的親姑姑,如今也被你氣得臥床不起。九小姐,你這禍闖得確實有點大了。”裴浚緩緩說道。


    風九毫不在意地撇撇嘴,清亮的眸子深沉了起來。“本姑娘不愛逞凶鬥狠,卻不代表可以任人搓扁捏圓。”


    “小姐的家務事不是裴浚可以幹預的,本相感興趣的是那小西瓜。昨夜那爆炸聲隻怕整個皇城內都在回蕩,本相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竟有如此威力。”裴浚斂起笑容,神色間多了一抹凝重。


    自腰間摸出一個小西瓜遞給他,風九一挑眉“喏,就是這個。”


    拿起那黑乎乎的鐵疙瘩細細把玩片刻,裴浚一臉疑惑地說道:“這,真的可以炸平將軍府?”


    “相爺若不信,大可以自己試試。”風九笑道。


    裴浚笑著將那小西瓜雙手奉上“九小姐特立獨行,比之男兒不差分毫,本相豈敢不信。”


    風九淡淡一揮手,隨意地說道:“這玩意就送給相爺了,算是風九的見麵禮吧。”


    額!見麵禮送炸彈,果然…特立獨行。


    “九小姐,裴浚有一言,請小姐一定要記在心上。”那粗布素衣清潤文雅的男子突然改了稱呼,不再自稱‘本相’了。


    “裴公子但說無妨。”風九略一沉吟,說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壓低聲音說完這一句後,裴浚便不再說話了,隻是收回視線悠然地品著香茗。


    風九微愣一下,隨即淡淡一笑,心道:這右相大人…有趣!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皇宮到了。


    早有皇帝的心腹太監帶著小宮女耐心地等候在宮門口,見了風九和裴浚自馬車上跳下來,慌忙諂媚笑著迎上去。


    “九小姐,本相隻能送你到這裏了,皇上畢竟是九五之尊,小姐行事說話還須得多多考慮。”裴浚笑著拱手告辭,轉身上了另一輛馬車。


    風九深深地看一眼他的背影,而後,收回視線跟在太監身後朝皇宮走去。


    “主人”


    僻靜無人處,一襲玄色身影閃身躍進馬車內,一個蒙麵男子單腿跪地恭敬地喚道。


    “把這個交給國主。”沉默片刻,那一襲布衣的清俊男子說道。


    男子恭敬接過那被奉天皇朝稱為小西瓜的鐵疙瘩,滿眼盡是疑惑之色,卻聰明地不作多問。


    皇宮內


    風九跟在太監身後在禦花園裏九曲十八拐後終於停在了一個宮殿前麵。


    “九小姐,這裏是蘭貴妃的瑤華殿,皇上跟貴妃正在裏麵等著你呢,小姐請。”尖細著嗓子的太監掃她一眼,說道。


    蘭貴妃?


    風九邊走邊在腦海裏搜尋著這麽號人物,終於在一腳踏進內殿的時候靈光乍現了。


    蘭貴妃――戰神風凜長女風倚蘭,十四歲進宮,服侍帝王身邊十數載,盛寵不衰。


    風倚蘭進宮那年,風千裳隻有8歲,故而對這個名義上的堂姐並未有多少印象,隻隱約記得是位美人。


    當然,帝王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這位堂姐能盛寵十二年,靠的絕不僅是美貌,隻怕跟風家有不小的關係吧。


    “風千裳,我們又見麵了。”


    冷冽如刀子的聲音將風九的思緒拉了回來,抬眼望去,隻見一襲明黃色龍袍的帝王慕寒兮正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在他的身旁,一個身著藕色煙霞衣的美貌女子正淡淡地看著她,唇畔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嗬嗬,皇上你親自召見,風九想不見你都難啊。”隨意找了個位置,風九一屁股坐下便要去抓點心吃。


    妹的,一大早擾人清夢,連早飯都沒有吃便被拉來了,這皇帝真是任性。


    “九小姐,皇上麵前不得放肆。”一旁垂手而立的太監慌忙提醒道。


    “本姑娘餓了便要吃,誰管的著。”朝天翻個白眼,風九翹著二郎腿痞痞地說道。


    “你…”那小太監正欲厲聲嗬斥幾句,高坐上位的帝王緩緩開口了“風千裳,你似乎根本不把朕放在眼裏。”


    “額,小女子眼裏裝的都是眼屎。”偏著腦袋思考一下,風九答道:“為了不玷汙了皇上您的龍袍,風九一向是將你放在心裏的。”


    “二叔在世時,官拜右相。千裳,你倒是繼承了文官的伶牙利嘴。”一旁的美人笑著說道。


    “貴妃娘娘進宮十三年,難得您還記得我。不過,我已不是風千裳,請叫我風九。”風九平視她,不卑不亢地說道。


    “風九”蘭貴妃風倚蘭反複念著這個名字,片刻,麵上現出淡淡的蕭索。“民間關於你的傳言想來是真的了,被從族譜上除了名,你一定很怨恨吧。”


    “有什麽好怨恨的,本姑娘向來不稀罕什麽狗屁大將軍府。”風九不屑地撇撇嘴。說起來,她還是更喜歡自己的有家鏢局,騎在上百個男人頭上作威作福那才叫一個痛快!


    “不稀罕?”慕寒兮冷哼一聲,說道:“不稀罕你會炸平了大將軍府,還氣得朕的親姑姑臥床不起?”


    “哼!別說一個小小的大將軍府,就算你奉天帝惹毛了我,本姑娘也照樣炸了你的皇宮。至於太夫人,隻能怨她自己身子骨太弱,關本姑娘何事。”風九的牛脾氣上來了,囂張狂妄地說道。


    “放肆!”慕寒兮麵上一凜,隨手扇出一陣袖風朝她襲去。


    那一袖夾雜著強悍的內力卷出龍吟之聲,風九麵上一凝,心知不能硬接,腳尖輕點如貓兒般輕靈地彈射開來,同時將自踏進皇宮就暗自扣在手心裏的銀針全力發射了出去。


    自昨夜那場大火之後,風九便發誓再不對任何人做忍讓,那樣隻會讓他們在自己麵前更加肆無忌憚。


    慕寒兮顯然沒有料到這個不怕死的女人竟然膽大到敢對他出手,待反應過來的時候,銀針距離他僅有數尺之距了。


    再次扇出一陣袖風將那幾隻銀針打落在地,帝王的麵色陰森得可怕。“意圖行刺朕,罪當斬首。”


    “你先動手,還不讓人還手,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風九拉下臉來冷然說道。


    四目相對間,火花流竄,殿內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皇上,千裳…九兒她年輕氣盛不懂事,您就別跟她一般計較了,說到底她也是風家的骨血。”風倚蘭見情勢不對,連忙柔聲安撫起帝王來。


    到底是美人恩難卻,慕寒兮麵色雖不好,卻還是忍了下來。“朕可以不追究你的大不敬,炸平大將軍府之罪卻不得不計較。”


    “哼!她風玉枕可以派人燒我的院子,我為什麽不能炸平她的大將軍府?”風九冷哼一聲,說道。


    “她是戰神將軍之女,左相的兒媳。”慕寒兮那冰刀子深深地刮她一眼,說道。


    尼瑪!


    風九淡淡地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將到嘴邊的髒話咽了回去。


    無謂為了個路人甲髒了自己的嘴,他慕寒兮既然明擺著要包庇縱容風玉枕,她一個小屁民能有什麽辦法?先奸後殺?太不現實。


    “爹爹,看來那個壞蛋女人的來頭很大嘛!”突地,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了。


    “傻孩子,你娘親貴為天都峰的女主人,那個女人連給她提鞋都不配。”禦北寰那慵懶邪魅的聲音隨後響起了。


    “天都皇尊,既然來了,就現身吧。”帝王慕寒兮的麵上劃過一絲陰狠,隨即很好地掩飾起來。


    他的話音剛落下,一紫一金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如降臨凡塵的仙人般優雅地飄忽了進來。


    “壞女人…額,娘親,星兒來救你了。”禦冪星揮舞著手中兩串鮮亮的糖葫蘆笑眯眯地朝風九跑去。


    一把奪過一串糖葫蘆,風九毫不客氣地咬下一顆。艾瑪,酸酸甜甜,勾人食欲。


    “好吃吧?”禦冪星偏著小腦袋討好地笑問道。


    爹爹說,壞女人一定會被壞蛋皇帝抓去做妃子的,壞蛋皇帝一點都不老,長得也很好看,還有大把的金葉子可以買好多好多的糖葫蘆。為了把壞女人的心搶回來,他決定犧牲自己來討好她了。


    “恩恩,味道不錯。”風九點頭笑道。


    “額,壞女人…娘親啊,爹爹答應以後每天都給星兒一片金葉子了,隻要你不嫁給這個壞蛋皇帝做妃子,星兒就每天都給你買糖葫蘆吃。好嗎?”眨巴著星星眼,禦冪星無辜地賣萌了。


    額!


    難道她風九就隻有這麽點小小的追求?


    “一別五年,天都皇尊可還好?”冷冷地掃一眼風九,慕寒兮的冰刀子射向了禦北寰。


    “不好”禦北寰那雙原本就幽深如淵的眸子在對上對麵高高在上的帝王後愈發的深不見底了。“本尊心心念念奉天帝,竟至食不知味、夜不能眠。不知,帝王也是否一樣思念本尊?”


    “皇尊還是這麽愛開玩笑。”慕寒兮的語調冷了幾分,麵上依舊是冰封千裏。


    “帝王還是這麽開不起玩笑。”禦北寰邪魅一笑,風流眼瞄向了一旁的風倚蘭“蘭貴妃的肚子還是這麽不爭氣。”


    風倚蘭麵上迅速劃過一絲陰霾,隨即垂下眼簾淺笑著說道:“皇尊還是這麽喜歡戳人痛處。”


    “算算時間,你也該進宮來了。”冰冷的眸子盯著禦北寰,慕寒兮說道。


    “本尊今日進宮不為別的,隻是不想看到本尊的妻子遭人欺負罷了。至於本尊與你之間的事,暫且不想談。”禦北寰淡掃他一眼,那倨傲的神色仿佛他才是帝王。


    “她,果真是你妻子?”慕寒兮沉聲問道。


    禦北寰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被禦冪星搶了先。“壞女人當然是我的娘親了,她十月懷胎生下了我,還因為我差點死掉。”


    風九心頭一震,素手在衣袖裏微微蜷起。


    這對父子怎麽會知道她為了生孩子而差點死掉?


    巧合,絕對是巧合。她,她生的是女兒,是女兒。


    “既然九兒是皇尊你的妻子,那麽”風倚蘭優雅一笑,轉向慕寒兮“皇上,若治了九兒的罪,隻怕皇尊不會願意。若不治她的罪,又難以安撫大將軍一家人。不如,讓九兒代替至今仍在昏迷的大將軍隨軍出征,贏了,功過相抵。輸了,再一並治罪也不遲。”


    淡掃一眼那美麗端莊的女人,風九了然了。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根本就是要逼她隨軍出征。小小十箱小西瓜算什麽,有她在,便是千箱萬箱也能造得出來。加之禦妖孽那廝跟牛皮糖一樣纏著自己,平白的又為奉天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奉天帝這一招著實精妙。


    “皇上、貴妃娘娘,本姑娘素來討厭被人算計。不過”話音一轉,風九閑閑地丟下一句“我願意隨軍出征。”便拉著禦冪星的小手朝外麵走去。


    既然來了皇宮,不去逛逛禦花園實屬可惜。


    奉天帝慕寒兮朝隨身的小太監使個眼色,那小太監便小跑著匆匆趕上為其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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