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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撲簌簌的落下,洋洋灑灑的飛舞墜地,枝頭的積雪搖搖欲墜,銀裝素裹,園林式的冰雪世界。


    轟隆隆的炮仗聲不絕於耳,昭示著新年的到來,也昭示著蘇煙染的婚期越來越近。


    蘇煙染趴在窗頭看著一片素白的世界,大紅色的燈籠零星的掛著,樹枝上掛著紅色的布綾,這是新年的裝飾。


    而忙碌的下人又在上上下下打掃院子,管家在指使著下人動手,雖然過年前才徹底打掃過,而現在又需要徹底打掃一遍


    今天是正月初八,再過幾天,相府裏又得換一番張燈結彩的模樣,那時候她就得離開這個家了。


    惆悵啊……傷懷啊……這是不是就是出嫁女子的心態?


    看著踏雪而來的蘇慕瑾,蘇煙染迅速爬下椅子,走到書桌前坐定,右手執起了毛筆,繼續剛才未寫完的字帖,這模樣看得采青和蘭兒兩人掩唇而笑。


    “染兒,剛才可是又偷懶了?”蘇慕瑾走進來,板著臉,斥道。


    “沒有,”蘇煙染抬起頭,笑嘻嘻到:“我一直都在練字……”


    近兩個月的集訓,終於讓她那手如狗爬過的字可以出來見人了,雖然不是那般的好看,但是起碼一橫是一橫,一豎是一豎,認得出來是哪個字了。


    但是為什麽繁體字有這麽多的比劃,一個字她要寫上好久,還擔心稍微一控製不了力度,就成了烏墨團,要是拿支鉛筆來,她一定會寫的很好很好,當然她絕對不是在為自己寫不來繁體字在找借口!


    “剛才我都看到你在窗口看著了,染兒,騙哥哥可是不好的……”蘇慕瑾好笑的走近,在過年的大好日子裏還逼著她學習是有些太過了,可是她就要大婚了,沒有幾日的辰光,現在多教導一分,以後可能就會好上一分。


    蘇慕瑾走進看到她寫的字,不禁搖頭歎息,抽走了她手下的字帖。


    “染兒,哥哥覺得你去學畫畫比較好……”


    蘇煙染:“……”她到底寫的是有多糟糕,要這麽埋汰她?


    蘇慕瑾拿起一旁的女德開始給蘇煙染講其中的意思,這是喬淑曼交代的任務。


    初聽這些的時候,蘇煙染聽的是一身火氣,真想把這些女人痛罵一頓。


    女人地位低就算了,還自己給自己整出這麽些東西,自找麻煩,而且有些大肆宣揚的烈婦的貞烈行為,她實在覺得可笑,要是讓她把她們當成典範,她覺得她還是找塊豆腐去撞一撞。


    聽得多了,她也不糾結了,隻當床頭故事,在她看來這些是黑童話,不是小孩子該學習的,不過床頭故事的作用它卻是發揮的不錯,再加上蘇慕瑾的聲音好聽又不是那麽刻板,在靜謐的午後聽得她昏昏欲睡,。


    蘇慕瑾看她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唉聲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書,這些東西對剛開始學習的染兒來說可能是晦澀難懂了些,她才初初蒙智,之前一直傻著,清醒過來不過幾月時間,因著要大婚,這麽短的時間內硬塞給她太多的東西,她怎麽可能記得住從而理解。


    耳邊的聲音突然消失,蘇煙染立即一怔,清醒過來,抬起頭見蘇慕瑾沉著臉看著她。


    她心跳陡然一滯,不會生氣了吧?


    “哥哥……”蘇煙染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她不想在離別前最後不多的時間裏惹得蘇慕瑾不快,她真不該在這個時候還打瞌睡,即使再不喜歡再不想聽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來。


    蘇煙染道歉道:“哥哥,對不起,染兒聽,染兒聽著,不會偷懶了。”


    乖巧的道歉聲,軟糯的飄進耳朵裏,那般的討好,可是蘇慕瑾聽著卻是心口一揪,滿眼心疼,手不禁握緊了拳頭。


    “不用學了,”蘇慕瑾衝口而出,因著蘇煙染被指婚而且即將離去的事情,他頗是煩悶,出口的話沒有控製語氣,很衝,像是在大聲斥責。


    屋裏的人都停了手,向這邊看過來,不知大少爺怎麽突然發起火來?


    蘇慕瑾太陽穴微跳,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沒有控製好語氣,他鬆開拳頭,矮下身看著神情愣住的蘇煙染,柔緩了臉色,拉起蘇煙染的小手,輕聲說道:“染兒,哥哥的意思是今天就到這裏,不用學了,哥哥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蘇煙染不知道蘇慕瑾想了些什麽,前後一瞬間的改變,但是卻知道蘇慕瑾一直對她很疼愛,有求必應,從未對她紅過臉,所以為這麽一件小事罵她應該是不大可能的。


    出去玩?她也想,隻是這段時間為了“培養”她,喬淑曼和蘇慕瑾可謂是費心費力,雖然她什麽都懂,但是這些不可能說給他們聽,佯裝聽話乖巧讓她們欣慰也就這幾天了。


    蘇煙染搖了搖頭,“不好,哥哥,染兒不要玩……”


    蘇慕瑾隻當他剛才的模樣嚇到了蘇煙染,更是心疼,將她抱了起來,“染兒,哥哥剛才沒有要凶你,是不是嚇到了?不要怕,哥哥不會傷害染兒的,染兒陪哥哥一起去玩……”


    蘇慕瑾說著已然抱著她向外麵走去,采青見狀,忙喚道:“大少爺,衣服,四小姐的外襖還沒穿,外麵冷。”


    蘭兒連忙從旁邊的衣架上取下外襖,小跑過來,蘇慕瑾放下蘇煙染,蘭兒為她穿上衣服,采青拿來手爐,用帕子包好遞到蘇煙染手裏。


    外麵在下著雪,打開門,迎麵就吹來雪花,落在臉上涼涼的。


    蘇越打開了油紙傘,撐在蘇慕瑾頭上,擋住雪。


    “哥哥,我們要玩什麽?”蘇煙染問道。


    這麽大的雪,地上積雪很厚,她一早就有了要打雪仗的念頭,但是喬淑曼不讓她出門,而且也沒有人會和她打雪仗,而且打雪仗這種玩法實在不符合小姐規範。


    “我們去花園,哥哥給染兒堆一個大大的雪人,像染兒一樣的,染兒在旁邊幫哥哥。”蘇慕瑾說道,他很少有玩樂,上學堂,學詩書禮儀,學騎射,學武功,占據了他所有的時間,而他也是無心玩樂。


    他在宮中行走的時候有見過宮裏的小公主指使著侍衛堆過雪人,所以他堆個雪人給蘇煙染應該會喜歡的。


    “好啊……”蘇煙染笑著應答,“哥哥,可不可以讓小弟一起過來玩?”


    她想著蘇慕玿那個小個小肉球,這段時間,她很少和他見麵,而見麵總是悶悶不樂的,她現在也是難得能出來玩一趟,以後更是沒機會和他一道玩。


    “可以,染兒說請五弟,哥哥就讓人去請。”蘇慕瑾應聲,看了一眼蘇越,蘇越立即會意,將傘交給了采青撐著,去接蘇慕玿。


    蘇慕瑾身高頎長,采青是長得嬌小,費力撐高的傘還是會碰到蘇慕瑾的頭,也會磕到蘇煙染,采青連聲道歉告錯。


    “把傘給我吧,你且跟著。”蘇慕瑾單手托著蘇煙染,另一手接過傘撐上頭頂。


    蘇煙染伸手握住傘柄,笑嘻嘻的說道:“哥哥,我來撐。”


    蘇慕瑾要抱著她還要拿著傘,怎麽看都累啊。


    “你的手冷,哥哥撐著。”蘇慕瑾怕蘇煙染凍著,挪過了傘。


    “不冷,染兒的手在袖子裏,”蘇煙染一把搶過了傘,用了很大的勁,笑道:“一點都不冷。”


    在這樣毫無忌憚的享受著這樣無微不至的疼愛,她心裏極其的過意不去。


    她不止一次的想,她穿越的算是極好的了,雖然一穿越來就差點嗝屁了,但是後來陳家也沒虐待她,隻是條件艱苦,但是沒少她的吃少她的衣,後來被李非塵尋回,成了蘇四小姐,喬淑曼和蘇慕瑾是將她當成寶,護得嚴,預想中可能會發生的那些小說中描寫的各種陷害設計都沒落到她的身上。


    和蘇煙火相比,她是幸運很多,幸福的許多,她們是截然相反的兩種生活,不過不正是因為她磨難重重才是女主啊,女主不受罪怎麽有情節,有奸情,有激情……


    聖上賜婚,她是沒法抗旨的,這是社會屬性使然,她就是想過偷偷的溜走,但是後續就是麻煩不斷,她也不想讓喬淑曼和蘇慕瑾擔憂,而她年歲尚幼,許多事還不能辦到,去往洛州寧王府,起碼他們知道她在什麽地方,這段成長的歲月,她可以做更多的規劃,前提當然她一定會保住自己的小命,她這一點還是有那麽點的自信。


    雖然她不像女主開遍滿身金手指,但是憑著一個成年人的智慧和古武世家的身手,若是隨隨便便就喪了命,丟人啊,無顏見地下的顏家列祖列宗了。


    不過有地下嗎?有鬼魂嗎?而且這不是一個地界,會見到顏家祖宗嗎?


    抓錯重點了,重點是實在是太丟人……


    蘇慕瑾見她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有些好笑,替她將袖子攏好,“染兒累了要和哥哥說。”


    蘇煙染點著頭,從和風院到花園裏並不遠,這麽點的路他抱著她都不累,她撐個傘有什麽好累的。


    兩人走到花園處的假山,就見聽蘇慕瑢囂張大笑聲,說道:“你砸我,哈哈,你來砸我啊,有本事你能砸到我……”


    蘇慕瑢邊說邊倒退著向他們這個方向而來,還做了個奚落嘲笑的鬼臉,他沒看到到來的蘇慕瑾和蘇煙染,而因為是在轉角處,有假山擋著,蘇慕瑾倒也沒注意,蘇慕瑢撞到了蘇慕瑾身上。


    蘇慕瑾迅速往旁邊一讓,而就在這時,一顆雪球帶著淩厲之勢夾雜在雪花中飛射過來。


    蘇煙染眉心微皺,爭相傾傘以擋,但蘇慕瑾卻是快了她一步,眼眸微眯,神色一肅,一掌揮出,腳下一點,飛快的向後方而掠。


    在掌風的勁道襲擊下,雪球迸裂而開,珠子般大的小雪塊猶如冰雹砸了仰躺在地的蘇慕瑢一臉,他因著剛才蘇慕瑾快速的閃躲而身子不穩,摔倒在地。


    蘇慕瑢臉上是一片冰涼,還有些雪塊落入他的嘴中,他哇哇大叫起來。


    方才見雪球迸裂的而嚇住了的蘇慕瑢的小廝蘇堂這才敢快速的跑過來,扶起了蘇慕瑢。


    “三少爺,您沒事吧?”


    “你看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你來試試!”蘇慕瑢咋咋呼呼大聲嚷嚷道。


    蘇煙染看到他這模樣就恨不得揍他一頓,少爺脾氣。


    “閉嘴!”蘇慕瑾冷喝一聲,蘇慕瑢轉頭這才看到身後的抱著蘇煙染的蘇慕瑾。


    蘇慕瑾睨了他一眼,眸光銳利,蘇慕瑢立即噤聲,蘇慕瑾繞過他往前麵而去,方才砸過來的雪球是借著內力扔出,來勢洶洶,被砸到身上傷筋動骨,在相府裏有誰敢如此放肆企圖傷害主子?


    走出假山,白雪漫撒,小謝亭台做景,一對俊男美女相依偎,好一副溫情脈脈的畫麵,簡直亮瞎了她的雙眼,這不是太子殿下楚雲瀾和她的女主二姐蘇煙火嗎?


    蘇慕瑢敢在府裏肆意奚落欺負的也就隻有蘇煙火其人了,因為他還記恨著那次落水之仇。


    蘇慕瑾眉頭微皺,走上前去。


    “君之……”


    聞聲,楚雲瀾和蘇煙火兩人紛紛轉過頭來,楚雲瀾放開扶在蘇煙火肩膀上的手,略顯尷尬的輕笑道:“阿瑾,原來是你啊。”


    情竇初開的美少年,雙頰泛著紅,不像是凍的,那就應該是害羞的。


    走近,蘇煙染脆聲喚道,“表哥,二姐姐。”


    她這才看向蘇煙火,隻見她頷首喚道:“大哥,四妹妹。”


    聲音似是受了委屈,眉眼露出荏弱之態。


    “君之,剛才是你所為?何以對我家三弟下如此重的手?”蘇慕瑾責問道,絲毫不顧及楚雲瀾的太子身份。


    楚雲瀾見蘇慕瑾一副興師問罪之勢,哼聲道:“給他一個教訓,他欺負弱質女流,”他指了指蘇煙火,“而且她還是他的二姐,你說他是不是需要教訓!”


    蘇慕瑢已經在小廝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看到剛才並未在這裏的楚雲瀾,嚇了一跳,那可是太子殿下,他不敢上前,準備偷偷溜走,就算事後被爹被大哥教訓怎麽罰都可以。


    “怎麽回事?”蘇慕瑾冷眼看向蘇煙火,讓她解釋是出了什麽事?


    蘇煙染對蘇慕瑾看著蘇煙染的態度很滿意,沒有被美色迷惑的好少年,本著查案的心思看待,就該這樣。


    蘇煙火正準備開口,楚雲瀾卻是搶了白,他跨前一步,臉色一沉,說道:“阿瑾,你對她凶什麽?剛才本太子過來的時候看到蘇慕瑢用雪球砸她,她被欺負成這樣,你對她這麽凶幹什麽!她也是你的妹妹,怎麽不見你對她有對染兒一分的關心,她才是被欺負的那個,你還責怪他,你應該去對著你那個三弟凶!”


    楚雲瀾將蘇煙火擋在了身後,儼然是一副護花使者的氣勢,見狀,蘇煙染目光微冷,悄眼看向蘇煙火,可是卻看到她微微勾起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那個笑容是漂亮的,勾人心弦,隻是在此時此刻卻透著濃濃的諷刺。


    蘇煙火是如何最終得到那麽多男人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現在楚雲瀾喜歡她,根本毋庸置疑,顯然一陷入戀愛沒了腦子的衝動少年,那她現在的笑意味著什麽?她揣測不了她笑容後麵的含義,但是這個笑容在此時很刺眼。


    原本對蘇煙火談不上討厭或是喜歡,平常心看之,互為平行線,雖然最初的時候,她是對她身為女主感到一點忌憚,可是後來也釋然了,然而此時她第一次有了討厭她的念頭。


    楚雲瀾和蘇慕瑾兩人關係很好,一是因為有著表兄弟這層關係,二是蘇慕瑾作為楚雲瀾的伴讀,常伴左右,同進同出這麽多年,這關係怎麽能不好,此時卻因為她故作的荏弱之態讓兩人頂上來了。


    人就是這樣,討厭一個人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之前對她無感隻是因為她沒有傷害她重視的人,然而此時她間接的挑撥了蘇慕瑾和楚雲瀾的關係,她不在乎楚雲瀾,但是蘇慕瑾她是極其在乎的,她知道男人之間的那種兄弟情義是無可取代的,就像女孩子之間的姐妹情一般,如果楚雲瀾這般下去,兩人的兄弟關係總會有走向終點的一天。


    蘇煙火穿越前幾歲,她會看不透這一層,身為特工不是要有靈敏的頭腦嗎?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表哥好凶!”蘇煙染立即說道,鼓著腮幫子,“哥哥,我們不帶他玩,我們去堆雪人,堆雪人啦。”


    蘇煙染聲音軟糯,試圖緩和楚雲瀾和蘇慕瑾之間的氣氛。


    楚雲瀾聞言,表情微赧,他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口氣的惡劣,隻是一時氣上心頭,聽他質問蘇煙火怎麽回事,就一下子衝口而出,但是想到來時見到的場景,蘇慕瑢拿著雪球一個接一個的向著蘇煙火擲去,而她隻是一味的閃躲才堪堪避過砸過來的雪球,蘇慕瑢還一個勁兒的挑釁,他才出手砸了一個雪球過去。


    “君之,我沒有要責怪二妹的意思,”蘇慕瑾淡聲說道,不慍不怒,“隻是詢問事情原委而已,若是三弟有錯,我定當不饒過,而太子殿下出手,重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是凶蘇煙火,他隻是實事求是的問她是怎麽一回事,楚雲瀾就跳出來嗆聲,自稱“本太子”,在他麵前他從來都不會特意強調他的太子身份,如今……


    這和他一貫的性子不相符,之前他生辰那次,就見他對蘇煙火有些不一樣,當時他也沒怎麽放在心上,隻是現在……蘇慕瑾皺了眉頭……


    蘇慕瑾說完,將蘇煙染放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池塘另一端被蘇越領過來的蘇慕玿,緩聲道:“染兒,乖,你先和五弟玩一會兒,哥哥,一會兒過去幫你堆雪人。”


    他不想讓現在的情狀嚇到蘇煙染,示意采青將蘇煙染帶過去,可是蘇煙染卻拽著他袍子的下擺,不走。


    “我不走,染兒要和哥哥在一起。”蘇煙染執拗道,整個人都挨在蘇慕瑾身上,顧及到她在這裏,兩人才不會鬧得更僵。


    采青握著傘為難的看了一眼蘇慕瑾,此時現在這個情況,太子殿下和自家大少爺怎麽看都有一種要打起來的感覺,她捏著傘的手握緊,心底有些害怕,這可是要如何是好?


    “三哥哥,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麽?是在玩捉迷藏嗎?”突然蘇慕玿奶聲奶氣的興奮聲音傳來。


    眾人回頭,目光都聚集在那個貓著腰準備偷偷溜走的蘇慕瑢身上,蘇慕瑢暗咒一聲,怒瞪了一眼眨著眼睛煞是無辜的蘇慕玿,真是個壞事的,早不來玩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但是他在看到領著蘇慕玿過來的蘇越,他的氣勢下去一截。


    “三弟,過來。”蘇慕瑾命令道。


    蘇慕瑢慢吞吞的轉過身,低頭很是不情願的向這邊走過來。


    蘇慕玿看到蘇煙染,眼前一亮,掙開了蘇越的手,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笑嘻嘻的來到蘇煙染身邊,然後看到還有幾人,才乖巧的一個個喊過來,但是看到楚雲瀾的時候就犯了難,他知道他,但是不知道該叫他什麽,沒有人在他的麵前介紹過楚雲瀾。


    蘇慕瑢才到跟前,蘇慕瑾沉聲問道:“三弟,方才太子殿下見你用雪球砸你二姐,可有此事?”


    蘇慕玿聽聞太子殿下四字,抬頭詫異而帶著敬意的看向楚雲瀾,娘親說太子是很厲害的人,是皇帝的兒子,將來也是要做皇帝的,原來厲害的太子殿下就是他啊。


    蘇慕瑢卻沒有蘇慕玿這樣的心思瞻仰太子的風采,他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誰知道今天撞槍口子上,一下子惹到了兩個不好惹的人,尤其是太子殿下。


    他低著頭,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應聲:“恩……”


    蘇慕瑾蹙眉,厲聲道:“頭抬起來,好好說話,為什麽要砸你二姐?”


    蘇煙染在心裏不禁為蘇慕瑾叫好,就是這氣勢,就是這魄力,殺伐果斷才顯男兒本身,正氣浩然。


    雖然他們老爹蘇封是個奸相,但是奸字能做到份上爬上這地位也不是一般人能為之的,這叫能耐,這叫本事,有本事他們做個試試,她有的時候真得很佩服奸佞之人,頗有些三觀不正,但是說到頭來,不管什麽也就是以實力來說話。


    蘇慕瑾是蘇封的兒子,並不代表他也會是見奸佞,在她看來,蘇慕瑾可能會是一股清流,他的品性在那裏,但是她也不能完全下了定論,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


    蘇慕瑢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什麽來,見他這模樣,蘇慕瑾就知他是欺負蘇煙火,關於他囂張的事兒他也聽說了些,他沉聲喝道:“蘇慕瑢,若是以後見你再做出欺負二妹的事,你就在自個去祠堂領十大板,跪上一天一夜。”


    聽蘇慕瑾所說的懲罰,蘇慕瑢腿一軟,差一點沒栽倒地上,隻能唯唯諾諾的應了是。


    “蘇二小姐,你以後不用擔心你弟弟欺負你了,若是他再欺負你,你盡可以告訴你大哥,讓他處理。”楚雲瀾立時轉身安撫蘇煙火,一副邀功似的的模樣。


    蘇煙染在心裏狠狠的鄙視了一般,但聽蘇煙火行禮說道:“謝謝太子殿下為臣女做主,”然後轉首對蘇慕瑾道:“大哥此事不能全然怪三弟,我也有錯,我不該來這花園,擋了三弟的路,惹了她玩鬧的興致,望大哥不要責罰三弟,現在在年頭上莫要壞了父親母親還有各位姨娘的好心情。”


    真是落落大方合情合理的一席話,好一段白蓮花似的話語,是她的錯,可是這錯怎麽聽都是在說蘇慕瑢蠻不講理欺負她,末了還為蘇慕瑢求情,將自己的形象提高到一個聖母的高度,蘇煙染想給她點上三十二個讚!


    “哥哥,二姐姐和三哥哥都有錯,那就把他們都打十大板,跪在祠堂裏去吧。”蘇煙染用著孩子氣的口吻說道,還有完沒完,這麽一件簡單的事情馬上要被演變成國家大事了,一個未來皇帝和大臣都掐上架。


    蘇煙染這麽一開口,蘇慕瑾卻是柔了臉色,低下頭,摸了摸蘇煙染的頭,“恩,染兒說的對,”他複又抬頭,“你們兩個各自回去反省,各抄道德經十遍。”


    蘇慕瑢有氣無力的應了聲是,雖然很是不願意,但是卻卻不敢反抗,然而,卻也有人敢反抗,提出了意義,“大哥,我不會寫字……”


    “不會寫字,照著臨摹總是會吧,你抄個五遍即可,順便找個識字的嬤嬤識識字,明白些裏麵的道理。”蘇慕瑾沉聲說道,有些不耐煩,時間都被這事給耽擱了,也讓楚雲瀾大消些許念頭,空有一副美貌的女子而已。


    蘇慕瑾可謂是看得通透又是用心良苦,隻是某個被愛情煞倒的人現在是沒心思深究他的意思,隻是對蘇慕瑾的處理辦法感到不公,但是聽蘇煙火也應承了,今日他確實也有錯,就沒再堅持為蘇煙火討公道。


    蘇煙火離去之時,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蘇煙火,手在袖中握了起來,轉身而去,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這家中除了蘇慕瑢和蘇煙染是兄妹情深外,其餘處毫無親情可言。


    快了快了,她一定會離開這裏的。


    楚雲瀾這樣一個陌生人的維護,讓她心裏有些暖暖的,但是他的喜歡在她眼中一眼直白,可是他喜歡她什麽?不會就是因為看到她的容貌就一見鍾情了吧……


    蘇慕瑢和蘇煙火離開了,原本花園中的僵持之勢瞬間散去,猶如驟然停下的落雪,幾個下人都是長長的舒了口氣,終於不用見到太子殿下和自家少爺大戰三百回合了。


    蘇慕瑾沒忘了他此行的大事,當下牽著蘇煙染向積雪比較厚沒有被破壞的花圃裏走去,蘇煙染手裏牽著蘇慕玿。


    楚雲瀾就這樣沒人招呼的被留在了原地,他今天本就是來找蘇慕瑾的,隻是此時無人搭理他,將他晾在了一旁,當心有些生氣,他看向趙洺,問道:“本太子剛剛可是做錯了?”


    “太子沒有做錯,”趙洺回道,“然,在相府中這般做卻是錯了,太子不應該為了一個庶女和蘇公子如此說話。”


    趙洺自是也看出了楚雲瀾的心思,因為已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表現的很是明顯,他點到為止。


    楚雲瀾一怔,想著蘇煙火的身份,他驀然覺得心頭一陣煩悶,看著那廂蘇慕瑾正推滾著雪球,而蘇煙染和蘇慕玿在笑著拍手,玩著雪。


    他撇了撇唇,趙洺隻覺得好像溫度又冷了幾分,下一刻卻見楚雲瀾就近在枝頭抓了一把雪,捏了捏,向著蘇慕瑾擲了過去,他連忙想出聲阻止,但是最終噤了聲,蘇公子和太子的關係不會那樣破裂的。


    蘇慕瑾頭一偏躲過了楚雲瀾的雪球攻擊,繼續滾著手裏雪白的雪球,楚雲瀾更是不爽,又捏了一個大一點的雪球走近擲了過去,又被躲過。


    當他再想擲出一個雪球之際,卻見蘇煙染突然從雪地裏站了起來,手裏捏著一個雪球,向著他砸了過來,他閃神躲過可是卻也在同時一個雪球砸中他的手臂。


    “讓你凶我哥哥,讓你砸我哥哥!”蘇煙染得意的哼哼,手裏又擲出了一個雪球,絲毫不留情的砸過去,而身旁蘇慕玿也是捏了個雪球遞給了蘇煙染,提供後援助陣。


    楚雲瀾被蘇煙染這個小丫頭片子砸了個雪球覺得麵子裏子都沒了,沒發現她還有這般嬌蠻的一麵,又是捏了一把雪,向著蘇慕瑾砸去,妹債哥償,蘇煙染過幾日就要出嫁了,若是有個什麽閃失他就有罪過了,而且她嫁得是他的小皇叔,從輩分上講,她已然高出他一輩——小皇嬸。


    趙洺,蘇越和采青幾人站在亭中,不知道何時一個安安靜靜的堆雪人為什麽會演變成互砸雪球,整個花園中都充斥著歡快的笑聲。


    喬淑曼站在池塘對麵遠眺著歡樂的場景,耳邊響著笑聲,驀然感懷。


    “紅月,我們回去吧。”


    她本是聽聞蘇慕瑾將蘇煙染帶出院子玩,頗是擔心才過來尋一趟,這大冷的天還下著雪,出來肯定是不安全,此時見他們玩的開心,她放棄了……這樣的歡樂是那般的短暫……沒有幾日了。


    ==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宜嫁娶。


    可是在這個團圓的日子,蘇府有著一場別離,蘇煙染的大婚意同著分離。


    蘇煙染天還未亮就被喊起了床,穿上那套繁複的禮服,然後坐在梳妝台上任由嬤嬤們給她梳妝。


    看著銅鏡裏被擺布的自己,一層層的粉往臉上塗抹,將她一張幼稚的小臉給塗的看不出原色,看著那緋紅色的唇,銅鏡裏照出的人影模模糊糊很是失真,她覺得此事的自己就像是女鬼一般,那種鎮屍的女童。


    頭發被扯的疼痛,一半頭發被盤成髻,用簪子固定在頭頂,一半披散在後。


    特製的鳳冠,由金子打造而成,圓形的帽子狀,上方是鏤空雕刻的花朵,上綴兩對小巧的比翼鳥,栩栩如生,綴以翡翠明珠,前額簾瓏垂下,八串紅色瑪瑙細珠並排垂下,直至胸前將整張小臉遮掩,。


    帶上鳳冠,蘇煙染腦袋一沉,腦袋晃了晃,這可全都是金子珠寶啊,真沉,應該有三四斤,小小的手腕上被套上龍鳳鐲,頸上帶著如意項圈。


    她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富婆了,穿戴成這樣出門整個一個亮瞎別人的眼,要是那些侍衛不盡責守職,她就是最佳的搶劫對象……


    哎呀,她在自己大喜的日子怎麽竟是想些不吉利的東西,雖然不是她自己的意願,但是起碼也是她的婚事啊,這不是可著勁的在詛咒自己嗎?


    隻是可惜了,這世界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此時的模樣,好歹也是第一次穿上心儀的大紅色嫁衣,她自己卻看不到,而且這一套衣服她穿過了這一次就穿不下了,估計得留著壓箱底了。


    蘇煙染被扶坐在桌前,等著迎親隊伍的到來。


    喬淑曼今日穿了一件紅色的襖,在紅月的攙扶下進了蘇煙染的房間,看著端坐在桌前已然穿戴打扮好的蘇煙染,小小的人兒被紅色的喜服和鳳冠包裹,喜氣洋洋,她的心狠狠的糾了一下。


    她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但是塗了胭脂,臉色紅潤,看不出來,但是眼裏的悲傷和擔憂卻不是靠著胭脂就能隱藏起來的。


    她走上前去,輕聲喚了聲,“今天的染兒可真是漂亮……”


    本來女兒出嫁,為娘的要給女兒交代許多事,就如當年她出嫁時候母親對她說的話,好好照顧丈夫,要為夫家開枝散葉,要相夫教子,可是現在這話要如何開口對著還是孩子的染兒說。


    “娘親……”蘇煙染喚道,這也許不是最後一次見到喬淑曼,但是分別在即,這個給過她溫暖照顧的女人,是真正想著她愛護她疼愛她的。


    她的女兒早已經魂歸,如今頂著這個身份生活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此時喚她幾聲,雖然此法微不足道。


    喬淑曼在蘇煙染身邊坐下,拉著她的小手,“染兒,你才回來半年不到的時間,在娘親身邊呆了這麽短的時日又得離去,娘親頗為舍不得,但是皇命難為,你爹尚且不能違抗聖命,娘親更是無力為之,染兒莫要怪娘親不能將你留在身邊,染兒也明白你是不得不嫁的。”


    “你還不懂這嫁人是什麽意思,就是啊,你要和你的夫君,寧王,像娘親跟爹一樣生活在一起,住在一起,你現在還小,娘親不和你多說……”喬淑曼抬手向著立於蘇煙染身後的一個嚴厲的中年女人招了招手,“周嬤嬤,過來。”


    “是,夫人。”周嬤嬤立馬走到跟前,很是恭敬的站在身側。


    “她是周嬤嬤,染兒這段時間也見過了吧,你從小不再娘親身邊,所以沒有給你請奶娘,現在周嬤嬤就作為你的奶娘陪嫁過去,她會幫你,以後你凡事要聽從周嬤嬤的話,周嬤嬤會代替娘親照顧你……”


    喬淑曼說著,聲音越來越哽咽,眼淚從眼眶中啪嗒啪嗒的滾落,她連忙用帕子擦眼淚。


    不知是不是因為冬天的緣故,落在她手上的淚水她覺得尤為的滾燙,仿佛在灼燒著她的皮膚似的。


    這一刻,她不再討厭哭哭啼啼的眼淚,如果在現代,她媽媽看著她出嫁,會不會也是和喬淑曼這個模樣?但是她很難想象她那強悍的老媽哭成這個樣子的畫麵,莫名的還覺得有些恐怖。


    這樣的離別時刻,勾起了她對現代老爸老媽等親人的思念,七年了,時間悠長,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娘親,不哭,染兒知道娘親擔心染兒,染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染兒會好好的,”蘇煙染抬起手,小手抹著喬淑曼眼角的淚水,隻覺得喬淑曼的眼淚就像自來水龍頭一打開,流個不停,源源不斷的留出來,“娘親,你不要哭了,哭的妝都花了,可是不好看了,染兒喜歡美美的娘親,娘親哭的染兒都想哭了……”


    蘇煙染從來沒有說過這樣一段感性的話,可是說著她也覺得眼眶有些熱熱的,原本以為她對這裏的人事沒有太多的留戀,可是這半年的相處卻深入了她的心。


    這段時間比在陳家六年多的時間還來得深刻,至少在那裏離別的時候她沒有覺得一點傷心,隻覺得是換了一塊地方呆著,然而此時離開,卻有了依依惜別之意。


    聽聞蘇煙染對她的安慰,喬淑曼心裏更酸,但是卻是強忍住了眼淚,笑道:“好的,娘親不哭,染兒可也不能哭,娘親一直都沒見染兒哭過,染兒一直很乖很堅強的,染兒現在可千萬也別哭啊,染兒也別不喜歡娘親……”


    喜娘在旁邊也是立即出聲勸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夫人和小姐當開開心心的,這樣新人才是和和美美,幸福長久,夫人莫要惹了小姐傷心。”


    喜娘第一次主持這般與眾不同的婚禮,新娘是一個七歲的女娃子,原本以為蘇四小姐會很難搞定,畢竟還是個孩子,還是個受寵無比的小姐,必是驕縱,她出入百家婚禮,見到的士族和蘇四小姐同齡的女娃可都是個不好惹。


    原本以為蘇四小姐會賴床,不讓化妝穿衣,甚至哭哭啼啼耍賴不肯離開娘親,可是在這裏卻是不然,她預想到的事情一件都沒遇到,蘇四小姐聽話乖巧的不像是個孩子,現在反而是蘇四小姐在安慰蘇夫人。


    不過她倒是省心了,本來還怕搞不定今天的新娘,那她金字招牌的喜娘之名可能就要毀在今天了,看此時情狀時能保住了,她先小小的鬆口氣,今天的婚事還隻是開始。


    喬淑曼將眼裏蓄著的眼淚擦掉,讓紅月拿了溫帕子來給蘇煙染擦手,“染兒,你這麽小,好多事娘親現在說也沒多大用處,周嬤嬤是娘親身邊的老人,以後就由著周嬤嬤教導你,娘親已然將事情向她交代了,還有采青和蘭兒,她們伺候你這麽久,對你的生活習慣了解,她們兩個會跟著你一道過去,還有些一起陪嫁過去的人都由周嬤嬤管著,你不用管。”


    “紅月,”喬淑曼喚道,紅月立即將一個紅色漆盒呈上,喬淑曼打開,取出一串鑰匙,十把鑰匙都用紅綾纏繞起來,她將鑰匙遞到了蘇煙染的手裏,鄭重道:“染兒,這是你嫁妝的鑰匙,娘親將它交由你保管,這個很重要,不管誰問你要都不能給,藏好,放好。”


    她的嫁妝的鑰匙,蘇煙染握著這一串銅鑰匙,很不想說,如果有人有心想要拿她嫁妝裏的東西,隻要把鎖弄掉就好,而且應該也不會顧及到她這個小孩,但是她還是答道:“恩,娘親,染兒明白了,染兒一定會將它們藏得好好的。”


    外麵傳來鞭炮聲和喜樂聲,是迎親的隊伍到了。


    “夫人,吉時快到了,還有什麽話抓緊時間和四小姐說。”喜娘恭敬道。


    喬淑曼的也知道吉時快到了,她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是一瞬間卻是說不出來,不知該從何說起,剛擦過的眼淚眼見著又要決堤而出。


    蘇煙染從瑪瑙珠串中看去,小手握緊了喬淑曼的手,喬淑曼的手有些涼,發著顫,但是壓抑的悲傷。


    “娘親,染兒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莫要又生病了,染兒不在,還有哥哥在,雖然哥哥不能經常在家陪伴娘親,但是他是掛念著娘親的,若是您病了,哥哥會擔心,我也會擔心的,染兒好好的,您也要好好的,家中還有二姐三哥還有小弟在,娘親若是無趣想找人陪伴的話,小弟很好玩的。”


    想到蘇慕玿這個小肉球昨天來她這裏求證她是不是要走了,當她說是要嫁人離開這裏的時候,嘟囔著嘴放聲大哭起來,抱著她的腰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最後還是蘇慕瑾把他給拉開讓人送回了他的院子。


    她此時現在這麽說,一是寬慰喬淑曼,二是希望喬淑曼能稍微照顧一下他,雖然這種事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確實是些難度,但是聊勝於無。


    蘇慕瑾之後要科考,會陪伴喬淑曼的日子不多,而蘇慕玿還小,很是逗樂,這段時間由於經常陪著她玩,喬淑曼對蘇慕玿也是歡喜了幾分,這個世界嫡庶實在是太分明,她這樣也算是為蘇慕玿稍微爭取些做為主母的喬淑曼的關注,希望對他所助益,當然更希望他能爭氣點。


    她不再在意在最後的分別時刻表現出她的明事理,此時不說,以後怕是沒機會再說了。


    聽著蘇煙染如此懂事明理的話,喬淑曼咬著唇點頭,“染兒……”


    她喚了蘇煙染一聲,就屏住了聲,她擁抱住蘇煙染的小身子,抱在了懷裏,緊緊的,就像是這是最後一個擁抱似的,她一點都舍不得染兒離開啊,可是卻毫無辦法。


    喬淑曼抱了好一會兒,蘇煙染的小手在她背後拍著她給予安慰,直到喜娘催促,喬淑曼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蘇煙染。


    喜娘高聲呼道:“吉時已到。”


    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色綢緞蓋頭蓋上,扶著蘇煙染爬上喜娘的背,因為天冷,她的外麵又罩了一件大紅色繡龍鳳呈祥圖案的披風,背在喜娘身上,就像是背了一個碩大的紅色包袱。


    喬淑曼一個勁兒的叮囑喜娘背的穩當些,同時抓著時間交代周嬤嬤和采青蘭兒。


    一路向前院而去,到處掛著紅綾的大紅花還有紅燈籠,喜樂聲,爆竹聲沒有停歇。


    被背在喜娘背上的蘇煙染看不到外麵的景象,但是卻聽到越來越多的人聲,低頭在紅蓋頭的視野下看到越來越多雙的鞋子,她知道離前廳是越來越近了。


    人聲鼎沸,她聽到有人奉承的恭喜的話,有人咋舌驚歎的聲音,有人羨慕的話語……


    突然出現大大的紅木門檻,她知道已經到了相府大門口,吹彈的喜樂聲在此時更為的清晰而嘈雜。


    一串鞭炮在喜娘紅色的緞布鞋下點燃爆炸,喜娘卻是不慌不忙的走過。


    踏過了門檻,她就是出嫁的女兒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喜娘跨過馬鞍,然後將她小心平穩的放在用紅綾裝飾過的嶄新馬車的車轅處,然後由著采青和蘭兒扶著讓她端坐到了馬車中央,手裏塞進一個大大的紅蘋果。


    難道這顆蘋果還要她一路帶到洛州,雖然現在天氣涼,還是一樣會壞掉的啊……


    她坐的是馬車,不是八抬大轎,這又是在這一場本就不同尋常的大婚上添的更加不同尋常的一筆。


    正月十五完婚,也隻不過隻得是她的出嫁而已,因為沒有新郎的迎親,頗像是公主和親,但是她不是公主。


    洛州遙遠,若是讓寧王來回顛簸,趕不上婚期不說還會讓他病垮垮的身子更加糟糕,要是一不小心就去了還真是得不償失了,所以當今聖上很是體諒的沒有要他千裏迢迢來京城迎親,包括聘禮納吉迎親等在內的事全由皇室禮部一手操辦,再在今天派一支侍衛護衛她到洛州,還有她那一堆價值斐然的嫁妝。


    這不是加重她一路上的危險性嗎?絕對是山寨土匪地痞流氓搶劫的好對象……


    不過說來這事,她更願意相信是當今皇上不想讓那個寧王踏入京城,若是真心對待寧王,那之前就會留著他在京城中過年,然後在今天兩人迎親,然後在一起回洛州,畢竟寧王上次離開京城的時候離過年不過不到兩月,多等兩月又何妨?而且還是過年這種團聚的日子,謠言禍心,帝王權欲……


    馬車緩緩的開始行駛,沉重的車軲轆滾動起來,她又要走向一個什麽生活?


    人聲鼎沸,馬車內蘇煙染揭開了喜帕,將兩邊的簾瓏撥放在兩側,反正現在馬車裏就隻有她一人而已,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哪有新娘子還不能看看自己出嫁場景的。


    她將馬車兩側的軒窗都推開一條三指寬的縫,正好可以看到外麵的場景。


    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一片燦爛,之前捂得嚴實,她都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麽天氣,雪早幾日就停了,此時外麵的屋簷上還有著斑斑駁駁未化去的積雪,屋簷下滴著水滴,整條街都是張燈結彩。


    她一邊看看左邊,一邊看看右邊,道路兩側圍滿了百姓,許是怕百姓一哄而上,有官兵持著長矛維持著秩序,從百姓們的麵部表情,她就可以知道她的大婚是如何的隆重與奢華了,隻是她看不到她車後十裏紅妝的盛況,這樣的出嫁真是風光,她都不禁升起了些虛榮心。


    雖然看不到十裏紅妝的盛況,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她的,啦啦啦,她是大土豪……


    看了一會兒她就失了新鮮勁,覺得沒啥好看了,冷風從小縫裏直鑽進來,吹的小臉涼涼的,她拉上了右邊的軒窗,手放上左邊的軒窗之時卻突然頓在那裏,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可是待她仔細尋找的時候卻是無了蹤跡。


    可能是她眼花看錯了吧,哪有這麽巧的事,而且依著那人的性子應該不會是在人群中觀看,要是知道她的身份,闖了相府探她閨房她覺得才是他會做的事。


    拉上軒窗,一下子聲音被隔絕掉了幾個分貝,她頂著頭上這一個鳳冠是哪兒都靠得不舒服,所以隻能幹巴巴的坐著,這一坐吧,她就餓了,隻有她被喊起來的那個時候吃了點東西,現在已經兩三個時辰過去了,她餓了也很正常。


    蘇煙染在馬車裏看了一圈,連坐墊下都看了是不是有抽屜之類的,但是落空了,這就是個空蕩蕩的馬車,除了她這個大活人就什麽都沒有,還有那麽一個大紅蘋果。


    端詳著手裏的蘋果,她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再熬一會兒,現在就吃了,好像對自己挺不重視的,好歹也是結個婚,取個好兆頭。


    馬車外,人流後,有一人緩步而行,於繁華中似是遺世獨立,周遭的嘈雜和喧囂格格不入。


    外罩黑色大氅,罩著帽子,臉隱在晦暗之中,隻能看到好看緋然的紅唇,彎著好看的弧度,有些邪肆的魅惑,隻是卻無人有之一見。


    但聞周圍人們對這場大婚盛狀議論紛紛。


    “這是有多少抬嫁妝,我都數不清楚了,隻看到一溜兒的紅色從眼前走過。”


    “你個不識數的數什麽數,數了也是錯的,過不了自是會有說道的,那日德聚樓的說書先生說的什麽來著……就是說這嫁妝的?”


    “我知道我知道,十裏紅妝,十裏紅妝……到現在都沒看到個頭,可能真有十裏……這得是”


    “十裏啊……不過蘇四小姐這麽小嫁過去能守得住這些嫁妝?”


    “當然守不住,蘇四小姐不是個傻子嘛……”


    “你才是傻子,你這人是從哪裏來的?這麽不了解情況,蘇四小姐早就不傻了,而且現在是寧王妃,不然你以為皇上會把一個傻子賜婚給寧王,好歹人家也是個王爺啊!”


    “就算是個傻子,怎麽就不能嫁給寧王了,她可是蘇相的女兒……隻是這成親的年歲……真是稀奇事一樁。”


    “嗬,貪官……”


    “你們一個個說什麽呢?都不要命了,這會子議論這些,小心砍頭!”


    ……


    聞言,他微微揚了唇,百姓們都注視著儀仗隊,倒是沒人注意人群後獨行離開的他。


    沒入小巷中,一會兒就沒了身影,尋不到他是離去何方。


    人聲越來越小,蘇煙染想應該是出城了,再次推開軒窗,隻見灰黃色的城牆慢慢的後退,不出一會兒慢慢的駛出。


    這一刻,她真得離開了京城,離開了這個權欲的中心,京城。


    突然馬車不知道磕到了什麽,一個顛簸,蘇煙染本來還湊在小窗前看著,這一顛,她的頭重重的磕在了馬車壁上,準確的說是頭上的鳳冠。


    “咚”的一聲,鳳冠勾纏住她的裏麵盤起的頭發,頭皮被扯的生疼,她齜牙的坐好,扶著鳳冠,這才出了京城而已,這待遇就變了,連路也立馬變得顛簸起來。


    外麵駕車的車夫聽到聲音,忙出聲詢問,“王妃,出什麽事了?”


    這麽快就換了稱呼了,不是蘇四小姐,而是王妃,她已經從小女孩直接晉升為已婚女人行列。


    “沒事。”蘇煙染揉著頭皮說道。


    采青和蘭兒兩人跟在馬車兩側行走,聽到動靜,采青忙貼近馬車,方見到被推開一條縫的車窗,說道:“王妃,你怎麽開了窗子,風都吹進去,快把窗子關上……我們已經出了京城,路有些顛簸,你好好坐著,莫要亂動。”


    聽到采青的聲音,蘇煙染立時湊近窗子,可憐兮兮的道:“采青,我餓了……”


    “王妃,您不能自稱我,嬤嬤之前不是教過您嗎?”采青連忙糾正,但是想到蘇煙染到現在沒進什麽食,安慰道:“王妃,您再忍耐一會兒,等我們到了驛站,就能進食了。”


    蘇煙染長長而虛落的“哦……”了一聲,尾音拖的老長,這個一會兒她不會認為隻有一會兒……


    因為是遠到洛州成親,但是也不能這般一路紅妝招搖過世,所以在京城近郊的驛站備下了酒席,然後第二天再換裝上路。


    馬車又前行了好一陣子,突然喜樂聲吹的響亮,從出了京城未曾響起的鞭炮聲又響了起來,而馬車也停了下來。


    終於在蘇煙染餓的快前胸貼後背的時候,到達了驛站。


    蘇煙染剛將紅蓋頭蒙上,采青拉開了馬車的車廂門,趴在車轅處,向裏麵瞅去,“王妃,到了,您可以出來了。”


    她忙站了起來,這一路坐的她屁股都疼了,采青見她還是一如裝扮好時候的模樣,很是滿意,但是卻眼尖的瞥見馬車角落裏那顆果核,她眼角抽了起來,王妃怎麽把蘋果給吃了,這可如何是好?


    她惦念著是蘇煙染餓慘了,才會將蘋果吃了,也沒有說些什麽,隻是立即進去將果核收了起來,等會兒去問問周嬤嬤怎麽解決此事。


    蘇煙染見到采青此舉,癟了癟嘴,兆頭出了京城就是盡職盡責了,那它就能功成身退,發揮它做為水果的天職用來填飽肚子。


    采青扶著蘇煙染走出馬車,喜娘已經在馬車外等候,扶著蘇煙染上了喜娘的背,一路前行,進了驛館。


    驛館也是一派張燈結彩,已經是傍晚時分,驛站上的紅燈籠都點亮了。


    喜娘背著蘇煙染進了一間房間,將她放坐在床上,然後說了些喜話,交代了一些事項。


    蘇煙染聽到那條要她保持著這副妝容這般在床上坐到子時方能睡下,不禁翻了白眼,這到底都是些什麽風俗,這麽的坑她,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讓她吃上一頓熱乎飯吧,她現在可是不禁餓,身子被這半年已經養得嬌貴了。


    不一會兒就有人端來了一碗元宵,花生蓮子餡的,還飄著紅豔豔的棗子。


    蘇煙染聞到食物的香氣,立即就要伸手接過,可是卻被周嬤嬤擋住了。


    “王妃坐著就好,您不能動,老奴來喂你。”


    蘇煙染眼角抽動,想要仰到在地裝死,好多好多的規矩啊,之前她家那些結婚的怎麽就沒這來的麻煩。


    好不容易將一碗元宵吃完,蘇煙染唯一的感覺就是膩,甜的發膩,別人都是打死賣鹽的,這裏是打死賣糖的了。


    “王妃,請您在這邊坐著,奴婢們先出去了,外邊有人守著,您要是有什麽吩咐,就喚人。”周嬤嬤將一個大紅蘋果塞到蘇煙染的手裏,嚴聲道:“王妃,這蘋果您拿著,莫要再吃了。”


    沒了?就一碗元宵就完了?十個元宵十顆棗子吃完她就沒有吃的了?就這麽打發了,她還沒飽耶,而且這語氣,怎麽聽著都是不舒服。


    在她還來不及抗議的時候,周嬤嬤領著屋子裏的人都出去了房間。


    聽到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她整個人身子一軟,弓著背坐著,結婚好累好餓好漫長……


    眼底是一片大紅色,燭光是昏暗的,但是嫁衣上的繡花卻是清晰的看在眼裏。


    襟邊上連理枝,腰帶上繡的交頸鴛鴦,繡工極其的精湛……


    她現在是不是就是獨守空閨的新婚新娘子,好虐戀文的開頭……她漫無邊際的亂想著穿越之前看過的那些小說,不禁嘴角露出笑容。


    突然手下一空,她一驚,整個人立時戒備起來,她手中的蘋果被人拿走了,而她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不是說外麵有人守著嗎?怎麽讓人進來,不對,她都沒有聽見推門的聲音,外麵不會發生了什麽事了吧?


    她立時抬手要掀開紅蓋頭,但是卻被人突然止住了,那隻手握著她的手,沒有任何的壓迫,隻是握著,溫暖的手心包裹著她的小手,但是卻掙脫不開。


    頭頂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新娘的紅蓋頭哪有新娘自己揭開的道理,這不是壞了禮數?揭紅蓋頭是新郎的職責。”


    聽到有些熟悉的清潤男音,蘇煙染身體一僵,是他?


    她還未來得及說話出口,頭上的紅蓋頭就被人掀起,眼前驟然光亮起來,而那張絕美妖孽的臉龐在瑪瑙叮鈴中出現在了她的眼中。


    他穿著一襲煙紫色的華美錦服,芝蘭玉樹的站在她的麵前,頎長的身軀微微前傾著,凝眸望著她,長長的睫毛撲朔,緋色的薄唇揚起弧度,噙著笑意,明明是一副貴公子的形象,可是卻是邪氣而魅惑。


    果然是他,那麽當時在京城街道上那驚鴻一瞥並不是她眼花了。


    “你怎麽在這裏?”蘇煙染一瞬間怔神之後,眯著眸子問道,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隻是他此時出現在這裏是什麽意思?為了什麽?


    也是,她們一行去鎮國寺也可謂是人盡皆知,聲勢浩大,他在鎮國寺裏隨便一打聽不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而她卻是對他一無所知,還傻乎乎的以為他不知道她的身份。


    楚鳳寧看著隔著紅色瑪瑙的簾瓏的嬌小臉龐,那雙眸子此時滿是戒慎,淩厲的不像是個孩子。


    他微微皺了眉,將紅蓋頭放到一邊,修長的手指挑開簾瓏。


    蘇煙染沒有躲閃,也沒有阻止,簾瓏從麵前挑開,她的視線更加清晰,可是楚鳳寧突然欺近,劍眉微挑,隻聽他緩緩道:“真難看……”


    隻要是女人都不喜歡被人說難看,尤其是有些姿色的,比如蘇煙染,她向來對自己的容貌是有信心的,此時聽楚鳳寧語帶譏誚的說難看,她眼刀子就飛了過去,惹得楚鳳寧一頓好笑。


    “好看不好看與你和關,你管得太多了,反正又不是給你的看的,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麽在這裏?”蘇煙染再次問道。


    “誰說不是給我看的?這不我特意過來給你揭紅蓋頭了。”楚鳳寧捏了捏手心裏的小手,意有所指的說道。


    蘇煙染卻是沒有聽出這意味深測的話,而是她問的問題,再一次被忽視了,她有些怒了,而她此時方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他手裏捏著,她掙脫兩下,可是楚鳳寧卻是突然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外麵的人可是不知道我來了,你這般動作可是會將他們引來的……”後麵的話沒說下去,但是卻透露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蘇煙染方確定外麵的人確實是無恙的,而她自從看到他就沒擔心過外麵的情況,說不清是為什麽,就是相信吧,但是如果外麵的人突然知道屋裏多了個男子,那可就是糟糕了,雖然某些狗血不會往她身上灑,但是卻會鬧個大動靜出來。


    蘇煙染壓低聲音,“那你來到底來做什麽?特地來給我送行……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我不是說了我特意來給你揭蓋頭的啊,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可以錯過。”


    蘇煙染狠狠瞪了他一眼,為他這般不正經的回答,他怎麽就不能正麵回答問題。


    “蓋頭我會自己揭,就算是要勞煩誰來揭也是勞煩那個勞什子寧王過來,怎麽也輪不上你。”


    蘇煙染被他這般似是而非的回答激怒了,好像在他的麵前,她總覺得自己不淡定,好像特別容易暴露本性,可能這和最初她和他見麵方式和相處模式吧。


    “你很喜歡寧王?”楚鳳寧挑眉問道,她這口氣頗有種堅貞不屈的感覺,可是她和“寧王”有這麽深的感情嗎?他怎麽不知道?


    “喜歡?連他的麵都沒見過,你給我喜歡個試試?”蘇煙染斜睨了楚鳳寧一眼,“大哥啊,你不知道這是賜婚嗎?皇上賜的婚!”


    蘇煙染前半句的話,讓楚鳳寧的臉黑了黑,聽到那聲“大哥”,更黑,然後聽到那句對賜婚頗是怨氣的話,不禁又笑了起來,看來她是對這婚事頗是不滿意的。


    “既然這麽不喜歡,我帶你走吧,以後跟著我好了,有我在保證你衣食無憂。”楚鳳寧說著,就要把蘇煙染拉起身。


    蘇煙染連忙阻止,“不行不行,我不走……不能走啊……”雖然她對這個提議很心動,但是不能走就是不能走啊


    “怎麽?你不是不想嫁,我幫你,不好嗎?”楚鳳寧低聲道。


    “幫倒忙吧,你是想讓我成為通緝人口是不是?皇上的賜婚我逃走了,這般打皇室的巴掌,不管是我自願走的還是被人脅迫的,都會給府裏添麻煩……”


    “蘇相奸佞,人人得而誅之……百姓會感謝你的!”楚鳳寧很是平淡的說道,不是豪言壯語,也不是憤憤不平,就隻是述說而已。


    蘇煙染臉色沉了沉,“他是該死,但我娘親和哥哥還有那些下人難道也是奸佞?也該死!”


    聞言,楚鳳寧卻是一頓,她沒有反駁他的話,卻親口說蘇封該死,語氣一如他的語氣般平靜。


    蘇煙染瞅準時機,另一手劈掌襲向那隻握著她的手,腳下往前橫掃。


    楚鳳寧未料到蘇煙染會突然出招,手一鬆,迅速向後退後一步,眸子眯的緊,“你會武功。”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他真沒想過蘇煙染會武功,她體內並無內力,而且那次見她爬牆頭,那般笨拙,根本不像是有武功的人,她竟然這般深藏不露,還真是見一次就驚訝一次。


    “不會……”蘇煙染否認道,“我先謝謝你的好意了,你就別帶我走了,給我弄點吃的來吧,看在你這麽好心來給我送別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完全是掩耳盜鈴的舉動,那種招式力道顯然是習武之人才能拿捏的精準,他緩了緩臉色,恢複雲淡風輕的樣子,“我要你原諒什麽?”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做錯了什麽,需要她原諒的。


    “你私闖我的房間,嚇了我一跳,還一個勁兒的唆使我離開,這些你沒做錯嗎?”蘇煙染一手抓過晃下來的瑪瑙簾瓏,昂著頭質問道。


    看著一襲嫁衣的蘇煙染,雖是小小年紀,但是此時一副理所當然的嬌蠻模樣頗是惹眼,竟是露出幾分妖嬈之色。


    蘇煙染是漂亮的,有著很好的美人底子,長大後必是傾國傾城之色。


    但是此時濃妝豔抹卻讓她失了原色,豔色太濃,而顯得俗氣,她本色的妍麗卻是恰到好處。


    當初太後近乎是逼著他成親的時候,他腦中就蹦出了這麽個小人兒,覺得有她陪在身邊一定是很有趣,而他也隻是提議而已,想要讓皇太後放棄讓他成親的念頭,他不想由著這個和他無甚親厚關係的皇室給他安排。


    蘇煙染是蘇相嫡女,而且才隻有七歲,他是沒想到太後竟然會同意這樣一場不合禮法近乎荒唐的要求,而且竟然讓皇上也同意了。


    但是一推敲,處處都是充斥著算計,他和蘇煙染都不過是一場即將展開的皇權爭奪中被提前犧牲掉的棋子而已。


    他早就看淡了,他隻不過是頂著寧王這種皇族頭銜的一個閑人而已。


    但是即使他“病弱”的依然改變不了他的皇兄對他的忌憚,一場荒唐的賜婚,然後又是一場荒唐的成親方式……


    既然將蘇煙染送到了他的身邊,他就會護她一世安穩,她值得,而且這也是他的選擇。


    楚鳳寧輕笑,“是,我是做錯了,小娘子真是寬宏大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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