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樊家妹子大些的時候,便和那張家小哥哥搭夥出去唱戲,好賺些糊口的銀子。


    樊家妹子本以為一生就這樣過了,樂戶嘛,還能奢求什麽,可直到他遇到了盧颺。


    那個翩翩少年,總是不疾不徐,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讓她看了一眼,便再也忘卻不掉。


    可她隻是一個樂戶,盧颺是一個秀才,這樣身份的差距,隻能讓她把這份感情隱藏在心底,直到今日。


    可是剛剛升起的希望,卻又讓盧颺澆滅,盧颺即使幫她脫了籍,但看起來卻並沒有收她入房的意思。


    “怎麽?”


    盧颺看這樊家妹子看自己,有些不解。


    “謝謝公子。”


    樊家妹子沒有勇氣說出那番話來,千言萬語終究化成了一句謝謝。


    三日之後,盧颺送了一百兩銀子給那延慶教坊司的奉鑾,換來一張脫籍文書。


    那教坊司的奉鑾參加過盧颺的接聖旨的儀式,自然知道盧颺的錦衣衛身份,所以沒有費力氣,便給辦好了脫籍文書。


    盧颺一開始不想跟錦衣衛沾邊,但是這錦衣衛的身份卻又實實在在的給他帶來了不少便利,特別是在一些不方便公開處理的事情上,還真的受益良多。


    盧颺又給了老鴇三百兩銀子的贖身錢,樊家妹子便重獲自由了。


    “公子,奴家姓樊,單名一個玉字。”


    出了妓館,樊家妹子抱著一個小包袱,跟在盧颺身後。


    直到此時,盧颺才知道這妹子原來叫樊玉。


    “樊玉,繁育?”


    盧颺嘴裏念叨著,忍著笑,便道:“好名字!”


    樊玉不知道這名字好在哪裏,但公子說好名字,那便是好名字。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沒有了,娘親在我小時候就走了,爹爹前兩年走的。”


    氣壓有些低沉。


    “樂戶很苦,爹娘走了也算是解脫了。”


    一句樂戶很苦,樊玉卻知道那究竟有多苦,雖然娘親嫁給了爹爹,也有了自己,但是遇上衙門有任務,一樣也得在外麵拋頭露麵的逢場作戲。


    每到這時候,爹爹就坐在天井中唉聲歎氣。


    “一定會取消樂戶的。”


    盧颺看樊玉呆了片刻,便鄭重對她說道。


    “公子,真能取消樂戶?”


    樊玉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又滿懷希望。


    “當然,以後不僅要取消樂戶,還要取消軍戶、匠戶、絲戶、鹽戶,還要取消路引,讓大明的土地上隻有一種人,那便是大明的子民。”


    盧颺依然用那種淡定的語氣說出這番話,讓樊玉對此深信不疑,就像她第一次見到盧颺那般,依舊是一切盡在掌控的那種從容。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很快便到了盧颺在延慶的那個小院子。


    “你先住在這裏吧,等到我六月底,跟我一起回京師。”


    盧颺推開門,引著樊玉進了院子。


    但這極其簡單的幾句話,卻讓樊玉心跳的厲害,之前的患得患失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好呢,公子。”


    樊玉呢喃一聲,滿臉羞紅,盧颺也沒在意。


    小院之前兩個廂房,盧颺住東麵,這次便把樊玉安排在了西麵。


    兩人正在屋裏說著話,卻忽然聽見門外一陣敲門。


    盧颺沒有小廝,之前的穆叔早就回盧家窪了,他是盧颺老爹的跟班,家裏正在收麥,他得幹著回去。


    盧颺這時候才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小廝,連個應門的人都沒有,他隻能自己出去開門。


    盧颺在延慶的朋友不多,此時開門一看,依舊是雲仁忠那熟悉的臉。


    “少卿,那樊家妹子竟然被人梳攏了。”


    一開門,雲仁忠就是這句話。


    “哦。”


    盧颺淡定的答了,接著讓了雲仁忠進來。


    “你咋這麽淡定,你知道是誰梳攏的嗎?”


    雲仁忠邊說便往院裏走,過了影壁,就看見樊玉在那收拾。


    “啊?”


    雲仁忠看了看樊玉,又看了看盧颺。


    “啊什麽啊?當初這樊家妹子因我入錯了行,此時我幫她脫籍也是應該,什麽梳攏不梳攏的,好事到你嘴裏咋變得這麽庸俗。”


    盧颺說的義正言辭,不過也確實如此,盧颺為樊玉脫籍,一來是確實過不了自己心裏上的那一關,二來則是有自己以後的安排。


    “好吧,為兄孟浪了。”


    花魁依然被友人贖身,雲仁忠也確實不好說什麽了,但是心裏如何想的,盧颺卻也管不著,就人性的角度來分析,雲仁忠此時的心裏所想,絕對是猥瑣的。


    “弟妹好。”


    雲仁忠假模假式的行了一禮,把樊玉羞得滿臉通紅,匆匆福了一福,便慌忙回屋了。


    隨後的在延慶的日子,除了進城參加文會,盧颺基本是在鄉間苦讀。


    縱有千般抱負,也得得了進士之後才能實現,在科舉掄才製度異常完善的大明,盧颺非常清楚這一點。


    夏日的時光過得很快,轉眼已是六月底了,辭別了父母之後,盧颺便帶著大石頭啟程會京師了。


    盧颺覺得自己身邊應該有個書童,平日裏幫自己跑個腿什麽的,便征得了正叔的同意,這次回京師便把大石頭帶上了。


    正叔一家對此非常高興,這盧家少爺一看便是前途無量,能在少爺身邊當差,以後也算有個著落了。


    這大石頭生的機靈,眼裏有活計,但又有鄉下人的勤勞樸實,做書童正好合適。


    盧颺離了盧家窪,一路南行又到了延慶州,在這裏接上樊玉,又雇了一輛馬車,三人便往京師而去。


    五日後,三人到了京師西郊,看著鱗次櫛比的房屋和高大巍峨的城牆,樊玉和大石頭都驚訝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少爺,這就是京師啊?這城牆咋這麽高呢,這房子也多,這裏麵得住多少人?”


    一路上,大石頭也知道盧颺沒什麽架子,所以說話便也隨意。


    “城內城外一百萬吧。”


    “一百萬?”


    這個數字已經超出了大石頭的想象,大石頭不怎麽識字,對於數字也停留在幾十幾百的概念,百萬這個數字對他來說比較陌生。


    <a href="http://m.bidige.com" id="wzsy">bidige.com</a>


    “公子,有五十個延慶城那麽大呢。”


    樊玉雖是樂戶,但是因為母親是犯官的家眷,所以字卻是識得的,所以能看的懂話本,也會算數,戲曲也唱得好。


    “皇帝是不是也住在這裏麵?”


    老百姓雖然日子窮苦,但是對於皇帝的生活卻有著天生的好奇心。


    “聖上就住在城裏麵的紫禁城裏,等明日就帶你去遊覽一下。”


    盧颺笑著說道,一夾馬腹,便往京師而去。


    大石頭聞言一陣歡呼,若是能看看皇帝住的地方,這便能在村裏吹一輩子了。


    盧颺三人進得城中已是中午,不過來到國子監門前的那條大街,便遠遠的看到吳香在那裏張望。


    “姐姐,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就聽見吳香有些清脆的聲音,接著雲舒便也小跑著出來了。


    “公子,你可回來了。”


    吳香和雲舒兩人到了近前,一人拉著盧颺的一條胳膊,正要互訴衷腸,但樊玉卻恰到好處的從馬車上探出頭來。


    “公子,這便到了嗎?”


    盧颺心中一驚,再看雲舒和吳香的表情,也是一滯,不過稍後卻又變得正常,兩人盡皆看著盧颺,等著盧颺的介紹。


    “啊,這是樊玉,也是延慶人,戲曲唱得很好,石頭扶樊家妹子下來。”


    大石頭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小心翼翼的扶了樊玉下車。


    樊玉也沒想到盧颺在京師還有女眷,而且還是兩個,而且長得還這麽豔麗。


    不過樊玉也在歡場呆了一段時間,這應變能力還是有的,接著走到前麵,盈盈一拜,“見過兩位姐姐。”


    雲舒和吳香看了看盧颺,又看了看樊玉,接著齊齊回了一禮,“妹妹多禮了,既是進了盧家門,咱就是一家人了,快點進屋吧。”


    說著便不顧盧颺,兩女一左一右,挽著樊玉回家了。


    到了晚間,小別勝新婚,雲舒也沒空想別的,好好索要一番後,心滿意足的躺在盧颺懷裏,這時便又想起了那樊玉的事。


    盧颺自然也不想雲舒和吳香繼續將自己誤會下去,便和雲舒細細說了樊玉的事。


    從酒樓賣唱說起,一直到幫其脫籍,盧颺也沒有藏私,而且直言自己對這樊玉並沒有非分之想,隻是看其與自己有緣,又於心不忍,便幫了一把,順帶著,盧颺也說了以後可能會借助樊玉的戲曲功底做一些事情。


    盧颺說的坦蕩,但是雲舒卻看得清楚。


    “公子,你是流水無情,但是我看這樊家妹子卻是落花有意。”


    雲舒的第六感很準,她一眼就看出了樊玉眼中對盧颺的情意,就像看吳香一般。


    不過,盧颺對此也並不在意,他如此風流倜儻,多金又有才,而且還是少年郎君一枚,關鍵還幫了她,樊玉對他有意思也很正常。


    “感恩之心吧。”


    盧颺說道。


    雲舒用手在盧颺胸脯上畫著圈圈,笑笑沒說話,大腿感受到盧颺的蠢蠢欲動,便主動又坐了上去。


    到了第二日,雲舒自然把盧颺昨晚的話跟吳香說了,吳香一夜輾轉反側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吳香不比雲舒,她雖然對盧颺有意思,但是盧颺卻一直沒收她入房,心中自然不安穩,此時盧颺又領回來一個女子,吳香便有了危機感。


    雖然此時聽了雲舒的話,心中稍許平靜,但是對於想要讓盧颺收她入房的心態更強烈了。


    回到京師,盧颺便去尋了孫傳庭和吳國禎,兩人已經先於盧颺三日到京了,所謂道遠早行動便是如此。


    吳國禎已經給錢敬忠說了文起社的事,錢敬忠當然欣然加入,此時就差楊文嶽沒回來了。


    楊文嶽家是巴蜀之地,一來一回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再加上在家中陪伴父母妻兒的時間,楊文嶽回來差不多得到八九月份了。


    楊文嶽走之前,便跟監丞大人請好假了。


    七月初一,便是國子監秋季開學的日子,也是之前考試放榜的日子,文昌榜前,盧颺驚喜的發現自己進了率性堂,與他一起進入的還有錢敬忠、孫傳庭和楊文嶽。


    至於吳國禎,受盧颺等人熏陶,學業也大有進步,此次也進入了修身堂。


    能進入率性堂,說明八股水平已經很高了,明年的鄉試有很大把握。


    為了以示公平,國子監將此次進入率性堂的學生考卷都張貼了出來,連帶著劉宗周和眾多博士的批注,其中哪裏寫的比較好,一目了然。


    這其中盧颺的那份考卷,上麵圈紅最多,一時被眾多人觀看。


    “嘖嘖,寫的真好,這立意我怎麽就想不到呢。”


    “怪不得能進率性堂,你看看這破題,就是我能想出來的。”


    一群監生,圍在盧颺的考卷前麵指指點點。


    “你當然想不出來,這是寫出《蝶戀花》和《木蘭詞》的人,你若是能寫出那樣的詩詞來,你八股文肯定也能寫的好,所謂能者全才說的便是這種人吧。”


    盧颺和吳國禎等人站在外圍,聽到同窗議論,頗有些不好意思,特別是有人提到他的詩詞,他更是感到慚愧。


    “少卿,給大家講講八股之法吧。”


    這是他之前堂中一個認識他的同窗,高聲叫道。


    盧颺認識此人,名叫薛國觀,是陝西人,八股水平也不錯,不過這次沒有進入率性堂,應該是沒有發揮好。


    薛國觀這一喊,周圍人便都看了過來,然後眾人便把盧颺圍了起來,都嚷嚷著讓盧颺說說這作八股的門道。


    “少卿剛來的時候,這八股文跟我也差不許多,但就這短短一年的時間,這水平大家也都看見了,少卿定是找到了作八股的訣竅,今日咱可得讓少卿給咱說說。”


    薛國觀見人越聚越多,便還嫌事不夠大,此時又添了一把火。


    “少卿,你便給大家講講吧,這是一個宣傳咱文起社的機會,切不可放過啊。”


    吳國禎商人出身,對於商機的把握那還是有一定眼光的,見人情紛紛,便想到了壯大文起社的機會,此時見盧颺有些想要開溜的意思,便趕緊在其身邊耳語了幾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之風起青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瓶鹽汽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瓶鹽汽水並收藏大明之風起青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