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颺聞言,這正是老爹的聲音,便趕緊出得房間,就見盧滿倉站在堂屋前的院子中。


    “爹!”


    盧颺當即跪下,給老爹磕了頭,一年未見,盧滿倉又黑了許多,如今有水泥窯操勞,盧滿倉也很忙了。


    “好兒子,好兒子,長高了不少,也壯了些。”


    盧滿倉趕緊將盧颺扶起來,上下打量了盧颺半天。


    盧颺自從跟那程老頭學了些武術秘法,便每日都有操練,身體素質自然不是之前的盧颺能比得了了,不過就是沒有機會打上一架,盧颺也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功夫有多高的水平。


    盧颺站起身,卻見升叔就站在老爹身後,剛才他光顧著看盧滿倉了,竟然沒看見升叔。


    “哈哈,風哥確實結實了許多,這一年狗兒往來京師延慶頻繁,常聽他提起你變了許多。”


    因為盧颺已經是秀才公,升叔也不好再拿手去拍盧颺的肩膀,隻在一旁站著說話。


    因為去年春天,盧颺與升叔一起殺過韃子,這感情自然也不一般,聽升叔說完,便趕緊拱了拱手道:“狗兒在京師管著水泥的生意,著實忙碌,這次就沒有一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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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颺和升叔隨後又說了些體己的話,盧正一家和穆叔也跟著上前來見禮。


    若是按輩分排,盧颺應該叫盧正叔,但此時盧正一家投獻到了盧颺家裏,這輩分就不好論了,盧滿倉倒沒關係,反正他比盧正大,指使盧正幹活倒也沒什麽,但是盧颺卻不敢擺少爺的架子,況且他也不喜歡封建農奴製這一套。


    “正叔,嬸子。”


    盧颺見盧正一家有些畏縮的站在後麵,便主動上前拜見。


    “少,少爺。”


    盧正見盧颺施禮,頓時心中一緊,趕忙躬身回禮。


    “正叔,可不敢這麽叫,你若這麽叫,叔祖要來打我的。”


    盧颺話說的俏皮,眾人皆是哈哈大笑,盧正一家也覺得鬆快了不少。


    這時代雖說投獻是常有的事,而且往往還得托人情的,但是正叔作為一個老實人,讓他叫自己原來的小輩少爺,還是有些叫不出口的。


    此時盧正見盧颺雖然穿上了青袍,但行事還是原來的憨娃,當下也放下心來。


    又領著兩個兒子來給盧颺見禮。


    盧正礙於叔叔的麵子,不能跟盧颺行主仆禮,但是兩個石頭都比盧颺小,行禮倒也無妨。


    不過兩個石頭一跪,卻把盧颺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起兩個石頭,又對著盧正道。


    “正叔,你雖到了我家,但咱是同宗,不能弄主仆那一套,若不然我盧家會被村裏人戳脊梁骨的。”


    盧颺說到這裏,有轉頭看了看老爹,嘴中又道:“爹爹,您說對吧?”


    “對對對,咱都是一家人,弄這些虛禮幹什麽。”


    盧滿倉本分老實,他雖然想過招個佃戶來,但卻沒想招同宗人,他也知道以後不好相處,但是後來叔祖來說像,這盧正家倆小子,家裏常常及一頓飽一頓的他也知道,心軟便答應了。


    盧正比他小,兩個小孩又都是晚輩,平常相處起來也沒覺得有什麽,但是盧颺回來便不一樣了,這輩分卻是又不好論了。


    盧颺心道:晚上還得跟爹爹說說,能不能將盧正叔一家算作幫傭,那樣兩家都能自在些。


    眾人正說著話,村裏人也不知怎麽知道盧家秀才回來了,便都趕到盧家來看秀才公。


    盧颺中了秀才,又起了大屋,家中境況自是今非昔比,奉承賀喜聲不斷。


    盧颺見鄉親們淳樸,便跟老爹商量了一番,反正他中秀才時因為家貧也沒有擺宴席,此時便一起擺了算了。


    盧滿倉自是沒有意見,跟盧沈氏一商量,便決定晚上在家裏擺流水席。


    盧滿倉如今算是村裏的頭麵人物了,比盧家叔祖說話還管用,一聲令下,全村便都跟著忙活了起來。


    鄉下流水席比不上城裏的宴席,就是豬羊肉和一些菜蔬的燉菜,再就是饅頭酒食。


    此時雖然天色有些晚了,但是秀才公家裏人吩咐了,正叔便領著穆叔和大石頭趕著牛車到鎮上去買東西。


    盧颺這時才知道家裏竟然也買了牛,而且還不止一頭,一下子買了兩頭,一頭耕地,一頭拉車。


    盧颺記得之前村裏就隻有兩頭牛,農忙時都得排隊借牛耕種,這牛還是官府給的,村裏每戶則承擔飼料錢,一直在叔祖家中養著。


    這便是明初時朱元璋定的耕牛法,古代牛是重要的生產工具,但卻不是家家戶戶都能養得起的,朱元璋便想了一個兩全辦法,讓官府出錢購牛,然後養在村裏的甲長那裏。


    村裏人負責提供草料錢,農忙時,村裏人便能輪著借用,好不誤農時。


    明初時,政治清明,賦稅很輕,一甲十戶,可以養三頭牛的,但到了晚明,人都要吃不飽飯,養牛就更難了,一甲便隻有一頭牛了,有的甚至連一頭牛都養不起。


    盧家窪因為是一個大宗族式的村莊,又在山裏麵,相對閉塞一些,鄉親之間也比較和睦,所以二十戶人家,還能養得起兩頭牛。


    壯丁們多下些力氣,這兩頭牛倒也勉強夠用。


    盧颺此時想起這事來,不僅覺得朱元璋還真是一個明君,特別是他從底層而來,最是知道民間疾苦,當了皇帝之後,出台的好多政策都是惠民的。


    不過盧颺此時中了秀才,家裏也發了財,便一下子買了兩頭牛,如此村裏人耕種,這牛便是夠用了。


    正叔領著穆叔和大石頭趕著牛車采購去了,而盧正妻子和秋菊則領著一些婦人開始和麵蒸饅頭。


    有饅頭有肉,這在村裏便是過年才有的好日子了。


    鄉下沒有宵禁這一說,今日天氣晴朗,雖是初月,但也明亮許多,其餘沒事的人便跟著盧颺父子聚在院中,一起納涼侃大山。


    孫傳庭和吳國禎一個出自官宦之家,一個出自商賈之家,如盧家窪這般的鄉趣他們之前也沒有體會過。


    之前,村裏人得知孫傳庭和吳國禎也都是秀才公,心裏還有些怯意,但隨後見二人隨和,便也聚在一起,聽兩人講外麵的世界。


    大明朝因為交通不便,又有路引這一弊端的限製,普通人很少出門,農閑時多是去鎮上逛逛,找找活計,采買些生活用品,去趟縣城便是了不得了。


    不過在盧颺中秀才之後,因為盧滿倉和升叔一家常常往返州城和村裏,便帶來了很多外麵的信息。


    除此之外,州城的建築隊和鎮上的水泥窯,也從村裏招了幾個壯丁幹活,所以去過州城的人如今也不少了。


    其實這便是村裏人有個讀書人的好處,雖然投獻這種好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撈得到,但是大明朝的秀才公多少家裏都會做些生意,村裏人人頭熟,用著放心,便也能村裏人謀些活計。


    現代社會人都是現實,其實古代人也差不多,給別人能帶來一些好處,別人就會敬重你,這便是秀才公在四裏八村受人敬重的原因。


    村裏人對州城了解一些了,但是對於京師卻不很了解,於是此時,便有不少人問孫傳庭和吳國禎京師的一些事。


    比如:皇宮是什麽樣的,有沒有他們盧家窪大,皇帝長啥樣,是不是像神仙一樣高大,還有皇帝每天吃啥,有多少老婆,更有甚者也有問皇帝種地是不是用金鋤頭的。


    孫傳庭和吳國禎一開始還一本正經的跟村民說皇宮的事,什麽皇宮有幾大殿啊,有多少門啊,每個大殿有多大啊,能住多人少啊等等,把個村民震得一愣一愣的。


    盧颺來到明朝以後,便也了解故宮的宏偉了,前世他也遊覽過故宮多次,但卻沒有這樣的震撼。


    因為在盧颺那個後世,他上班的大樓都有一百多米高,能容納上萬人同時辦公,而且這樣高樓大廈在眾多城市中不勝枚舉。


    看多了高樓大廈,再去看故宮,自然也沒有那麽震撼了,而且後世的故宮遠沒有明代這麽大,盧颺簡單對比了一下,覺得後世的故宮比明代這個,至少少了一多半不止。


    不過來到明朝以後,盧颺從鄉間的茅草房,到城裏富戶的幾進大宅院,再看到紫禁城,自然就明白古人對於皇城的向往,尤其是鄉下人,那種對比不可謂不強烈。


    可是後來村民們竟然真的問皇帝耕地是不是用金鋤頭這種問題,隻把盧颺樂的哈哈大笑,心道:藝術還真的是源於生活啊。


    “聖上每日操勞國事,哪有功夫種地,所以皇帝沒有金鋤頭,更不用種地了。”


    盧颺笑著對一眾村民說道。


    村民們聞言,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互相交頭接耳了一番,接著又問。


    “那皇帝坐的椅子睡的床,是不是也是金的?”


    盧颺聞言,頓時又要暈倒,心道:皇帝若是睡金子做的床,那冬天豈不是要凍死了。


    “哈哈,聖上也是睡咱們這樣的木頭床,不過做工和用料也要好一些,陛下也是一日三餐,吃的還沒有臭蛋多。”


    盧颺說著一指旁邊蹲坐著的兒時玩伴臭蛋,眾人聞言又是哄笑。


    眾人笑罷,村裏有那猥瑣的人,便小聲問道,皇帝有多少老婆,是不是一天換一個。


    盧颺聞言,與吳國禎和孫傳庭對視一眼,這話其實問的有些犯忌諱了。


    不過這是在鄉間,盧颺不覺得會有錦衣衛或者東廠西廠的人來著村裏探查,但是此時卻是皇權至上的明朝,這個問題還真的不好討論。


    此時恰好正叔、穆叔幾人趕著牛車回來了,盧颺大手一揮:“燒火,燉肉。”


    眾人聞言,立時一片歡騰,接著便一哄而散,各自忙活去了。


    此時正值五月,天氣也沒有太熱,尤其是在山間和晚上,月明星稀,涼風習習,甚是舒服。


    眾人便在盧颺家的院子外麵架了兩口大鍋,一口燉豬肉,一口燉羊肉,又從家裏把桌椅板凳搬來,沏上茶水,倒上酒,這盧家窪的流水席便要開始了。


    人多力量大,饅頭很快便也蒸好了,肉也在鍋裏咕嘟嘟的燉著了,有那嘴饞的,等不及吃肉,便先拿了饅頭來吃。


    “臭蛋你傻不傻,這饅頭吃飽了,哪還有肚子吃肉。”


    眾人圍坐在桌子前等著肉上桌,便聽見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


    盧颺記得這個聲音,應該是臭蛋的娘親。


    “嬸子無妨,今日家裏買來的肉多,這時節也放不住,等吃完飯,讓正叔分開,每戶拿二斤回家吃去。”


    盧颺如此一說,村裏人又是一陣歡騰,這時已是晚明,農民生活很苦,即使過年也很難吃到肉了。


    一會兒工夫,肉也燉好了,一個一個大碗呈上來,再給男人們倒上酒,眾人便大吃大喝了起來。


    “眾位叔伯兄弟,我盧家早年多受照看,承蒙祖上積德,風哥有了出息,今日我盧滿倉便敬大家了,這第一碗酒,會喝的便都幹了吧。”


    等到菜都上齊了,盧滿倉便起身說話。


    一年不見,盧颺這個原來悶葫蘆一般的老爹,竟然也會說著場麵上的話了,果然錢是男人膽,再慫的男人有了錢氣度便也上來了。


    盧颺端起碗來,飲了這碗酒,再看看老娘,老娘也招呼村裏的女眷在一旁吃肉,言語間,也有了一定的氣勢。


    盧颺心道:這家還真的不一樣了。


    “少卿,你就出生在這裏啊,不知那大儒是居住在哪個山頭,明日可得領我們去看看。”


    酒過三巡,盧颺隨著老爹敬了一圈酒後回來剛坐定,孫傳庭便拉著盧颺的手問了這個問題。


    此時月亮已經移到了東南天空,一片潔白灑下來,襯得周圍也是朦朦朧朧,盧颺抬眼望向四周大山,不知如何回答。心道:請吳國禎和孫傳庭來盧家窪之前還真是忘了這茬。


    “是啊,雖然那大儒塞外雲遊去了,但是領著我們去瞻仰一下那大師的居所也是好的,如果再有大師留下的著作那便更好了。”


    盧颺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孫傳庭的話,吳國禎便也湊了上來,盧颺頓時有些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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