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世界裏,整座天下以須彌山為地標,東南西北,各有一大洲,分別是:東勝神州,南贍部洲,西牛賀洲,北俱蘆洲。


    這裏不是聊齋世界嗎?怎麽突然蹦到西遊了?


    不僅如此,吳三想起來,早先碰到的仙庭四大天王,貌似是封神榜裏的魔家四兄弟,乾和堇所在的不周山妖族,則是山海經裏的世界。


    吳三有點懵:感情這是一個神話大亂燉?可為什麽這方世界會以聊齋世界命名?


    等等,西遊世界是係統無法掌控的那百分之三十,不會是因為大聖的存在才會如此的吧?


    大聖……


    吳三嚴肅地盯著小個子,道:“你來自哪裏?”


    小個子警惕地後退半步,道:“你打聽這件事作甚?”


    吳三失笑:確實,萍水相逢,突然打聽對方家鄉,自然會讓對方有所警惕。


    倘若對方真的是大聖,那自己說話可得小心一點,不能輕易讓大聖厭煩……要怎麽說才能自然呢?


    吳三道:“小個子兄弟,我本東勝神州人氏,小時候有幸見過仙人,仙人與我說,叫我長大後去西牛賀洲尋他學習仙法,如今我正是要去西牛賀洲。”


    小個子眼神一亮,緊接著又是暗淡下去,道:“我也是東勝神州的,同你一樣,在外尋仙。”


    吳三假裝興奮,道:“那不正好?小個子兄弟,茫茫大雪中,幸而得你此屋庇護,這正說明你我之間有緣啊,看來我們要尋的仙人是同一個!”


    小個子搖搖頭,道:“如何使得?本來就是你自己的機緣,我又如何能分得半毫?”


    “此言差矣,倘若你不在這裏築建茅草屋,我又如何能與你相遇?一飲一啄,皆是天定,小個子兄弟,緣法奧妙,你我本該是同門師兄弟!”


    小個子依然固執的搖頭,道:“你的福緣,我半分不取!”


    吳三又是幾番言語勸說,小個子依然堅定不要。


    實在說累了,吳三咬著一根樹根,歇息一會,埋怨道:“小個子兄弟,這大道需爭,你怎麽能一再推辭?”


    小個子勉強笑笑,道:“其實我已經動心了,可紅塵遊曆,見過的事情太多,我反倒明白,不該是你的,你一分不能取,該是你的,你則一定要爭。


    那仙人隻是要你做弟子,卻不曾說過要我做弟子,我若是真的跟你去了,平白惹仙人厭煩,反而不妙。”


    這真的是大聖?大聖這麽……乖?


    吳三有點迷惑了,索性笑道:“小個子兄弟,你倒是信任我,心裏竟是這麽個想法,我還以為你是覺得我與你萍水相逢,害怕我要害你呢。”


    小個子很是坦然,道:“我確實有過這種想法。”


    這份坦然倒是與大聖很像。


    “你這麽說話,真是不怕得罪我。”吳三笑罵兩句,“小個子兄弟,講真,你剛才那番話,已經有了幾分大道的模樣,我有預感,一旦你有機會真的踏上大道,必然能夠一飛衝天,叫世人驚訝。”


    能不一飛衝天嗎?要是小個子真的是大聖,按自己在之前那方天地的見聞,現在還在雪夜裏苦苦掙紮的大聖,未來可是獨戰仙庭、佛土,最後逼得天道親自下場對陣,且赫然隻輸半招的絕世大妖。


    小個子苦笑一聲,道:“真有踏上大道的機會嗎?我尋仙百年,從未找到真正屬於我的機緣。”


    吳三默然。


    小個子到底是不是大聖,猶然存疑。


    小個子全身都被一張大熊皮遮住,隻露出一張滿是凍血的臉,看不清容貌,卻能清楚地看出那是一張人類的臉。


    大聖生性灑脫,自詡為美猴王,一直是以真身示人,並不像那些妖豔賤貨一般熱衷於變成人。


    這小個子怎麽會是人的樣貌?


    吳三問道:“尋仙百年?”


    小個子沉默。


    吳三笑道:“小個子兄弟不用擔心,我並不歧視妖族,人、妖、仙,都是天地生靈,本就沒有高低貴賤。”


    小個子苦笑一聲,一股滄桑感撲麵而來,道:“我能聽出來,你這話是你心裏話。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建造房屋嗎?因為我一陣隱藏不了我的妖氣,若是凡人尚且無礙,可要是碰上那些道人,立馬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打殺我,這……吳三,你和那些家夥不一樣。”


    吳三眼睛一亮,道:“那我們來結拜吧!”


    小個子愣住了,有點接受不了吳三神奇的腦回路。


    吳三笑道:“有疑問?小個子,你說你總是被道士無端打殺,有這般冤屈,可碰上不請自來,甚至差點害的你凍死在雪夜裏的我,你依然不曾怨恨,還願意拿出雪兔與我分享,好叫我活命。


    哎,如此性情,我不與你結拜,總覺得虧大發了。”


    小個子被吳三逗笑,道:“吳三,你真的很有趣!好,結拜!”


    萍水相逢,最忌交淺言深,更何況是見麵就結拜?隻是,結拜雙方,一個吳三自幼命格奇特,飽受人間苦難,一個小個子尋仙百年,在紅塵中摸爬滾打,全都是心思玲瓏剔透之人,共通之處不少,又能從細微處見到人心……結拜,反而有種順理成章,合該如此的感覺。


    茅草屋裏家徒四壁,沒什麽東西,吳三和小個子對著牆壁拜三拜,便算成了兄弟。


    吳三笑道:“大哥,如今成了兄弟,可否告知弟弟你來自哪裏?”


    “東勝神州傲來國花果山,一隻小小石猴。”


    大聖!


    齊天大聖!


    這小個子真的是那頭風華絕代,威壓三界的絕世大妖!


    小個子盯著吳三。


    吳三會意,道:“東勝神州一處無名小山村,一個山村野小子。”


    “小小石猴,山村野小子,哈哈,我們真的是有緣!”


    吳三點點頭,道:“大哥,聽弟弟的一句勸,大道得爭!”


    小個子這次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堅定道:“不行,結拜後我更不能壞你的機緣,一旦因為我而讓你惹得仙人厭煩,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吳三還想勸,昨晚在雪地裏凍了一夜的小個子卻是再也頂不住,打了個哈欠,道:“我先睡一覺。”


    小個子睡著的時候並不打呼嚕,很安靜。同時吳三能察覺到,即使是睡著,小個子的肌肉依然緊繃,顯然睡的並不深。一旦外界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立刻醒過來,並做出應對。


    吳三歎了一口氣,靠在小個子身邊,很不客氣地借著小個子的熊皮取暖。


    小個子輕輕一動,又立即安靜下去。


    吳三沒有睡,反而在思考目前的局勢。


    遇到大聖,這絕非偶然。


    猶然記得在給孤園,哪吒分外親近吳三。那時,吳三本著哪吒這人還行的想法,與哪吒相處的極為自然。如今,他遇到大聖,又與大聖結拜,這不得不讓他多想了一層。


    思緒暫停一會,吳三歎了一口氣,望著茅草屋上的那張床板,心道:“這樣活著好累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吳三突然感覺到有點累。


    任何事情,不管大小,吳三都不敢不多想,必須考慮全麵。


    給孤園一行,吳三真的是一直在走運?


    不是的。


    正因為吳三什麽事都多想了一層,他才有資格去撞大運,最後逼的天道下場。


    說實在,這樣活著,挺累。


    媚娘……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賠錢貨!吳三在心裏罵了幾句,思緒重新活絡,開始分析當前局勢。


    哪吒認識大聖,哪吒又親近自己,自己又與大聖結拜……這是不是一個循環?難道說,天道當初並沒有真的殺死大聖,隻是暫時將有大聖的那一部分時空單獨截取出來?


    說不通。


    如果隻是單獨截取時空,為何大聖會尋仙百年?


    原著裏,大聖尋仙可沒有這麽麻煩,菩提老祖一直在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大聖過去。


    如果隻是單獨截取時空,為何特質會被限製?


    不歸鄉同樣不屬於係統管轄,特質卻依然有效。這方天地……在故意針對特質。


    如果是單獨截取時空,時空依然歸天道管轄,天道哪來的膽子去針對特質?那不是在針對係統嗎?真要是這樣,估計係統得把天道的狗頭錘爆!


    話說,倘若特質被針對的話,天道是不是也在被這方天地針對?


    有古怪,大古怪。


    可惜信息不足,能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暫且不論這份古怪,吳三現在該怎麽辦?


    吳三說自己有份仙緣在西牛賀洲,其實說的就是斜月三星洞裏的菩提老祖。


    吳三本來的打算是,拐著大聖去西牛賀洲,蹭著大聖的關係網跟菩提老祖學習仙法。現在,明了這方天地有古怪,菩提老祖似乎沒那麽靠譜,吳三反而不敢去了。


    大聖尋仙百年,菩提老祖依然沒有現身,誰知道這方天地到底還有沒有菩提老祖?


    聊齋世界,已經被魔改的不成樣子了,還以為劇情能決定一切,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索性,咱不跟菩提老祖學了!


    吳三在找人這方麵、正向與反向的天賦實在是不講道理,不就仙家洞府嘛,找!


    確定了後續行動方針後,吳三的思緒未停,依然在全速運轉。


    這麽活著,確實挺累。


    ……


    夜裏,大雪未停,積雪已經高出茅草屋一米,看起來實在是可怕。


    存在的世界,真的是連天氣都非比尋常。


    這樣的大雪,不知道花果山會怎麽樣?這是小個子醒來的時候第一個想法。


    雖說花果山四季如春,可這天氣幾年前便變得有些古怪。前年的時候,小個子碰到過幾個人類,說是東勝神州同樣是壞天氣不斷。


    花果山裏全是妖怪,不至於死在壞天氣裏,又不是下天雷,下雨下雪弄不死那群比人還精的猴妖。


    想到這,小個子心裏稍安,又著急起自己來,這麽大的雪,不會真的把茅草屋壓塌了吧?自己怎麽就睡著了?


    小個子一愣,這才想起自己多了個結拜兄弟吳三。


    吳三呢?


    茅草屋沒有被壓塌,小個子卻找不到吳三。


    小個子趕緊打開屋門,風雪一下子灌進來。


    這是……


    茅草屋周圍,積雪一掃而空。


    十幾米外,吳三正獨自站在風雪中,皮膚表麵熱氣蒸騰。


    那些風雪,正按著某種玄妙的軌跡環繞在吳三周身。


    吳三注意到呆住的小個子,睜開眼,周身一震,那些風雪朝著遠離茅草屋的方向飛去。


    “大哥你醒了啊?一個人實在無聊,我就把積雪全都掃空了。”


    小個子猶然沒回過神,問道:“這……”


    吳三知道小個子說的是那些風雪,道:“大哥睡著的時候,我想了很多,覺著所謂仙人,他奶奶的不也是兩個眼睛一張嘴嗎?第一批的仙人能自己領悟天地大道,從而修習仙術,沒道理我就不能靠自己修啊,誰還不是個天才!”


    能一樣嗎?天地初分時,盤古大神一氣化三清,生而知之,方有了大道修行。


    額,仔細想想,這麽一看,吳三說的貌似沒什麽錯。小個子有點迷糊,道:“你怎麽做到的?”


    吳三手裏捏著一條樹根,揚了揚,道:“這些樹根,吃下它們後,肚子會有一股暖意升起,我琢磨著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天地靈氣,試著操控一下它們,然後就成了。”


    “吃樹根,uu看書 ukanhu 然後修成了仙法?”小個子趕緊回到茅草屋裏,拿起兩條樹根,囫圇吞下,等肚子裏那股暖意升起,趕忙閉上眼,專心操控那股暖意。


    完全不行。


    小個子失望地睜開眼,正好對上已經進到茅草屋裏的吳三的視線。


    小個子道:“不行,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就怪了。


    沒有師傅指路,想要操控天地靈氣,修習大道,其難度無異於要人在大海裏找到唯一一滴淡水。


    吳三能做到,那是因為他本就不是什麽真的普通人。


    某種程度上,凶霧與天地靈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更何況在給孤園,吳三解析業力時,其本身正在近距離直麵天地大道。


    這樣,隻要吳三能感知到天地靈氣,自然可以迅速學會如何操控。


    樹根靈氣恰好充當了那個讓吳三能感知到天地靈氣的藥引,剩下的則是水到渠成。


    換句話說,此時的吳三是天才中的天才。


    吳三笑道:“大哥,我已經決定了,我們是兄弟,有難同享,有福同當,你不願與我一起去找仙緣,那便說明那份仙緣同樣不屬於我,我便不去找了,我自己修!”


    “嘿嘿,大哥,有興趣跟著我一起學仙法嗎?”


    小個子呆了一會兒,大滴大滴的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劃過臉頰,竟然隱約間熔化了一點那滿臉凍血。


    “當然願意!”


    亦友亦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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