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京中駐軍的調整依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並沒有因為這方麵的準備而受到影響,甚至力度進度還在加快。


    大同鎮東路參將段喜榮升任山西都司指揮同知,威遠路雲石堡遊擊段喜泰調任甘肅鎮參將,而甘肅鎮參將何治勝調任勇士營指揮使,陝西衛軍參將趙千山調任四衛營指揮同知,鄭玄同調任神樞營指揮同知。至於像趙善行,也就是馮紫英西行陝西路上在大同遭遇那個小武將,段喜昌的部下,被調到薊鎮就不值一提了。


    這廝很是知趣,馮紫英去了遼東,人家過年一樣專門送上一份禮來拜會,馮紫英回來,人家又專門從大同到京城來拜會,這般殷勤,讓馮紫英都覺得不好意思。


    加之從段喜昌那裏也得知這家夥能打仗,就是沒趕上什麽機會,所以一直鬱鬱不得誌,所以索性就把這家夥直接調到了薊鎮提拔一級成為一名守備。


    若是這一次南下有機會,讓這家夥也趁機帶兵南下,看看能不能走走運。


    和南京的談判基本告一段落,大事已定,那麽剩下的一些程序和細節上的商議就驟然加快。顧秉謙終於入閣,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閣臣夢。


    官應震接任禮部尚書,但商部尚書暫時空缺,這應該是要安排給那幫日後要從南京北上的江南士人。至於說是顧天峻還是朱國禎,那就要看他們內部的爭鬥結果了。


    張懷昌的遊說應該說是取得了意料中的結果,四位閣臣都不置可否或者說是對此默不作聲,但是戶部從海通銀莊再度借貸二百萬兩銀子卻足以說明他們的態度。


    這一筆貸款還是引起了一些爭論。


    雖然兵部這邊提出來的理由看似很充分,但是在義忠親王登基之前突然搶先借二百萬兩銀子,怎麽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先期抵京但是還妾身未明的繆昌期甚至專門找了葉向高和方從哲表示反對意見,要求擱置拖到新皇登基之後再來討論是否繼續向海通銀莊借貸,在他看來,一旦新皇登基,江南那邊的田賦便能上繳進京,哪裏還需要再去借這一筆為期一年利息不低的貸款。


    不過葉方二人沒有理睬繆昌期,在未入閣之前,你甚至隻是偽朝的一個犯官,何來對朝廷大事指手畫腳的資格?


    八月十九,義忠親王抵京,陪同義忠親王一道抵京的還有湯賓尹、朱國禎、顧天峻等人。


    而在此之前,朝廷邸報也已經下發到了各地,永隆帝內禪,暫時由忠順王監國,待到義忠親王登基之後再行解除監國職務,而祿王的監國職務自然被解除了。


    按照《內參》和《今日新聞》的消息,新皇—萬統帝的登基時間選在了九月十六,也就是大概還有二十多天,這二十多天將是一個過渡期。


    「差不多了。」張懷昌聲音有些低沉,甚至累得有些脫形了,連顴骨都顯得凸出不少,隻是眼睛中精芒湛然,顯示出他仍然處於一種興奮狀態下。


    他這一段時間壓力極大,一方麵要統籌兼顧各方,另一方麵還要將各類軍資源源不斷地輸往遼東、薊鎮以及登萊,登萊那邊還好說一些,畢竟是新建軍鎮,但是遼東和薊鎮也在補充,就有些讓人奇怪了。


    不過要找理由總是找得到的,比如建州女真蠢蠢欲動,要先期籌劃東江鎮,又比如察哈爾人在東蒙古草原滋擾,需要提前準備,總而言之都是一些要從各方麵自圓其說的理由。


    「遼東和薊鎮那邊還得要幾日。」孫承宗搖搖頭,「前期因為要保密,隻能以演武為由陸陸續續向榆關和大沽調集,遼東那邊倒是好一些,但是毛文龍部軍資補齊需要一些時間,所以也拖了下來,不過時間應該來得及,沒有問題。」


    「登萊水師到時早就準備停當了,理由也很充分,南下和福建水師會合演練,在澎湖一帶


    清剿海匪,另外也在東番進行登陸訓練。」馮紫英也做介紹「另外江南那邊我也聯係了一些商賈,暫時沒給他們說具體事,但是有用得上的時候估計招呼一下,還能發揮一些作用。」


    「飛白已經率領荊襄鎮一部到了武昌,正在武昌休整,王子騰部應該是有些警惕,不過武昌距離九江尚遠,而荊襄鎮也沒有東下的跡象,所以應該還沒有引起王子騰的懷疑。」張懷昌沉聲道:「另外西北軍現在也很平靜,估計牛繼宗和孫紹祖也都在等待著新皇登基之後對他們的安排吧。」


    「紫英,船隊準備得如何了?」孫承宗更關心這一點,這關係到南下是否順利。


    「放心,基本齊備,目前船隻分散在登州萊州以及牛莊、榆關、大沽,還有一些前幾日還遠在寧波,不過估計已經北上了。」馮紫英對此很有信心,「我們也備有餘量,防止一些船隻出現意外,影響大計。」「登萊水師需要先行南下麽?」孫承宗又問道。


    「暫時不需要,我的意見是可以在大軍南下之前兩三日再動身南下,這樣可以掩護大軍南下,有誰發現異常,也可以遮掩一二,就說是登萊水師水兵準備在東番演練登陸,······」


    馮紫英的話沒說服孫承宗,「這可很難蒙得住人,一看就不一樣,運輸大軍的大船和水師艦船兩回事兒。」


    馮紫英攤攤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能哄得住多久算多久吧,真到那個時候,知道又如何?誰要去報信也來不及了。」


    「那京中這邊?」馮紫英看了一眼張懷昌「誰南下?」


    孫承宗想了一想之後才道:「我原來想紫英對京營和上三親軍都熟悉,留守京中最合適,但是考慮到水師和登萊鎮加上遼東鎮這邊紫英也熟悉,而京中諸軍尚書大人可以號令,所以我覺得還是紫英從海路南下統領登陸最合適,我就率領一部沿著運河南下揚州吧。」


    馮紫英也點點頭,「這樣也好,揚州這邊以稚繩兄為主,我這邊可以提供一部從長江這邊登陸策應,但我以為我這邊首要目標還是拿下金陵,隻要拿下金陵,我估摸著牛繼宗和孫紹祖就得要亂了。」


    「但拿下金陵之後能否守住金陵才是關鍵。」孫承宗沉吟著道:「王子騰主力在九江,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可能就會迅即東下,紫英你要進軍金陵,要帶多少兵力?」


    少了船隊裝不下,多了一來沒有難麽多兵力,二來要從登萊、大沽和榆關運輸,船隊太過龐大,風險也更大。


    「最多兩萬,甚至一萬足矣。」馮紫英很肯定地回答:「所以我的觀點是一部策應你盡快拿下揚州,還可以分出一部控製鎮江和常州。」


    「但王子騰的登萊軍主力在九江起碼有四五萬人,東下的話,你手中這點兒兵力抵擋不住,王子騰的登萊軍戰鬥力不弱,能打仗,······」孫承宗說的是實話。


    「我在想,如果我都拿下金陵了,王子騰的登萊軍還有多大戰意?」馮紫英反問:「西北軍還壓在牛繼宗和孫紹祖頭上,得知後方失陷,他們還能堅持抵抗多久?另外登萊水師隨我進入長江,如果拿下南京,他們可以從容在南京以上,比如蕪湖、太平一線阻擊王子騰船隊,如果王子騰部敢乘船東下,管叫他有來無回,這一點我還是有把握的。如果他從陸路過來,那就更簡單了,我相信局麵大變之下,他的登萊軍士氣很難堅持走到南京的。」


    孫承宗見馮紫英如此信心十足,也有些意動,「紫英,你如此有把握?要知道江南地方上的態度還很難預測,如果對我們不利,······」


    「稚繩兄,根據我的了解,江南地方上或許對義忠親王還有那麽一些支持,但是對牛繼宗、王子騰和陳繼先之流,就沒有多少好感了至於說義忠親王和牛王陳之間的關係,我想地方上


    是很難聯係起來的,尤其是新皇都要登基了,改元換號在即,大家都盼著過安穩日子呢,誰會去管你幾個地方軍頭的動靜?江南三鎮也隻是我們朝廷內部說一說,但地方上並無邸報,也就是一些消息靈通點兒的知曉一些,但一日朝廷沒下令,就沒江南三鎮這一說。」


    馮紫英的觀點有理有據,連張懷昌都點頭認可,孫承宗也被說服了,「紫英,倒是你對這些分析得相當透徹啊,我們都沒想通這一點。。」


    「稚繩兄,你過譽了,隻是我和江南那邊聯係多一些罷了,但一切都還是我們的猜測預估,還得要等到去了才知道。」馮紫英謙虛擺手,「但想一想,王子騰其實也沒有在江南呆過,他手底下的老登萊軍士卒也都是從山東招募而來,江南地方對其並沒有多少感情,牛繼宗和孫紹祖以及陳繼先幾部也都一樣,我們實際上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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