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閹黨五虎五彪的大名大名馮紫英便是在前世中也就早就聽聞了,就像那東林點將錄上的人物一樣,馮紫英覺得自己都可以見慣不驚了。


    連努爾哈赤,孫承宗,葉向高以及李成梁、麻貴這些曆史上的名人都經常出現在你身邊的真實存在時,甚至還有如楊嗣昌、孫傳庭這些人和你以在共同創造曆史時,馮紫英就麻木了。


    所以多幾個閹黨也好,齊黨楚黨東林黨也好,那又如何?官應震還是自己座師,還是前世中的楚黨首領呢,現在還不一樣對自己親如子嗣。


    不就是平常心對待,該怎麽著就怎麽著,一樣視同尋常罷了。


    當然魏忠賢沒有了,至少現在馮紫英都沒發現宮中哪個姓魏的公公有多麽囂張跋扈,戴權、夏秉忠和裘世安以及周培盛幾個倒是把持著宮中內侍的大權,也別提什麽客氏了,永隆帝也不好那一口,更何況他自己現在生死未卜。


    這就是一個亂入的世界,時間線和人物線都出現了一些偏差,但大體還是一致的,大周有了,大明沒了,大清自己正在努力地將它扼殺在搖籃中,它也還在掙紮。


    所以崔呈秀這個閹黨五虎之首,馮紫英當初聽聞時,也就是稍微詫異了一下,就放下了。


    既然這廝是一個喜歡攀附權貴的,自己這個現在最具前途的粗大腿,難道他崔呈秀能放過不抱?馮紫英不信。


    段喜昌和馮紫英說完話,了解到馮紫英準備在永加堡休整一日之後,也就表示要回大同去稟報族中就離開了,當然走之前也專門叮囑趙善行一定把這邊安排好。


    趙善行哪裏還需要段喜昌的提醒,知曉馮家在大同這邊的威勢和影響力,當然會侍候得穩穩妥妥。


    永加堡雖然小,但是留給馮紫英一行的地方卻不小,為此趙善行還專門騰挪出來兩處原本是其他軍官們家眷的屋子出來供馮紫英一行居住。


    雖然隻是兩天時間,但是人家這份殷勤好意,馮紫英也要領。


    永加堡地廣人稀,和宣府鎮那邊的李信屯、柴河堡互成掎角之勢,西邊距離天成衛也隻有四十裏地,但路不太好走。


    這裏正因為人煙稀少,馮紫英還能領略一下這邊鎮之地的大好河山。


    洋河的上遊主流就從永加堡下流淌而過,而逶迤盤旋的山嶺在四周起伏,使得這個處於二線的堡寨顯得格外清閑。


    “大人,誰想來這裏守衛啊,孫紹祖倒是一拍屁股跑人了,把這邊兒給全部給賣了,我原來在拒門堡,您知道吧?彌陀山北邊兒,實打實一線啊,沒事兒就和土默特人的騎兵賽馬,偶爾關係不好的時候,也能有所斬獲,您知道的,這邊地就是如此,關係時好時壞,他們也一樣,偷雞摸狗地鑽進來想要撈一把打秋風,咱們也不能怠慢不是?”


    拒門堡馮紫英當然清楚,屬於大同鎮北西路,那一順拒牆堡、拒門堡、助馬堡、保安堡、威魯堡幾個堡寨呈一條弧形屹立於邊牆上,正對著邊牆外的奄遏下水海。


    奄遏下水海在漢代叫諸聞澤,後來叫旋鴻池,宋代叫鴛鴦泊,周圍是土默特人的牧地。


    遼金在這裏曾經大戰,遼天祚帝耶律延禧大敗於此,狼狽而逃,經此一役,遼國國勢再無半分希望。


    所以這一片地區一直是土默特人重要牧地,每年都有大批牧人在這一帶放牧,也是大同鎮重點防禦地段。


    從拒門堡到這永加堡,一下子就從前方到了後方,變化的確挺大。


    沒想到這趙善行嘴皮子還挺利索,但是也看得出來,這是個長期在邊地打拚的宿將,隻是可能運氣不太好,都快四十了,還是一個操行官,距離守備都還差著一大截。


    這種守衛小堡寨的守將基本上都是操行,大一些的才能攀著守備身份,所以得講運氣和機會。


    從拒門堡來這邊,肯定是升遷了,獨當一麵了,原來趙善行在那邊是當副手,可這永加堡太小了,又在二線,基本上就撈不著戰功了,以後升遷就難了。


    若是個年過四十五,沒啥想法的武將,那也就罷了,混吃等死,能在過往商旅身上拔根毛吃點兒油水,填補一下收入,等到日後年齡大了尋個好去處養老便是,但他才三十七,就有些不甘心了。


    “善行,看樣子你還有些不滿足於這裏的生活啊。”人家曲意逢迎,馮紫英也不能不給予一些回應。


    這些都是老大同鎮的軍官,在自己老爹麾下也幹了多年,隻是沒有機緣,攀不上高枝兒,所以才能蹉跎於此,現在人家這樣討好自己,顯然也是希望日後能有機會提攜一二。


    “嗬嗬,大人,末將還能打上十年,這成日裏守在這裏看商旅過往,有什意義?”趙善行歎了一口氣,“當兵不打仗,這活得就沒滋沒味,這土默特人現在也老實,聽說宣府東麵的察哈爾人還有些愛出幺蛾子,可咱們又隔得太遠了一些啊。”


    “善行,會有仗打的,這下半年,我估摸著咱們北地不會太平,而且哪裏都不得太平,好生把兵練著吧,到時候仗會要你們打個夠。”馮紫英若有深意地道。


    “哦?真的?”趙善行眼睛一亮。


    像馮紫英這樣的大人物是肯定不屑於欺騙自己的,他這麽說肯定有依據,但這大同鎮還能打什麽仗?


    除非學西北軍那樣走出去,可眼見得西北軍都把牛繼宗和孫紹祖攆得在山東都站不穩腳跟了,江南傳檄可定,還能有哪裏能打仗?


    馮紫英也不在多言,笑了笑,“善行,你就老老實實練好兵吧,我說的總歸要兌現。”


    馮紫英不太看好黃河防線,如果陝西亂軍真的東進入山西,那這一仗就有得打了,山西鎮柴國柱那邊因為蘇晟度的喪師失地,元氣大傷,現在還處於一個緩慢的恢複期間,一旦亂軍過來,能不能擋得住,也很難說。


    看著趙善行抓耳撓腮的樣子,馮紫英知道這家夥恐怕是天生就喜歡打仗的那一類,讓他們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反而會讓他們不適應,刀口舔血,戰陣搏殺才是他們最向往的生活,哪怕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各軍鎮中這種以戰爭為生以打仗為樂的官兵其實不少,他們不喜歡這種平平淡淡地守衛生活,而更願意在戰場上去博功名取富貴,去證明自己的價值。


    在永加堡逗留了一日,馮紫英一行人便繼續啟程西行,三日後抵達陽和城,在這裏從大同鎮過來的一隊人馬接到了他們,算是得知他們遇襲後的護送。


    大同鎮總兵楊元還是頗為震驚與馮紫英居然會在路上遇襲,雖然不是他的轄地,但是在知曉之後還不做出反應,又或者再出狀況,恐怕他就難辭其咎了。


    從陽和城到大同府城,那基本上就是一路坦途了,中間隻是聚落所駐留了一夜。


    聚落所是陽和城到大同府城之間的要隘,又叫聚落堡,也是一個小兵城,駐紮有接近一千人馬。


    從駐紮人馬的戰鬥力來看,很多都是各地衛所抽調出來的衛軍組成,但要知道這裏是支援陽和城、天成衛那邊的重要物資集散地,看看這些駐軍的表現,就知道大同鎮的狀況也不容樂觀。


    “孫紹祖把大同鎮害慘了。”坐在堂中三人中年齡居長的一人沉聲道:“雖然他當時隻能控製大同鎮新平路和東路的主力,但是又私下拉攏了北東路和中路的盧克己和許光漢,這一下子把基本一大半的大同軍都給攪動起來了,也幸虧我和丁良東反應夠快,否則整個東部和中部的五路幾乎要全軍覆沒了。”


    “四哥也說得太誇張了,有你在,東路孫紹祖就拉不動,他在東路沒少花銀子吧,但結果卻是最差的。”另外一個八字胡的軍官樂嗬嗬地道:“咱們段家在大同鎮這麽多年,如果不是牛繼宗一上任就刻意扶持孫紹祖和孫紹宗兩兄弟,這東邊兒幾路他根本就別想。”


    “七哥,你這話也太托大了,孫氏兄弟還是有些本事的,再加上史家在宣府和大同也還有些根基,朝廷明知道牛繼宗不可信,卻遲遲不肯撤了他的宣大總督職務,這不是給他機會麽?”坐在最下手的年輕漢子不以為然:“要我看,這就是養虎為患,朝廷自取禍端。”


    馮紫英看著眼前這三個算得上是段家在大同軍中的傑出之輩,之前來的段喜昌都不算,這三位才夠得上分量。


    被喚作四哥的段喜榮,孫紹祖叛亂前是東路參將,原本想要搏一把分守副總兵,但是被楊元和兵部壓下來了,顯然朝廷對馮段兩家在大同的勢力還是有些忌諱了。


    七哥段喜泰,威遠路雲石堡遊擊。


    老九段喜生,井坪路山陰所守備。


    這基本上就算是段家在大同鎮的底蘊了,還有一個段德鵬因為公務來不了,馮家也有一二出色之人,但是遠不及段家這邊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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