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釧兒把平兒帶到書房外隔壁的院落廂房裏,一邊替她張羅,一邊抿著嘴道:“你這兩日就在這裏歇著吧,鋪籠罩被都一應俱全,全新的呢,爺可真的是看顧你,專門叮囑我,莫要虧待你了,也不想想,誰敢虧待你啊,……”


    “喲,小蹄子,還和我拈酸吃醋起來了?”平兒也不見外,現在到了這一步,許多事情也遮瞞不住了,或者說自己也覺得該慢慢透露一些出來,以免日後大家覺得詫異,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也不是壞事,所以也打趣道:“金釧兒,感覺你變化不小啊,和晴雯居然也能和睦相處了,現在卻還和我吃這飛醋,有意思麽?”


    “誰吃你醋了?”金釧兒嘴巴也是不饒人的,輕哼了一聲,“晴雯那小蹄子脾氣爆了點兒,但沒啥心眼兒,我和她沒啥仇怨,頂多就是脾氣不合罷了,拌兩句嘴也正常,有時候還覺得沒人和吵鬧一下,這日子反而不想過日子了,再說了,沈大奶奶待人甚好,我們當奴婢的,難道還能做什麽不成?”


    “聽伱這口氣,半句不提寶二奶奶,看樣子是對二房有看法了。”平兒索性就坐上炕,拉著金釧兒也坐下,“這你可得注意了,別仗著是在爺身邊的人,就有所仗恃,寶姑娘和琴姑娘可不是你能比的,咱們這些人得把身份擺端正,小事兒大爺也許不會在意,但爺眼裏也是揉不得沙子的。”


    “我可不敢。”金釧兒撇撇嘴,“要說寶二奶奶也沒啥,知根知底,也不會計較什麽,倒是有些人眼皮子淺心窩子厚,總覺得啥都該占先,大模大樣不說,還理直氣壯,弄得這府裏邊許多事情都不好辦,有心提醒吧,又怕被誤解,……”


    平兒約摸能聽出金釧兒暗指的是誰,排除了晴雯,想都能想到是誰,無外乎就是鶯兒和司棋了。


    但司棋和金釧兒都是賈家家生子出身,而且司棋也是暴脾氣,金釧兒早就知曉,原來在榮國府也沒聽說有什麽嫌隙,不會到馮府這邊來了才處不好吧?看樣子應該是鶯兒的可能性最大。


    “行了,這些話你在我這裏說說就行了,別在外傳了,不好。”平兒溫言道:“你現在是妾身未明,還得要替自己日後考慮,林姑娘過門之後,你怎麽打算?留在三房,還是去長房?”


    金釧兒有些迷茫,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好一陣後才道:“我還沒想過,……”


    “沒想好,還是沒想過?”平兒不客氣地道:“這種事情,你自己都不拿定主意,難道真的要等到大爺來問你,替你安排?”


    “那姐姐你覺得我該怎麽辦?”金釧兒拉著平兒的手問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辦?還有玉釧兒,……”


    平兒一揚眉,“大爺把玉釧兒也收了房?”


    “還沒有,但那不也是遲早的事兒?”金釧兒一副理所當然不以為然地道:“我和玉釧兒總不能還要分開吧?”


    “鴛鴦也要過來,爺沒說過怎麽安排鴛鴦?”平兒沒有正麵回答金釧兒的問題,而是突然把話題轉到鴛鴦身上。


    金釧兒一怔之後立即回過味來,鴛鴦也麵臨著同樣的問題,留在哪一房?


    “這卻沒聽爺說過,先前大家也不過是猜測爺挺看重鴛鴦的,但鴛鴦是老祖宗身邊的心頭肉啊,也沒想過爺會把她提前要過來,這會子大家也才知道不久,當下還有賈家這些事兒,隻怕鴛鴦也沒有心思,至於說日後,……”金釧兒猶疑地歪著頭想了一下,“興許爺就沒打算讓鴛鴦到哪一房,琢磨就讓她留在身邊吧?”


    “沒這規矩。”平兒搖搖頭:“爺沒成家還差不多,現在都要三房了,哪兒還能在身邊放一個貼身丫鬟?要說也是你,現在連你都要考慮去哪一房的事兒,遑論是她這個新來的?要真的擱爺身邊,那不是故意惹幾位奶奶眼麽?鴛鴦若是生得如無鹽嫫母一般也就罷了,偏生也是一個招人愛的模樣,還要留在爺身邊特立獨行,怕是爺願意,鴛鴦也不會去犯這種忌諱的。”


    “爺的心思,誰也猜不到。”金釧兒想了一想才又道:“別看爺對大奶奶和二奶奶平素都挺尊重的,但若是決定了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二位奶奶也不會去拂逆爺的意思,……”


    “不是那麽說,那也得要看是什麽事兒。這等內院裏的事兒,爺是不會去和奶奶們計較的。”平兒對著大院內的事兒還是十分熟知的。


    男人在外邊打拚,後院的事兒哪裏還有那麽多精力來操心?


    沈大奶奶和寶二奶奶,還有未來的黛三奶奶畢竟都是正妻,大爺肯定要給幾分麵子的,人家夫妻在床笫間吹吹枕頭風,豈是你這些丫頭能比的?


    真還以為討了爺的歡心,或者在床上把爺伺候好了,就能挑戰那三位了?穀恚


    純粹就是癡心妄想,除非大爺真的昏了頭,不想要後宅安寧了。


    而且以鴛鴦的聰慧睿智,豈會去犯這種愚不可及的低級錯誤?


    “那就不知道爺最終怎麽想了。”金釧兒也想得頭暈,連連搖頭:“反正鴛鴦也是個心細的,肯定能想明白其中輕重,輪不到我們操心。”


    二人就這麽說著話,金釧兒也替平兒把被褥鋪好。


    這天時已經冷下來了,馮府這邊也早早就開始燒起了地龍,便是這邊客房也一樣是熱氣升騰,暖和得緊,炕上更是熱呼呼的。


    二女都把外邊的棉襖夾褲脫了,歪在熱炕上說著閑話。


    這炕幾上還擺著幾碟奶油西瓜子、糖醃玫瑰鹵子、內造瓜仁油鬆瓤脆餅,小丫頭們也早早就把茶送了上來,二女也難得相聚在一起,說些閑話,清閑一會兒。


    金釧兒是一身素青裹緞鑲邊小夾襖,內裏桃紅色的裏衣也透了出來,下邊一條半新舊的乳白府綢底褲;平兒則是一件鵝黃底帶蓮葉花的薄繡襖,下邊一條湖藍碎花底褲,二女都雪膚花貌,加上屋裏也沒別人,紮腳捋袖的,露出天足和皓腕,這兩相映襯,端的是分外妖嬈。


    “晴雯這小蹄子又跑哪裏去了?不是說回東府那邊一趟就過來麽?”金釧兒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側著頭看了一眼棉簾外邊,想要叫個小丫頭進來去問問。


    “算了,她現在是沈大奶奶邊上的大忙人,沈大奶奶身邊還有一個大姐兒,須臾離不得人,若是有暇自然會過來。”平兒倒不在意,晴雯那性子她了解,直來直去,不會玩太多心思,“對了,怎麽沒見著司棋那小蹄子?”


    “怕是悄悄去寧榮街那邊了,她娘老子和姥姥姥爺都還在那邊,……”說起這裏,金釧兒臉上也是一黯,“玉釧兒這小蹄子也半晌不回來報個信兒,爺倒是告訴我像我娘老子那般的,應該是不會有事,但像司棋她娘老子就不好說了,在府裏多少是有些身份的,保不準兒就要到大獄裏去走一遭了。”


    平兒、晴雯和金釧兒、司棋、林紅玉這些身份還是有些差異的。


    平兒是自小進了王家的,而晴雯則是被賣進賈家的,都不是家生子,而金釧兒玉釧兒姐妹和鴛鴦、司棋這些都是家生子。


    鴛鴦這種父母在南京守屋,哥嫂在府裏做事兒,但都不算顯赫人物,所以基本都不會追究到這一層級,但像林紅玉、司棋又不一樣,她們爹娘都是府裏管事的,這多半就不能脫身了。


    “爺說了沒事兒,那就肯定沒事兒。”平兒寬慰道:“倒是司棋和紅玉的娘老子還真的不好說,但論理也不該有多大的事兒才是,他們又不是主子,當下人的,也是替人做事,……”


    二人正說間,卻聽門外腳步響,一個人影掀開門簾便鑽了進來,“可冷死我了,平兒姐姐來了?”


    進來的是玉釧兒,帶起一陣冷風,惹來金釧兒一陣罵:“進來就進來吧,卻是走路帶風,屋裏熱氣兒都被你給跑光了,……”


    玉釧兒嘻嘻笑著也不在意,卻一下子爬上炕跑到平兒那邊,挨著平兒身邊依偎著:“平兒姐姐一走就這麽久,也不捎個信兒回來,人家也怪想你的。”


    “喲,難得聽到玉釧兒你說話這麽討人喜,可比你姐姐強多了。”平兒也很高興。


    兩姐妹中,金釧兒是個高冷性格,在榮國府裏人緣就不太好,但玉釧兒完全是兩樣,天生一個活潑性子,也是年紀小了一些,不過現在玉釧兒也不小了,今年也是要滿十七了。


    平兒上下打量著正在脫衣的玉釧兒,脫掉棉襖的玉釧兒比原來高挑了不少,雖然比不上其姐,但也是亭亭玉立,胸前一對蓓蕾茁壯挺拔,被略微有些緊的夾襖勾勒得凹凸畢現,加上翹臀蠻腰,青春氣息撲麵而來,端端一個小美人,不,已經是含苞待放的美人了,連隻比玉釧兒大三四歲的平兒都有些豔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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