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勁吹,大旗獵獵。


    永隆帝興致高昂地遊目四顧。


    略顯清瘦的永隆帝此時精神抖擻。


    赭黃色的緊身長袍外罩一件棗紅獵裝馬甲,一層薄皮甲胄很輕鬆地披在身上,躊躇滿誌中帶著幾分誌得意滿。


    輕輕一夾馬腹,胯下的烏騅昂首邁步,格外英武。


    簇擁在周圍的忠順王、忠惠王、廉忠王、忠信王以及永寧、永安兩位長公主和一幹小一輩的壽王、福王、禮王、祿王、恭王,加上護衛們,人頭湧湧。


    一幹人表麵上都是興高采烈,笑容滿麵,似乎在期待著這一次鐵網山秋獮最隆重一次大狩終於開幕。


    最讓很多人意外的義忠親王雖然沒到,但是義忠親王世子誠郡王卻是也夾雜在其中,這讓很多人都頗感意外。。


    都知道皇上不太待見義忠親王,義忠親王這兩三個月裏也早早就托病在府裏不出門,十分低調,一反去年的活躍,看樣子也是根本沒打算參加秋獮,大家也都沒有把他算在內。


    倒是世子誠郡王卻時常出入仁壽宮,去拜見皇祖父,陪著太上皇習字作畫,平素裏也和京中士子來往頗多,聲名頗佳。


    但這一次來鐵網山參加秋獮,既有些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終歸這是張氏一族的秋獮,作為張氏子弟來參加,也理所當然。


    不過誠郡王來的時間似乎有些晚,前十來天都沒見著他的人影兒,一直到昨日才見他露麵,也不知道是因為皇上未曾召見他,所以一直閉門不出,還是因為本來就來得晚了。


    簇擁在外圍旗手衛和四衛營分列左右,相距在三十丈開外。


    前麵的一對神樞營士卒早早就開始沿著狩獵路線進行了一次清理,而勇士營還要在皇上出發之前再進行一次清查,以防不測。


    “張驍!”


    永隆帝看見了風度翩翩正在和忠順王、忠惠王談笑風生的誠郡王,心裏沒來由的一堵。


    相較於自己幾個兒子,張驍比張馳、張騏張驥要大好幾歲,現在已經是二十七八了。


    容貌俊秀,舉止灑脫,在京中士人裏名聲極好,比起張馳、張騏張驥的一味以詩會文會邀好拉攏,張驍是真有些文采。


    永隆帝甚至看過他歇的詩文策論,各方麵都要比張馳、張騏、張驥強許多,也許隻有張驌在青檀書院裏讀幾年才能有機會和張驍相提並論,這更讓永隆帝內心有些嫉妒。


    “侄兒見過皇叔父。”張驍彬彬有禮地磕頭一禮。


    “唔,你父親身體欠佳,朕也許久沒見了,倒是你,英武昂揚,今日大狩,你須得要拿出點兒本事來,莫要讓旁人低看了。”永隆帝若有所思地含笑道。


    張驍名字裏雖然有一個驍字,但是恰恰在六藝中射、禦二藝卻不擅長。


    當然也不是說就不能騎馬禦車,不能射獵,但是比起成日裏遊獵嬉戲的張馳、張騏、張驥三人來說就要略差了。


    張驍臉色微微一僵,但隨即卻浮起微笑:“皇叔父知道侄兒射禦之術遠不及幾個弟弟,不過此番既是大狩,侄兒自當努力,……”


    一番話倒也應對得中規中矩,永隆帝也覺得自己有些小心眼兒了,隻不過看到張驍那淡然自若的翩翩君子形象,他內心始終難以釋懷。


    怎麽自己幾個兒子和人家的高光形象一比,就像是一個低配版呢?也許張驌成年以後能和張驍一比,但是這卻還需要好幾年。


    不過隻要張驌能成為儲君,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這越發讓永隆帝心裏認定了一些事情。


    伴隨著參與大狩的人漸漸到齊,永隆帝輕輕一揮手,數十名參與射獵的宗室都紛紛奮勇上前,當然這一切都要慢永隆帝一步,而兩邊的旗手衛和四衛營武士也開始呈扇形展開,保持護衛隊形。


    鐵網山秋獮的最後一場大狩,正式開始!


    相較於前麵幾次大狩,這一次規模更大,涉及的路線來回也有三四十裏,從行宮出發,先要過一處小溪,然後就是一片略有起伏的草甸,然後要行出七八裏地之後,才開始進入到山麓下喬木、灌木和草地錯落交織的緩坡與穀地混雜地複雜地帶,這裏就是最佳獵場。


    這一帶因為長期封山,不但有大量野豬、麅子、斑羚、赤狐在這一區域生活,偶爾也有黑熊和花豹從樺皮嶺那邊流竄過來出沒,正是打獵的好去處。


    先行到這一帶的旗手衛和四衛營的人要負責將野豬、麅子、斑羚或者黑熊這一類的野物攆出來,以供皇上為主的宗室們奮勇爭先獵殺。


    隨著前麵在兩邊灌木林木中驅趕的旗手衛和四衛營將士賣力的吆喝,永隆帝一行便開始策馬奔行,手中弓箭也開始頻繁發力。


    永隆帝不是那等生長於深宮的角色,作為當年看似毫無希望的忠孝王,他也是精於射獵,二十年曾經在單槍匹馬射殺一頭熊羆,今日周遭氣氛熱烈,也激起了他內心的幾分火熱。


    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後一次的秋獮了,今後幾年裏自己恐怕再不會有這樣大規模的秋獮,而該留給兒孫輩們了。


    眼見得一頭野豬帶著一群小野豬被四衛營的將士們從北麵山麓下的灌木中攆了出來,立即引起了一行人的熱烈歡呼,那頭雄壯的野豬起碼在三百斤以上,而七八頭小野豬也如同發了瘋一般跟隨在母親身後沿著山麓向著西麵狂奔。


    永隆帝策馬上千,輕靈的張弓搭箭,“嗖”一箭飛出,死死地釘在了那頭大野豬的脊背上。


    對小野豬永隆帝是不屑於動手的,那頭三四百斤重的大野豬才是他心目中的獵物。


    其實他還有些可惜沒能攆出一兩頭花豹黑熊這樣的獵物來才更有意義,但是這樣大一頭野豬也足以慰藉自己這一輪秋獮了。


    他不喜歡那種大家都把獵物送到自己麵前的感覺,而更願意以自身的方式來獵取收獲。


    凶悍的野豬被永隆帝這一箭命中脊背,痛得凶性大發,但是麵對數十騎簇擁在後的陣勢,野豬雖然愚笨,也明白正麵肯定是逃不掉,隻能瘋狂地沿著山麓邊沿向著西麵遠處猛衝,而一群小野豬緊隨在母親身後,倒是惹來後邊一大群人的吆喝呐喊。


    如果說野豬是直愣愣地對著衝過來,永隆帝還要謹慎一二,但現在野豬退卻逃跑,卻一下子更增添了他的信心。


    雖說上一次獵殺野豬都是多年以前了,而且越遠不及眼前這一頭雄壯,但對方逃跑,還帶著一群小野豬,無疑成為這一群人最好的追殺對象,狩獵麽。不就是要這個趕盡殺絕的調調兒麽?


    永隆帝率先催馬奮進,忠順王、廉忠王緊隨其後,壽王、禮王也不甘示弱,連連發箭,兩頭小野豬慘叫聲中在地上掙紮翻滾,……


    永隆帝老懷大暢,這一趟也是攆得越發來勁,不知不覺便已經奔出了七八裏地。


    那野豬卻是不肯束手就擒,身邊跟隨的小野豬隻剩下四五頭,但是速度卻半點沒有落下,而且也是專門挑著山麓邊的地勢崎嶇灌木帶而去。


    這一番奔行下來,永隆帝也是大汗淋漓,穀地迎麵而來的涼風更讓他倍感舒適,今日服下的丹藥藥勁兒恰到好處,否則還有這些吃不住勁兒。


    隻是幾箭射下去便再無第一箭那麽順利,屢屢落空,隻有一箭落到了野豬的屁股上,卻更增添了對方的凶性。


    有心讓身後幾騎一直緊隨的護衛搭一把手,隻是那老三、老八、老九都在身邊,有些開不了這個口,他也還有些不甘心,這最後一次大狩難道就不能滿意而歸?總還想要博這一回,嚐試一下,尤其是在野豬經過了這一番奔行之後也有些疲憊,速度明顯放慢下來的情況下。


    緊緊一夾馬腹,永隆帝咬緊牙關,任由額際汗水浸潤透了眉梢,再度引弓,卻未曾想到胯下烏騅突然有些躁動,速度驟然加快,險些將他顛下馬來。


    還沒有等他回過味來,烏騅馬已經猛然一躍,一下子就把後邊幾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護衛甩開了幾個身遠,距離野豬距離更近。


    一驚之後永隆帝卻沒有意識到什麽,反而是一喜,距離更近把握更大,策馬搶到了野豬的側麵,引弓據箭,他也絲毫沒有在意後邊幾個護衛已經被甩開了一大截。


    “嗖!”


    又是一箭狠狠命中了野豬的左眼,從其左眼處深深地鑽了進去,痛得野豬嘶聲咆哮,一轉頭向著永隆帝撞了過來。


    烏騅受驚之下,更是暴躁,猛然一躍,向著西麵就是狂奔,瀕死的野豬此時卻反而回光返照,死死朝著西逃的永隆帝攆去。


    ……


    馮士勉和蘇德倫二人靜靜地蜷縮在灌木叢中,手中的強弩已經向前推出。


    在他們兩人的側前方,兩人一人引弓撘箭,一人則是擺好了雷霆一擊飛鷹撲殺的姿勢。


    還有三人則潛伏在十丈之外的穀地大石後,而最後一組則藏匿在了在難免溝穀的草叢中。


    因為沒有誰能預料到目標會從這樣大一片穀地的那一處過來,而且目標身邊隨時都有數名高手護衛,也就是說,突襲的機會隻有一次,所以他們隻能分成幾個小組來行險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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