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僅僅隻是一個去處,而是實實在在的好去處。」妙玉翻身緊挨著丈夫,語氣溫柔,「這京師城裏想要來咱們府裏當下人的可多了去,要招人的話,排隊能排出二裏地去。」


    「有這麽誇張?」馮紫英笑了起來,「你要說是災年流民進京還差不多,這尋常年景,哪有那麽多閑人?」


    「相公你還真別不信,流民災民府裏也不會隨意要,要不就是直接買回來的丫頭小子。」


    妙玉看樣子在府裏呆得久了,對府裏的事情也慢慢熟悉了許多,這完全顛覆了馮紫英以前對方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印象。


    「京師城裏現在日子也不好過,願意來咱們這種大戶人家府邸做事兒的不少,既體麵穩當,又有排麵,走出去一說是馮府裏做事兒的,外邊兒人都要刮目相看,便是要去掛賬人家都樂意,....·.」


    這一番話倒是讓馮紫英頗為震驚,馮家現在在京師城裏就這麽受歡迎受尊重了麽?


    自己也沒覺得自己做了多少事兒啊,在京師城裏呆的時間也不長,怎麽卻隱隱有京師城裏第一豪門的感覺了呢?


    「妙玉,沒這麽誇張吧?」馮紫英扳過妙玉的身子,訝然問道:「我們馮家口碑這麽好了?」


    「相公,您是二甲進士,庶吉士,小馮修撰,現在更是兵部侍郎,老爺是幾任總督,咱們家文武雙全,口碑憑什麽不該好?」


    妙玉振振有詞的反駁。


    「太太和姨太太待人寬厚,有情有義,咱們馮家月例錢都要比別家優厚不少,下人們遇上三災五病的,太太都會安排專門撫恤,這些都瞞不了人,下人裏邊也是有來往的,隨便問一問就知道哪家好哪家孬,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咱們馮家一來二去,自然名聲也就好了。」


    「現在太太姨太太不是不管這些事兒了麽?」


    馮紫英知道母親和姨娘現在都已經不過問這些事情了,各房管各房的,但月例錢標準還是統一的,尋常雜務都是鴛鴦為主,平兒和金釧兒協助。


    「太太和姨太太是不管了但規矩早就興好了,蕭規曹隨,各房都按照這個來,不也一樣?」妙玉眯著眼睛有一句沒一句,顯然又有些困了,「鴛鴦她們做事兒也精細謹慎,所以大家也輕鬆,樂得清閑,······」


    看著眼皮子打架的妙玉,馮紫英也把身子縮下去,索性摟著女人再睡個回籠覺。


    臥遲燈滅後,睡美雨聲中。灰宿溫瓶火,香添暖被籠。......


    這一覺睡到已正馮紫英放才起床,而此時妙玉也早就起來了。


    玉官進來侍候馮紫英穿好衣衫,馮紫英這才從櫳翠庵又回到靜氣書齋。


    不得不說賈寶玉這座怡紅院選址選的很好,距離瀟湘館和櫳翠庵都不遠,這邊靠東麵一順山石林立,林木森森,格外幽靜,出門拐左就是大觀園的大門,進出都方便。


    搬遷進來之後,原來的省親別墅就被充分用了起來,平時大家都住在被沁芳溪環繞在內的樓宇裏,各房都在這樣一個環狀的二層樓裏,類似於福建土樓那樣的格局,隻不過中間都有各自的隔斷,需要有門才能進出,但實際上大部分時候大家都寧肯選擇在原來的住處住著。


    像黛玉在瀟湘館、寶釵在蘅蕪苑、迎春在綴錦樓、岫煙在蘆雪廣、沈宜修在稻香村、尤二尤三住了曲靜院,新進來這幾位,也不愁,原來李玟李琦住的是薔薇院,但薔薇院小了一些,現在征得她們同意,就安排帶了原來東府那邊的凝曦軒,甄寶毓則安排在了登仙閣。


    大周朝的春假很長萬統帝登基之後也表示官員們可以休息到上元節之後才開始辦公,但是內閣七部和都察院在休假期間也都需要有人值班,以便於處理緊急公務。


    但實際上這些機構除了內閣和兵部需要值守外,其他都算是點卯應個到就行,真要有急事,直接去尚書侍郎屋裏叫人也來得及。


    大年初一自然輪不到馮紫英,尚書張懷昌肯定要去坐班,初二本該是孫承宗,但孫承宗初二家裏要來客人,所以與馮紫英換了個輪子,成了馮紫英初二去兵部衙門裏坐纛。


    除了尚書侍郎外還有四個郎中加進來,七個人輪著坐,當然尚書侍部們吃虧多一些,從三十開始值守,三十初一都是尚書,初二開始正式輪序,所以尚書侍郎們都要輪三次,而郎中們就兩次就夠了。


    大年初一也是闔家歡樂的時候,馮紫英在靜氣書齋喝了一口茶,便去了稻香村,先看了自己女兒桐娘,然後這才牽著桐娘去迎春、妙玉、岫煙那裏看兒子女兒們。


    其他幾個都太小了一些,隻有桐娘這年齡是最可愛的時候,給孩子們發了紅包之後,馮紫英便帶著桐娘去了寶釵那裏。


    寶釵臉都圓了一圈,略微有些顯懷了,因為吃得好睡得好,人明顯豐腴了不少,更顯得珠圓玉潤。桐娘也很懂事,看著寶釵微微凸起的小腹,奶聲奶氣地問道:「二娘這肚子裏是裝著小弟弟還是小妹妹?晴姨娘說肚臍尖尖就是小弟弟,肚臍圓圓就是小妹妹,......」


    連寶釵都被桐娘童稚味兒十足的話逗樂了,甚至忽略了桐娘喊的晴姨娘。


    嚴格說晴雯還隻是通房丫頭,不該稱為晴姨娘,而隻能稱為晴姨,不過那是人家長房的事兒,沈宜修都沒意見她也犯不著去得罪人。


    「那桐娘希望二娘生個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呢?」寶釵笑著問道。「嗯,我希望是個小弟弟。」桐娘忽閃著眼睛道。


    「為什麽」寶釵有些驚訝。,


    「因為生個小弟弟,日後我就可以欺負他,連爹爹都說,打弟弟要趁早,······」桐娘看著馮紫英道。馮紫英目瞪口呆,自己什麽時候說過?好像是說過誒。


    在帶著桐娘去逗安郎的時候,自己說女兒打弟弟要趁早,免得日後安郎長大了,桐娘就打不贏了,桐娘似懂非懂地點頭答應了,當時也把沈宜修和迎春逗得開懷大笑。


    桐娘的話同樣把寶釵逗得哈哈大笑,也忍不住白了丈夫一眼,柔聲問桐娘:「相公怎麽能這麽教壞小孩子?為什麽一定要打弟弟?」


    「嗯,不打弟弟,弟弟長大了就沒法打了。」桐娘想了想道。


    寶釵被氣樂了,這個小丫頭的回答無懈可擊,可這話的前提就是建立在一定要打弟弟之上。


    馮紫英也被逗得喜笑顏開,忍不住抱起桐娘,「桐娘最乖,以後弟弟們都得要聽你的話,誰要不聽,那就得挨打,好不好?誰讓桐娘是大姐姐呢。」


    見馮紫英這麽寵愛桐娘,寶釵內心都有些吃醋,「相公對桐娘可真的是太寵愛了。」


    「若是妹妹生一個女兒給為夫,為夫一樣喜歡。」馮紫英樂嗬嗬地道:「不過若是兒子,那為夫就隻能嚴管嚴教了,誰讓他們是男孩子,注定不能像女孩子這樣輕鬆,肩負著馮家日後的光榮和輝煌呢。」


    馮紫英一番話又讓寶釵心情蕩漾,若是生下兒子,那就是二房的嫡子了,自己日後也算是揚眉吐氣,可以腰板剛硬了。


    見寶釵患得患失的模樣,馮紫英上千牽著寶釵的柔黃:「好了,妹妹安心將養身子就好,莫要胡思亂想,不管生兒生女,都是為夫的血脈,為夫都一樣珍愛,為夫倒是希望咱們家的女人都能生養,不管兒女,日後咱們年長了,身畔都有個牽掛寄托不是?」


    「相公這才多大年紀,怎麽就說起這麽老氣橫秋的話來了?」寶釵也有些意動,把身子靠在馮紫英懷中,悠悠地道:「妾身懷了身孕之後才覺得原來許多看重的東西就不那麽重要了,


    甚至變得有點兒多愁善感,就盼著相公能多來屋裏坐一坐,和妾身說說話,......」


    馮紫英眨眨眼,「妹妹心裏可是還在埋怨為夫之前的荒唐?」


    「不,其實沈姐姐和妾身還有林妹妹並沒有多少不悅,也明白相公在外的難處和苦衷,不過這府裏這麽多女人,若是不做點兒什麽,何以服眾?尤二姐,二妹妹,還有寶琴、妙玉和岫煙她們在家中日思夜盼,這份情思相公就沒替她們考慮過?」


    寶釵情通理順的話語倒是讓馮紫英有點兒汗顏,點了點頭:「多些賢妻的提醒了,為夫的毛病不少,也要多虧你們幾個的隨時勸誡,為夫記下了。」


    「相公是做大事的,妾身和沈姐姐林妹妹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相公把後宅管好,不拖累相公,不影響相公的精力,讓相公能全副身心地做該做的事情,隻是也請相公忙碌之餘,也多慰藉一下在家中思念相公的女人,不僅僅是相公的妻妾,也還有府裏那些個癡心的丫頭們,...·.·」


    寶釵溫柔恬淡的話讓馮紫英也是感觸更大,這個時候他能說什麽,隻有鄭重點頭表示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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