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背後看過去,包裹在一襲素白帶暗紅鑲邊花紋襦裙的李紈背對自己,站在山石上眺望著遠方,也不知道是觸景傷情,還是突然想到什麽,讓她似乎愁眉不展。


    凹凸有致的身段被略顯寬鬆的襦裙遮住了曲線,她手裏還搭著一件天青色的披風,顯然是方才那個丫鬟留下來的。


    隨手將手裏搭著的披風鬥篷擱在山石上,李紈臉色惆悵,向前邁進兩步,一隻手在便扶在了那崖壁上,再度幽幽歎息一聲。


    李紈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心情就不好了起來,照理說小叔子娶親是大喜事兒,但是看著闔府上下為之熱鬧喧囂,一切都圍繞著這樁事兒忙乎,而更有甚者,許多下人們已經開始其揣摩猜度起未來寶二奶奶的喜好脾性,準備迎合了,這無疑更增添了李紈內心的酸楚和落寞。


    自己嫁入賈家沒兩年丈夫就去世了,也幸虧還留下了賈蘭這樣一根獨苗,不過便是素來不爭什麽的李紈也能感受得到從賈母到公公、婆婆對蘭哥兒的疏淡和輕慢,這連帶著整個榮國府上下都對蘭哥兒漸漸忽略了。


    最早榮國府上下對賈環的輕慢李紈還能理解,畢竟賈環是庶子,而且母親還是那個通房丫頭出身的趙姨娘,本來就在府裏口碑不好。


    可自家蘭哥兒呢?實打實的嫡長孫!


    自己也是金陵有頭有臉的書香門第李家嫡女嫁過來的,怎麽就受到如此冷遇,難道蘭哥兒是自己偷人生下來的不成?


    這種憤懣憋屈一直壓抑在李紈心中,可以說積怨已久。


    他們的心目中都隻有一個人,便是小叔子賈寶玉,但李紈無論從哪方麵來看,小叔子都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角色。


    不讀書,對經濟仕途毫無興趣,這都姑且不提,性格還懶散放浪,做人也沒無擔當,甚至還和那些俊俏小生戲子黏黏糊糊,這簡直讓人無語。


    她便碰上過一次小叔子在園子裏翠嶂裏曲徑通幽處和隔壁秦氏的弟弟在親昵嬉戲,當時把她給嚇得,幸虧躲閃得快,才沒一頭撞上。


    大觀園裏不允許除了小叔子之外的男子進入,這是早有規定,後來因為馮紫英的緣故,默許了馮紫英也可以進去,其他男人是斷斷不許的,為此李紈還專門去糾察了門上,十分罕見地把幾個守門婆子仆婦臭罵了一頓,從那以後,那秦鍾才沒進園子了。


    小叔子這樣了,可絲毫影響不到賈母和公婆對小叔子的溺愛,而讀書刻苦,做事認真的蘭哥兒卻不知道為何難以討得他們歡心,便是想要分享其中好處十一也是不能,這如何能讓李紈心理平衡?


    對賈母的仇視,對公公婆婆的諸般怨恨不滿,李紈都隻能深深埋在心中,便是身邊最貼心的素雲碧月也無法說。


    這倆丫頭雖然貼心,其他事情都可以交心,但是畢竟是自小跟著賈家的,對她們心目中的至尊老太君和老爺太太,怕是斷斷生不出其他心思的。


    原來還有一個王熙鳳能經常說些閑話,雖然不敢提及老太君和公婆的事兒,但總能有個說說話的人。


    可現在,鳳辣子走了,迎春是一個悶葫蘆,一門心思也隻想著嫁入馮家,林丫頭那尖酸性子和她是不投緣的,探丫頭和雲丫頭脾氣又和她不合,四丫頭是冷性子,而且年齡也差一大截,自然說不到一塊兒。


    唯一一個緊挨著的岫煙倒是能說上幾句話,但岫煙因為是借住在園子裏,比較敏感,不愛出門,而且出門也是徑直去櫳翠庵裏和她自幼交好的妙玉一起。


    算來算去,這偌大榮國府裏,現在竟然沒有一個可以托心傾吐的人。


    看著今日闔府上下歡天喜地地替小叔子娶親熱鬧,再想到探丫頭也說等到新婦過門便要把府裏公中大賬交給新婦,雖說李紈不怎麽管事,但是卻還是因為名義上管著府裏事兒,探丫頭做事也通透,有什麽大小事兒也都要和自己打個招呼,所以府裏下人們待自己態度也比以前不一般,可現在這一切又都要歸於原狀,甚至可能還不及以往王熙鳳管著的時候,心中諸般不順積壓在心中,讓此時的李紈是倍感淒涼落寞。


    一手扶著崖壁,午間懶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李紈不經意地看見自己鬥篷置放在這斜臥的大石上,猛然間想起了那一日自己被那個人陡然擠壓在這大石上,兩人麵孔相隔隻有寸許,呼吸可聞,甚至對方的腿根都擠在了自己的兩腿之間,緊貼在一塊兒,想到那一時情形,她竟然有些神思恍惚,身子發熱,嘴裏曼聲漏出一句:“鏗哥兒,……”


    一隻粗壯有力的胳膊忽然間從腰際鑽過來,一下子摟住了李紈的柳腰,一具雄壯的身軀從背後緊貼著了自己,耳際傳來粗重的熱氣,李紈駭然間,喉中驚呼聲尚未發出,便聽得耳間傳來一個魂牽夢繞的聲音:“大嫂子,可是在喚我?”


    一時間李紈全身幾乎要癱軟下來,自己怎麽會恍恍惚惚地跑到這裏,鬼使神差地嗓子裏還喊了一聲鏗哥兒,而且更為關鍵的是怎麽這個家夥就會在這裏,難道這是在夢裏?


    李紈下意識地咬了一下舌尖,但劇痛讓她明白這不是在夢裏。


    這事兒實實在在發生了,那隻攬住自己細腰的虎臂緊緊勾住,讓自己的脊背豐臀死死貼在他的身上,而灼熱的氣息鑽入自己耳中,讓她全身一陣酥麻。


    惶然間李紈掙紮起來,用帶著一絲哭腔地聲音道:“鏗哥兒,妾身……”


    “好了,嫂子我知道了。”此時的馮紫英也是全身燥熱,眼睛發紅,宛如見了紅布的躁動公牛,他竭力壓抑著自己湧動的情欲,以免嚇到懷中這個俏寡婦,“嫂子,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那一日在這裏,今日本事寶玉大婚,我吃了酒小憩片刻,便隨意而行,西角門居然開了,便進來一路走到這裏,未曾想嫂子也在這裏,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要讓我和嫂子在這裏相會?”


    李紈也是一陣暈眩。


    西角門是從來不開的,但今日可能是因為寶玉娶親所以需要打掃一下才會開門,未曾想正巧遇到馮紫英也就進來了,否則這條山道要麽隻能從蓼汀花漵那邊過來,要麽就是從蘅蕪苑那邊上來,自己站在這裏絕不會看不見。


    唯有這一條狹窄的小徑是岔上來的,就在自己側後方,自己未曾注意。


    “鏗哥兒,……”李紈微微側過身來,她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緊貼在自己翹臀上的昂揚之勢,十多年未曾經曆過這等事情的她已經有些記不清往日種種了,心如槁灰的她早就讓自己忘記那些,但這一刻某種異樣又在心田中如甘霖滋潤之後,不可阻擋地壯大起來。


    李紈轉過來的臉龐正對著馮紫英,四目相視,糾結在一起。


    直到這個時候馮紫英才能真正仔細地打量對方,而且是如此近距離。


    不得不說,這女人真的很耐看。


    不同於黛玉、寶釵和寶琴她們那種隻需要一眼就能讓人牢牢記住的驚豔之美,也不同於王熙鳳、二尤和布喜婭瑪拉那種眉目間就能給人深刻印象的獨到魅力,李紈的麵龐之美是含蓄的,婉約的,如果一定要在大觀園裏的女人們來找一個相似的,大概就是邢岫煙那種類型。


    但是李紈和邢岫煙卻隻能說是在氣質上略微相仿,邢岫煙的麵龐更寬闊,眼眶更深,這一點上倒是有點兒像布喜婭瑪拉,但是輪廓卻又要比布喜婭瑪拉柔媚許多,而李紈麵頰則是略帶瘦削勻淨的美,這一刻能讓馮紫英突然想起並不以姿容出色著稱的前世中的演員張小斐那張略顯尋常的臉。


    馮紫英沒有給李紈太多糾結惶恐的時間,轉過身來的李紈身子緊緊貼在自己懷中,此時的他已經無暇想太多,那惶惑中帶著嬌怯的眼神更是刺激得他幾欲爆發。


    手指粗魯而又靈巧的鑽入衣襟下,在李紈的驚呼聲中一切不言而喻,而那驚呼聲也戛然而止,馮紫英已經把身體微微向一側一推,宛如那一日的姿勢再度上演在這塊注定會在眼前女人一生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大石上。


    濃烈而火熱的親吻頓時就讓李紈迷醉在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激情之中,即便是在十多年前丈夫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瘋狂,丈夫的老實敦厚和按部就班更像是尋常夫婦過日子,加上身體本來一直就不好,更是讓李紈幾乎沒有感受到過什麽真正的激情浪漫。


    展開的鬥篷變成了最好的鋪墊,平坦如鏡的大石卻成了二人最好的歡好之地,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李紈襦裙下的裏衣滑落,……


    這一刻一直處於昏昏然狀態的李紈猛然間想起了那一日園子裏有人撿拾到上交上來的繡春囊,自己今日這一幕卻又和那繡春囊中所繡何其相似,甚至猶有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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