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也加入進來如何?這個建議可真的是天外飛仙,神來之筆。


    是啊,如果這家銀莊能讓永隆帝和太上皇都成為股東,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情形?


    或許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噱頭,或許會成為利益聯合體,又或者在內部可以實現利益的交換和妥協的一個渠道?


    那麽未來皇上和太上皇之間的關係最終會發生一些什麽變化,這還真的有點兒令人期待呢。


    種種都有可能,關鍵還要看這家銀莊未來的發展前途。


    想一想西方國家君主比如英王對大航海,準確的是對各種探險和拓殖公司的支持,進而獲得巨大利益,就可以看得出這種回報的價值和意義。


    如果銀莊成為這類拓殖和探險的資助者,進而獲得超額回報,或許就能將會很多利益捆綁在一起,進而推動從海貿向探險拓殖進發。


    而有了朝廷乃至皇室的支持,國人那種安土重遷故土難離的心態就會很大程度得到緩解,畢竟朝廷法令所在,便應當算是大周土地。


    像安南、東番、呂宋這些本身就相距甚近,加之地理環境和氣候,與南方的兩廣閩地等實際上相差不算太大,隻需要在航海和船舶運輸能力提升到現有西夷人的水準,加強往來而定居者眾的話,那麽實際距離和心理距離那就都根本不是問題了。


    相較於歐洲人橫跨大半個地球而來,這周鄰的東番、琉球、安南、呂宋、耽羅乃至滿剌加等地,其實算一算和廣州到津門海上航線距離,甚至還要近上許多。


    見馮紫英呆呆出神,顯然是被自己的提醒所吸引了過去,林如海也不禁搖頭。


    還是太年輕了一些,這些都有利有弊,而且利弊得失隨著時間推移也都會進行變化轉化,當然對於馮紫英這樣的年輕官員來說,這的確是一個莫大的機會。


    好一陣後馮紫英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趕緊道歉。


    林如海自然不會在意這個,相反他也看出馮紫英是一個極其善於思考和接受不同看法的人,這意味著對方的可成長性極大。


    “紫英,我看得出你是一個有想法有抱負的人,齊永泰和喬應甲應該是把你當做未來北地士人的領袖來培養,嗯,這是好事,但是我也要提醒你,若是想要真正做大事,便不能局限於一城一隅的利益,我感覺你現在就做得很好,並沒有單純隻看著北方,但你未來還需要考慮,嗯,皇上和咱們士人之間的關係,我知道你現在頗得皇上欣賞,但是以後呢?你自身的定位呢?”


    林如海瞟了一眼馮紫英,“愚叔就是一個範例,無法回頭,一直到現在愚叔壽命無幾,才能來考慮這個問題。”


    “叔父您莫要這般悲觀,……”


    “好了,你這話哄一哄玉兒就行,無須在愚叔麵前說這個,愚叔難道連這點兒認知和勇氣都沒有?”林如海擺擺手,“愚叔現在就是在考慮下一步,甚至想過是不是推薦你來繼任,但是一來你入仕時間太短,品軼不夠,二來恐怕齊永泰和喬應甲是絕不能同意的,從我個人來說,也不主張你走愚叔這條路,出將入相才是你未來的路,不過隻可惜我手裏這些……”


    馮紫英一陣臉熱心跳。


    又瞅了一眼馮紫英,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些什麽,林如海笑了起來,“讓愚叔好好考慮考慮,另外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去金陵和蘇州?”


    “後日恐怕就要去金陵了,龍江船廠那邊是重頭,必須要認真看一看,另外南直諸府中,我們可能還會選擇性的看一看,比如鬆江府,至於蘇州那邊,恐怕要等到下個月去了。”馮紫英沒有隱瞞什麽。


    “嗯,金陵、鬆江乃至蘇州這邊我身邊有一個幕僚對那邊情況十分熟悉,不如我讓他先去金陵等你,這樣有什麽情況你可以直接向他了解,他在我身邊多年,整個南直隸可以說沒有他不熟悉的情況,嗯,我和他也相交甚深,……”


    林如海這番話讓馮紫英心中一震,這是要真的準備交接了麽?


    “不知道叔父這位幕僚……,怎麽從未聽妹妹說起過?“馮紫英聽得出來林如海對此人的看重,這種看重應該是從能力、品行到忠誠上都絕無問題的。


    “玉兒不知道,她走的時候,此人才進入我府裏。”林如海淡淡地道:“他叫汪守泰,字文言,又字士克,歙縣人。”


    汪文言?!馮紫英真的是被震住了,居然是此人?


    前世中明代東林黨的一代巨擘,雖然連秀才都未中過,以小吏出身卻是玩轉大明官場,深諳世情智計百出卻又忠義無雙,東林黨若是沒有此人,別說和魏忠賢鬥,隻怕齊、楚、浙黨就早已經把其碾壓成渣了。


    見馮紫英麵帶驚異,林如哈也訝然,難道馮紫英還認識汪文言?


    “怎麽,紫英認識文言?”


    “不,但是紫英卻聽聞過汪先生的大名。”馮紫英定了定神。


    “哦?”林如海大感好奇。


    “我有一摯友,也是我青檀書院同年,現在在刑部觀政,他就是歙縣人,提及過汪先生在歙縣時義氣過人,頗有俠名,……”


    馮紫英的話讓林如海也很高興,“那敢情好,有這樣一個印象,我相信你們能迅速熟悉起來。對了,那尤氏女你可也要帶著?”


    馮紫英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意讓她陪著林妹妹,……”


    “不,最好帶著。”林如海雖然不太待見馮紫英帶著侍妾公幹,但是若是為了自身安全,那又另當別論了,何況這也和自己女兒未來幸福息息相關。


    “我聽聞,鬆江和蘇州這一年來都不太平,而且若是你們此番牽扯到閩浙海商利益,恐怕還真的有些危險,單單靠那你這一個侍妾未必能行,你最好提醒一下崔自強,讓他切莫大意,必要時可以請龍禁尉和地方官府招募一些人手。”


    聽得林如海說得慎重,馮紫英也不敢大意了。


    先前帶著尤三姐固然是以防萬一,未嚐沒有存著帶著一個女人南下,必要時候順口吃了的心思。


    這才嚐了香菱的新鮮,就丟下走人,心裏既是牽掛也是心癢癢的,有些熬不住的感覺,都說揚州瘦馬聞名天下,但是馮紫英還真看不上,哪有這自家女人暖腳暖被窩來得舒坦方便?


    沒想到還真的不幸而言中,似乎這南直隸和閩浙這邊還真有些妖風漸起的感覺。


    “叔父,真的這麽厲害?”馮紫英遲疑了一下。


    “哼,這等事情我還用得著誇大其詞麽?文言和我提起過,這兩日他也花了一些心思了解了一下,還真有些不開眼的覺得可以兵行險著,哪怕拖上一年兩年,那利益也是數以萬計的。”林如海輕哼了一聲,“具體去金陵之後,文言和你接洽,若是崔自強他們托大,你最好小心一些,哪怕是自個兒花些銀子人脈,也要確保自家安全。”


    馮紫英見林如海說得這般鄭重其事,那基本上就是肯定有具體事情不是空穴來風了,苦著臉道:“早知道我就在京師城物色一二了,江南這邊小侄就沒啥人脈了,……”


    “先去了金陵再說,文言可以幫你,還有賈家那邊也有些人脈,也能找些幫手,江南這邊鏢局和江湖門派也不少,大多與官府都有瓜葛,……”林如海對此倒不太在意。


    倭寇也好,江湖人士也好,明麵上是不可能的,更多地還是那麽一兩個或者三五個一撥的獨行角色。


    畢竟牽扯麵寬了,那也就意味著自身暴露的風險加大,關係身家性命,真的敢於挑戰官府這個龐大的體係的亡命徒,還是少數。


    而刺殺朝廷命官就是朝廷最不能容忍的行徑,那是無論如何都要查個水落石出的,否則真要成了這種行為都能隨意為之,那朝廷也就真的不成其為朝廷了。


    真當龍禁尉與南京刑部和刑部浙江清吏司、福建清吏司個各地官府是吃素的不成?每年花那麽多錢養的公人線人,遍布於三教九流中,朝廷對江南的控製甚至強於北地,畢竟這才是朝廷的財賦重地,容不得半點閃失。


    林如海的底氣馮紫英也有些訝然,但立即反應過來,便是這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裏也一樣有不少這等江湖人士。


    甚至像林如海的一個侍妾明顯就有著不俗的武技底蘊,馮紫英見過一麵,很漂亮,不過二十多歲,舉手投足間明顯就是練家子,沒準兒就是某個江湖門派中人。


    這一點甚至連黛玉都知道,隱約和馮紫英提起過,說她父親擔任巡鹽禦史之後就納過一個侍妾,而侍妾也帶來了一個通房丫頭,都是江湖中人,當時馮紫英還有些好奇,但也沒太在意。


    畢竟這巡鹽禦史也一樣是顯赫人物,涉及的利益麵也很寬泛,難免不會引來一些利益仇殺,有個這方麵能兼顧的枕邊人自然要方便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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