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色膩,雀光寒,風流偏勝枕邊看。


    馮紫英起床時,香菱仍然沉睡不起,油黑的發絲鋪灑在枕上,那微微蹙著眉頭昭示著昨晚隻有馮紫英得了快樂。


    馮紫英舉動間還是讓香菱驚醒了過來,便想要起床來侍候馮紫英穿衣。


    隻是那舉手投足間的艱難讓馮紫英趕緊製止,讓她好生臥榻休息。


    “好好兒休息,這兩日莫要勞累,多臥床,我會和金釧兒、雲裳她們說的。”


    “爺,不要!……”香菱羞不可抑,這等事情如何能向人說?


    “不說難道她們就不知道了麽?傻丫頭,你這連床都起不了了,還能瞞住誰?再說了,用得著瞞誰?便是我娘知道了,也隻會高興,嗯,沒準兒就盼著我能一矢中的,替我們馮家生下一男半女呢。”


    馮紫英自然知道這丫頭此時心中的複雜心情,好生寬解了一番,“放心吧,好好休息就行,也沒人敢說什麽閑話!”


    聽得馮紫英這般周全安排,香菱這才稍稍放心下來,看著那潔白如玉的香肩半露在外,馮紫英替她掖了掖被角,順帶將那粉紅的肚兜和一尺白綾放在一旁,“莫要受涼了,好好睡一會兒再起來吧。”


    香菱既羞又喜,趕緊把肚兜白綾放在一旁,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悄聲問道:“爺,那壓箱底兒的肚兜是哪位姐姐的?”


    馮紫英一愣之後,扭了一把香菱的粉頰,“這是爺的秘密,別多問。”


    那肚兜其實金釧兒和香菱她們都早就發現了,很是好奇,因為按照那肚兜的規模來,她們想象不出是誰的規模會有那麽大。


    都是女孩子,這肚兜抹胸都是常用的物事,自然了解,這兜布和係帶都明顯要比她們所用的要大幾個號,這被爺藏在箱底兒,明顯是爺偷香所得,卻是想不出誰會有這般物事。


    幾個丫頭還拿著自己的肚兜比劃了許久,都是覺得歎為觀止望塵莫及。


    拿金釧兒的話來說,便是二姑娘身邊的司琪才有這般規模,隻是這肚兜的顏色和花式以及香氣,明顯應該是一個婦人才是,司琪是個丫頭也用不起這等上等絲緞麵料,而那香氣也明顯是相當昂貴的香脂香粉氣息,絕非司琪所能有的。


    見爺的這般表情,香菱也是越發好奇,隻是想不明白以爺的身份何須去拿這樣一個肚兜回來,莫不是真的是爺留作紀念的?


    馮紫英沒有理睬香菱的好奇,順帶去把金釧兒叫了進來交待了一番。


    金釧兒也隻是一驚之後反倒是喜歡了不少,對於她來說誰先誰後並不重要,隻要能從爺心目中看出這份重視關心,那就足夠了。


    輕將白綾拭海棠。


    “爺吩咐你今日好好休息一番,另外替你燉點兒補血養氣的,……”金釧兒按著想要掙紮起身的香菱,微笑著道:“是不是等一等就該叫你香姨娘了?”


    香菱臉漲得通紅,伸手去捂坐在床邊金釧兒的嘴:“姐姐千萬莫這麽說,若是讓人聽著沒地笑話,……”


    “那有什麽?太太那裏早就開了口,我還真擔心爺在外邊養外宅呢,現在可算是放下心來了。”金釧兒抿著嘴,順手將那幾尺染紅的白綾拿出來,”好生收拾起來,莫要亂放。“


    羞得抬不起頭來,香菱一把搶了過來,塞入衣襟下,這才呐呐地道:“姐姐遲早也有這一遭,要不快趁著爺要南下之前……”


    金釧兒笑著搖頭:“這等事情最好還是隨緣,爺不是一個薄情之人,既然如此,定會給你一個交待,隻是太太那裏……”


    香菱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爺說他去和太太說,不過我還是怕……”


    “怕什麽?”金釧兒驚異的揚了揚眉,隨即反應過來,“你怕有了身孕?”


    香菱低垂下頭,卻沒有做聲。


    這懷孕有好處有壞處,好處是若是生了庶長子,那地位自然就不一般了,而且肯定能受太太和姨太太那裏的另眼相待,可壞處就是若是少奶奶是個容不得人的,那日後受夾磨的日子可不好過,而且生下庶長子,日後自然也就會成為其他妾室們目光匯聚的焦點。


    那份滋味香菱想一想都有些怕,香菱的性子,不是一個能夠泰然承受那般壓力的人。


    金釧兒瞬間就明白了香菱的心思,若是換了自己,隻要爺同意,那便是真的拚著在大風險壓力也要去搏這一把了,她也不是一個怕壓力的性子,隻是香菱卻未必願意。


    輕輕歎了一口氣,這等事情卻不是她能替別人做主的,涉及到日後一輩子的事情,便是自己也須得好好想一想,輕輕拍了拍香菱的肩頭:“嗯,也是,倒須得好生思量一番,也要看爺的意思。”


    馮紫英習練一番回來時,香菱已經起身回了自己房躺下,雲裳和玉釧兒都圍著小聲地詢問著,見馮紫英進來都是臉色緋紅,目光裏卻是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複雜,馮紫英也不在意,“莫用這等眼光看爺,遲早你們都得要挨這一遭!”


    一句話便把雲裳和玉釧兒說得心驚肉跳之餘也是羞惱無比,隻能嘟著嘴悻悻地出去了,留下了馮紫英一人在屋裏。


    見香菱還想下床,馮紫英便徑直過去坐在床邊,將她按住,“好好將養,這幾日都多睡少起來,我和金釧兒都說了,讓她給你弄些補藥食材好好給你熬湯,滋養滋養,……”


    香菱眼眶盈淚,隻是任由馮紫英握著她手,這般情郎般的關懷她也隻是在那等書上見過,何曾會想到會落到自己和爺身上?


    自己一介丫鬟,換了在其他府上,那爺們隻怕也就是嚐了個鮮,沒準兒就棄之如敝履了,哪有爺這般體貼入微,愛護備至?


    見香菱眼紅淚目,馮紫英也逐漸能理解這些丫頭們的心境,他不過是用一個現代最普通的男人態度來對待,也能讓她們這般感動,所以這個時代真的是男人最美妙的時代。


    處理完香菱這邊的事情,馮紫英才琢磨著要如何來應對林丫頭的事情。


    這要一起南下的話,便要協調和賈璉的行程了。


    如無意外,賈璉怕也是要帶著一番任務南下的。


    這林如海不可能是如海瑞般清廉之人,否則他也不可能在兩淮巡鹽禦史位置上一呆這麽多年,若是他真的不幸病故,那麽這家產理所應當由黛玉繼承,但是繼承尚未成年,也沒有婚配,這等財產的監護權便要轉到賈家這邊來了,這也是應有之意。


    賈璉此番去,便帶著一旦林如海不幸病故,就要幫著清理林家家產的任務。


    不能說全數帶回賈家,但是起碼絕大部分要帶回賈家,最好的名義就是要用著林黛玉陪嫁,而林家其他親戚,也包括林如海的妾室,也能獲得一些財產繼承,用作日後自己的生活保障。


    也幸好是賈璉,若是換了一個其他人,馮紫英還有點兒不好去和對方商量,現在就簡單了,假作到賈府那邊去告辭便能找到由頭協商了。


    昨夜龍精虎猛,今日反勝往昔,馮紫英覺得今兒個反倒是精神奕奕,難道真的有什麽龍虎交會更臻化境的說法?倒是要等到張師回京來時,好好問一問。


    徑直騎馬便去了賈府,馮紫英都記不清楚自己來了賈府多少趟了,隻感覺這榮國府都有點兒像是自己的別宅了,想來就來,理由也隨便挑。


    到了門房便讓人去通傳賈璉,賈璉也是很快就迎了出來,聽聞到馮紫英準備來道別,要和工部戶部都察院官員們一道南下時,賈璉也是大喜過望。


    “紫英,這可真的是太好了,愚兄還在犯愁南下一事呢,林姑爺病重,府裏二位老爺有意讓我護送林妹妹南下揚州,今兒個就等稟告了老祖宗便要準備了,也就是這二三日的事情,沒想到你也要南下,這不正好可以結伴而行?”


    見賈璉喜出望外,馮紫英也沒有故作矜持,點了點頭:“若是如此,小弟也該去揚州拜會林公才是,這邊小弟去和戶部工部那邊溝通一番,看看能不能結伴南下。”


    “那敢情好,不如你稍等,這邊我便去和二位老爺說,順帶稟告老祖宗把此事定下來,確定了日辰,你那邊也好去協商。”


    賈璉也是個明事理的,知道須得要先把這邊日子大致確定下來,馮紫英才能去對接戶部工部那邊,人家公幹不可能太過於將就你這邊了。


    “也行,那璉二哥你快去,我這邊也去一下林妹妹那邊看看。”馮紫英有了上一次去林黛玉那裏的經曆,府裏人對馮紫英也漸漸就沒有那麽多約束了,隻要不是太出格,這賈府裏很有些任君平趟的感覺。


    “好,我讓隆兒帶你去便是。”賈璉點點頭,“這邊若是說好了,我便讓昭兒來叫你,我們再來商議。”


    等到賈璉疾步離開,隆兒便準備帶著馮紫英去林黛玉那邊,卻聽得後邊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鏗哥兒,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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