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睿龍六神無主,跌跌撞撞跑進了壽禧堂的正屋。本來要嚷嚷出來,被大老爺一個眼神製止。韓睿龍隻是幹著急,三老爺站起身示意韓睿龍到了外頭。


    聽說二老爺氣暈過去,連三老爺也是一怔,太夫人是暈了一會兒,卻很快就醒過來了。李太醫隻說是急火攻心,沒有咳出血太夫人並無大礙。二老爺身體健康,怎麽可能暈過去?


    固然是被沈氏氣壞了,但也不至於這般……


    忙去西廂房看二老爺,小廝們已經將二老爺挪去榻上,三老爺看了一眼,隻見二老爺額頭密密麻麻一層冷汗,叫了幾聲竟不省人事。


    韓睿龍八尺男兒也嚇的麵無血色,全沒了主意,還是三老爺叫小廝趕緊去將李太醫追回來。


    正屋裏,太夫人聽得外頭吵鬧,得知二老爺暈過去,才緩過來的她,雙目一瞪。


    別說安靜茹嫁來韓家一年多沒見過今晚的陣仗,就是在府裏當了幾十年的差的老人,也不曾見過。李太醫返回來仍舊是給太夫人先診斷,用了針灸的療法才讓太夫人又醒過來。這一耽擱就是半個時辰,再去給二老爺瞧,二老爺已經麵如土色。


    雖然最後二老爺還是醒過來了,李太醫卻麵色凝重。太醫供職太醫院,是宮裏的禦醫,但也行走於京城大戶之間,特別是那些功勳世家。他也明白,大戶人家的後院爭權奪利的爭鬥,並不比皇宮後院差多少。隻是……


    三老爺忙問:“家兄到底如何?”


    李太醫搖搖頭,“暫無大礙,隻是虧損的厲害,沒個一年半載怕是調理不好了。”


    想來二房這半年就沒太平過,三老爺隻當是二老爺心力憔悴,憂思頗多故而鬱結成疾。留下韓睿龍在這裏照顧二老爺,他側隨著李太醫去開了藥方子。


    等李太醫寫好了藥方子,三老爺拿起來看,眉頭越蹙越緊,不禁道:“這是?”


    李太醫沒細說,三老爺很快恢複自然,拱手道:“有勞李太醫。”


    李太醫道:“仔細調養定能無礙,隻是以後飲食就須得多多注意。”


    家裏發生這樣的家醜,三老爺就是再想裝的若無其事也不太可能,隻是歎氣搖頭。


    大老爺和三老爺最後皆歇在壽禧堂的廂房中,太夫人的情況不太好,作為兒子的也該在跟前伺候。薑氏還病著,大老爺叫她回去歇著,劉氏就在太夫人屋裏守著,韓睿華送安靜茹回到榮恩軒,已經是三更天了。


    因為擔心太夫人又突發什麽狀況,李太醫也被留在府裏,韓睿龍守著二老爺,韓睿華還得去張羅。


    “晚飯也沒怎麽吃,這會子稍安,我叫趙嬤嬤略做些吃食,一會兒給你們送去,你也吃一些吧。”


    韓睿華點點頭,不但他們沒吃,大老爺、二老爺也沒吃,“你也吃些,外頭有我們,別操心,安心睡了,我去太夫人哪兒。”


    安靜茹點點頭,勉強扯出一抹笑:“放心,我就是沒胃口,也要為肚子裏這個著想。”


    如果不是懷孕了,她也會守在太夫人跟前。


    安靜茹叫春香找了一件衣裳遞給韓睿華,“夜裏涼,別著涼了。”


    到了那邊就是能眯一會兒,也是和衣而眠,京城的氣候,一旦入了秋,一早一晚就特別涼快,夜裏甚至叫人覺得有股寒意。


    韓睿華心頭一暖,也顧不得丫頭們在屋裏,理了理安靜茹額頭上淩亂的發絲,道:“早些歇著,若是那頭沒要緊的事兒,我就回來。”


    安靜茹點點頭,目送韓睿華出去,就立馬安排趙嬤嬤下去找人做些吃食,吃不吃得下是一回事兒,可總要做碗熱湯叫他們幾位爺們暖暖身子。這一夜,怕是沒幾人能睡的著。


    品翠下去將沒吃的飯菜熱了熱,安靜茹是真不覺得餓,勉強吃了半碗飯下去。渾身唯一的感覺就是累,偏偏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著。


    趙嬤嬤見狀,勸道:“姑奶奶快睡了吧,明兒事兒更多。”


    確實很多事兒,安靜茹閉上眼,再睜開眼的時候,韓睿華從外頭進來,一臉倦怠,眼裏布滿血絲。


    “太夫人怎麽樣了?”安靜茹一邊問一邊看了看發藍的窗格子,韓睿華到了一杯茶,吃了一口道,“沒要緊的事兒了,大老爺和三老爺也各自回去了。”


    安靜茹坐起身,拿起床頭的衣裳披著下床,“今兒要出門麽?”


    韓睿華點頭,安靜茹一臉心疼地望著他,韓睿華這模樣分明是一夜未眠,卻還要去當差。韓睿華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安靜茹歎口氣:“現在時辰還早,你眯一會兒吧。”


    “不用了,不過偶爾熬夜,不礙事,倒是你,昨兒夜裏可曾睡了?”


    “睡了,躺上床就睡著了。”隻是睡得不踏實,現在離天亮還有一會兒,安靜茹道,“我先過去看看母親好些沒,她本來就病著,昨兒又這麽鬧了一夜。”


    韓睿華道:“等會兒吧,父親這會子才回去,父親身子不好,怕是要歇一會兒的。”


    大老爺要安歇,薑氏可能也沒起來,現在過去顯然是早了些。安靜茹坐下來,其實說心裏話,她有些害怕薑氏的病,一想到薑氏好不起來,她就有種六神無主的感覺。


    這一年,她是揣度著薑氏的心思走過來的,但有一點無需置疑,那就是薑氏對她的培養和教導。一開始雖然不是,但後來她真的是不管要做什麽,首先想到的就是薑氏在她的身後。


    就好像,即便她做的不夠好,薑氏也會幫著她補救。轉而安靜茹明白,這樣的依靠已經不是單純的婆媳關係就能夠的,而是親情。


    她和薑氏不過一年多的婆媳關係,卻已經叫她產生了親情。薑氏和太夫人做了二三十年的婆媳,太夫人卻……


    這一次沈氏給她的打擊,或許會叫她明白,真正的好不是嘴裏怎麽說就是,而是看大家怎麽做。薑氏從年輕媳婦,熬到現在孫子五歲了,中間二十來年都守著大老爺這麽個殘疾的丈夫,大老爺是薑氏的丈夫,同時也是太夫人的兒子。薑氏對韓家,真的是情至義盡,真正融合進來。


    “前幾日王妃回來,我承諾王妃會好好照顧母親,如果母親病情加重,還不知道如何向王妃交代。”安靜茹幽幽說道。


    韓睿華寬慰道:“王妃是明理人,別想這些有的沒得。”


    安靜茹勉強扯出一抹笑,想起一事兒來,詢問韓睿華:“太夫人昨兒那樣厲害,要不要給王妃送個信兒去?”


    薑氏病了王妃都回來探望,太夫人病了王妃更是要回來。但對於太夫人,安靜茹沒多少好感。隻是一個老人,忽然遭受這樣的打擊,委實叫人覺得有些可憐。


    “現在時辰還早,王府的大門都沒打開,總要等天亮了再說。”


    安靜茹沒說話,外頭漸漸響起腳步聲,韓睿華吃了兩杯茶,外頭的天色才逐漸亮起來。韓睿華也不要安靜茹服侍,自己去換了衣裳,送他出門後,安靜茹就準備先去薑氏屋裏看看,沒想到壽禧堂的吉祥先找了過來,“太夫人請三奶奶過去。”


    安靜茹一愣,卻沒多問,跟著吉祥就往太夫人屋裏去。太夫人果然是強人,這會子看著氣色雖然不好,仿佛一夜之間又老了許多,但總算比安靜茹預想的好太多了。


    太夫人見安靜茹進來,放下茶杯,讓如意等丫頭婆子扶著坐起來,井然一副當家祖母的勢頭:“榮華園那些丫頭婆子,一個個的仔細審問,之前的話還有誰說過,皆要問出來,這樣的人是留得不的,叫牙婆子來發賣了出去,寧願不要銀子,也要讓人牙婆子遠遠打發了。至於那些老實本分的,咱們家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蠻橫人……王妃那一塊,不用打發人送信兒去,我老婆子還沒那麽厲害,那賤婦身邊,隨便找幾個人過去伺候著,家裏不在乎多養活她一些日子。”


    沒想到太夫人一早叫她過來就是為了這些事兒,安靜茹有些訝異也覺得有些寒意,雖然昨兒太夫人說的那些話,就足可見她是恨極了沈氏。但想想到底疼愛了二十來年,多少還有些情份的。畢竟,昨兒她遭受打擊,當時那麽生氣也正常。


    現在太夫人神情淡漠,不可謂不鎮定,還是這麽生氣,就有些……那些疼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想想,作為一個婆婆隻要不為難兒媳婦就是好婆婆了,太夫人這麽偏疼沈氏,幾乎叫人產生沈氏是她親生女兒的錯覺,確實叫人覺得匪夷所思。


    愛極,恨極,太夫人的思維處於兩個極端。


    安靜茹欠欠身應了個是,太夫人道:“不讓王妃回來,是不想此事張揚,還有之前那件事,最好盡快就解決了。”


    “是”安靜茹又欠欠身。


    太夫人揮手示意安靜茹退下,安靜茹走了兩步又被她叫住,沉吟片刻,道:“你如今也是雙身子,隻是府裏的情況,你也清楚,家裏看著人多,真正得用卻沒有。別覺得是我待你不好,你要明白,咱們家誰出了事對任何人都有影響,就是華哥如今已經正式步入仕途,可若是沒有家族依仗,他這一路也未必能走的那麽順利。”


    這個道理安靜茹也明白,就好比三老爺,他是庶出,但因為是韓國公府的族人,在外頭別人首先看到的是他是韓國公府三老爺的身份,其次才是他本人。和外人稱呼安靜茹為韓三奶奶一個道理,韓睿華首先是韓國公府的四爺,其次才是安靜茹的丈夫韓睿華。


    既然太夫人想明白了這個,安靜茹覺得也該把紅袖的事兒說出來,沒得審問下來,有人說出這話,那時候反而會引來誤會。


    安靜茹當時壓下來,透過薑氏讓大老爺去提點二老爺,還不是為了家族體麵著想。但這件事如果是長房吵出來,和現在由二老爺身邊的姨娘吵出來,完全是兩碼事。


    說完之後,安靜茹就特別留意太夫人的神情,太夫人臉色發黑,“我就知道她不安分,到了這時候還算計著兄弟不和!”


    若單單是兄弟不和還好些,實際上卻要徹底毀了二老爺。安靜茹真懷疑,太夫人到底知道不知道。


    安靜茹垂下頭不說話,就讓太夫人自己去體會吧。


    太夫人臉黑了一會兒,才道:“那丫頭既然敢幫著她傳話,怕是也給不少好處,所謂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看來她手裏還有東西,這事兒也細細地查明白,不幹不淨的東西,咱們府裏是不能留的!”


    疼愛一個人到了極限,恨一個人也恨得徹底。對於這樣的人,最好的相處法子,就是別讓她疼愛,那最後就不會有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薑氏應該是早就明白了太夫人的性子,所以寧願不受待見,也不會讓她疼或者恨。


    從壽禧堂出來,就去了薑氏屋裏。大老爺在裏間安歇,薑氏怕吵著他,便搬到了抱夏。安靜茹說了太夫人一早叫她過去吩咐的幾件事,薑氏聞言,冷笑一聲道:“也好,王妃近來事兒也多。”


    這事兒,就是徐側妃還是接回來了,因為養了一段時間,還是沒養好。而現在,王爺不在家,若是徐側妃就這麽沒了,徐家就要找王妃。王妃身邊三個子女,教養都忙不過來。


    薑氏這話無疑叫安靜茹心底生寒,徐家怕是要舍棄徐側妃了。徐側妃進了王府就暗暗地與王妃對著幹,王妃忍著也是因為徐家的緣故,現在徐側妃失去了徐家這個可以依靠的娘家,就好比健全的人失去四肢,那就隻能任由他人擺布了。


    徐側妃是徐家的嫡女,除開這個她也是徐老將軍的親女兒,徐家還真是夠狠毒的。當初徐家的姑娘去了皇後身邊做女史,徐側妃就該想到這一點兒,不過她隻是看到了徐家得皇後娘娘重用,對她在王府的助益又提高了。


    卻沒想到,皇後娘娘是容不下莊親王的,否則又如何會借著韓家來打壓莊親王?


    安靜茹琢磨了一會兒,道:“兒媳想著二夫人本來就帶了嫁妝的,這些東西是不是要剔出來?”


    家醜不欲外揚,沈氏到死都是二老爺的正房妻子。而妻子的嫁妝,夫家沒有權利挪用,妻子死了,東西也是妻子所生養的兒女的,如果沒有親生子女,娘家有權利收回。沈氏的東西自然是韓睿龍的,當然現在的情況,就是韓家做主把沈氏的嫁妝處理了,沈氏也沒娘家人可出來為她做主。但韓睿龍未必不會因為這個而恨處理的人。


    薑氏是不打算管沈氏的事兒,太夫人交給安靜茹,安靜茹還是想聽聽薑氏的意見。她畢竟年輕,再說這事兒真不是她能做主的。


    薑氏道:“你想得很周全,嫁妝清單族裏有。”


    頓了頓又補充道:“給太夫人說一聲,她進門那會子,嫁妝不算多。”


    雖然不多,但卻可以婚後經營,安靜茹如果隻是把沈氏進門時那些嫁妝剔出來,韓睿龍就會想,沈氏後來經營的都到了安靜茹手裏。所以這事兒還的太夫人出麵,告訴韓睿龍其他東西是她做主叫處理的,而不是安靜茹單方麵的意思。


    再來就怪不到安靜茹頭上了,她不過奉了太夫人命去辦事兒罷了。


    安靜茹點點頭,“兒媳明白了。”


    薑氏端著眼看她,語氣柔和了幾分,“你是頭一胎,自個兒注意著。”


    安靜茹心頭一暖,笑道:“兒媳知道了,謝謝母親關懷。”


    薑氏揮手示意她下去,安靜茹料理完日常瑣事,將所有管事婆子皆叫了來,吩咐下去,若是聽見有人議論二老爺和沈氏的長短,不管是府裏的老人,還是新人,一律二十板子攆出去。


    二十板子就是沒把人打死,也差不多沒了半條命。這種犯了家規不聽主子話的奴才,到了官府告狀也沒人會說什麽。


    管事們自然明白此事的嚴重性,見大夥皆是一副鄭重的模樣,安靜茹叫眾人下去。叫來品翠等人,又吩咐道:“咱們這屋裏的人更要管緊自個兒的嘴,少說話多做事總是沒壞處,若是叫我知道還有人下麵說什麽,就別怪我狠心,殺雞儆猴。”


    話說的厲害,卻也是為她們好。品翠帶頭齊齊福福身應是,安靜茹見威懾達到了目的,也叫他們退下,單留下品翠,朝她道:“花姨娘可打算好了?若是好了,就別誤了時機。”


    品翠不由得抬起頭,安靜茹沒細言,但品翠明白,二爺的事兒已經差不多快結束了,“奴婢得了閑就送個信兒給她。”


    安靜茹點點頭,花姨娘果真離開府裏,對歐陽倩和她來說都是好事兒。看著她歐陽倩心頭膈應,就是弄死花姨娘,誰也不會說什麽。不過妾侍罷了,死了就死了。但對於玉姐兒和品翠來說,花姨娘是她們的親人。


    韓睿龍這麽個做派,屋裏以後肯定會有人,歐陽倩也不用非要和花姨娘過不去,隻要花姨娘不給她添堵,她未必非要要了花姨娘的命。比起花姨娘,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生出來的孩子。


    三夫人劉氏親自過來了,安靜茹忙起身迎接,劉氏已經跨上門檻走進來,笑道:“華哥媳婦就坐著吧,我也不是外人,這麽客氣反而要生分了。”


    安靜茹算著日子,“四弟妹要出月子了,寶哥滿月,三嬸嬸要請些什麽客人?”


    劉氏歎口氣道:“昨兒和三老爺說起,三老爺說不辦了,欽哥要溫習課業,預備即將來臨的大考,家裏正值多事之秋,十月容惠出閣,又要辦事,家裏總是要熱鬧一番的。話說回來,她的事兒,太夫人可與你說過什麽?”


    劉氏應該是得到了安靜茹一早就被太夫人叫過去的消息,說了說太夫人吩咐下來的事兒,劉氏撇撇嘴道:“終究還是偏疼她,她若是死在咱們家裏,以後還是要葬入祖墳,受子孫後輩香火供奉。”


    但那個時候她已經死了,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安靜茹沒接話,和劉氏商議著怎麽做。劉氏主動提出叫她好好養胎,勞心勞力的事兒她去處理。安靜茹也不反對,橫豎也就那些,她去處理也一樣。劉氏被沈氏壓製了這些年,早就巴不得出一口氣。安靜茹也要為自己著想,她現在懷孕了,自己總要心疼自己一些。


    趙嬤嬤將紅袖找了回來,送去太夫人那裏,紅袖首先就被太夫人嚇唬住了,將什麽都交代出來。是沈氏的主意,而且這一次她回家就預備離開京城,不過家裏有事兒耽擱了,再說一個女孩兒不可能孤身在外,家裏人隨著一起走,總要收拾收拾。沒想到趙嬤嬤這麽快就找到她,她也隻好老老實實交代,以求太夫人最大的寬容。


    沈氏雖然沒有將賣身契還給她,卻給了她一筆錢,她不是自由身,可若是跑到沒人認識她的地方,也能生存下去,這個時代沒有後世那些子先進的設備,要找一個人,還是做奴婢的,官府也不會花太多的人力進去,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將紅袖找回來,也是為了避免她在外頭又嚷嚷出什麽話。


    其他人由劉氏審問之後,發賣的發賣,懲罰的懲罰,不過一天工夫也就料理的七七八八。那些人當中,隻有魏嬤嬤求著繼續回來伺候沈氏。之前的陳嬤嬤,現在的魏嬤嬤,沈氏身邊還有是重情義的人,這一點兒倒是叫人頗感意外。


    還有一件事兒,桂姨娘懷孕了。安靜茹和劉氏都不太好處理,桂姨娘肚子裏的孩子是二老爺的,隻好請教太夫人。


    二老爺知道後,求到太夫人跟前,具體怎麽說的外人都不知道,但太夫人最後還是同意了,允許桂姨娘把孩子生下來。反正桂姨娘因為肚子裏的孩子,暫時保住了命不說,二老爺搬回榮華園,她也跟著去伺候。


    二老爺承諾以後不會再納妾什麽的,他已經一把歲數,如今身邊還有兩位年輕貌美的姨娘。另外一位姨娘,大著肚子,見桂姨娘得以在二老爺跟前伺候,借著伺候沈氏的名頭,也搬去榮華園的小跨院住著。


    魏嬤嬤雖然求了太夫人,太夫人還是沒答應她繼續回去伺候沈氏,仍舊將她送去沈氏的陪嫁莊子上。另外派了人過去伺候,反正定製沒有變,該多少人就是多少人,有些是得以留在府裏繼續當差的,有些是從其他地方調配過來。


    二老爺之前被人參了一本治家不嚴,家人為非作歹,因為這個緣故,大老爺也負有一定的連帶責任,所以韓家更換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之後又找了韓睿龍和歐陽倩,從族裏拿出沈氏的當年的嫁妝單子,一樣不少地將那些剔出來,現在還不能全權交給韓睿龍,卻已經叫他自己找人去打理。沈氏病了,做兒子兒媳的理應為母親分憂。


    韓睿龍那裏明白這些,最後打理的人還是歐陽倩。歐陽倩雖然養胎,身邊的許嬤嬤卻是得力的人。


    等忙完這些,已經八月初十,中秋節即將到來。陳嬤嬤的消息也終於傳來了,進府那日,安靜茹和劉氏都去太夫人屋裏,陳嬤嬤知道沈氏的事兒敗露,不過長長舒口氣,而她更帶回來一些非常有用的信息。


    通過她要找那些人就格外容易了,因為這些年沈氏一直叫陳嬤嬤留意著。與陳嬤嬤相處的日子短,不過安靜茹一直覺得陳嬤嬤為人穩重,但也可以說她是助紂為孽,幫著沈氏做了哪些禍害家族的事兒。


    但這一次至少幫了大忙,太夫人同意她去看看沈氏。


    榮華園一如陳嬤嬤走的時候,不負往日的熱鬧,但也不是特別冷靜而沒有人氣。兩位姨娘住在這裏,還有二老爺也搬回來,伺候的丫頭婆子不算少。不過,沈氏想討杯水喝也千難萬難,韓睿龍偶爾來看看沈氏,他來的時候,那些人多少還恭敬些。


    可韓睿龍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呆在這裏,也知道,如果二老爺對沈氏沒那麽恨,也不會造成現在的局麵。作為兒子,他不能去說父親的不是。容珠被太夫人接過去了,兩位姨娘挖空心思討好二老爺,知道二老爺恨沈氏,不落井下石絕對不可能。


    陳嬤嬤到了沈氏的正屋,沈氏孤零零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張舊毯子,頭發有些散亂。床邊的踏腳上放著冷菜冷飯,本來十分富麗堂皇的正屋,這會子隻覺一切都是灰色的,陳嬤嬤不由得紅了眼眶。


    匆匆擦了淚,走到床邊,換了幾聲,沈氏渙散的目光才有了那麽一點兒焦距,呆滯地看了陳嬤嬤半晌,好像才把她認出來,沙啞地說了一句:“你回來了。”


    陳嬤嬤用力點頭,往日不堪回首,越是想起曾經的景象,越是覺得此刻多麽淒涼。眼淚止也止不住,這些年,陳嬤嬤沒少勸沈氏,然而沈氏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此時此刻,除了落淚,陳嬤嬤真不知還能說什麽。


    “聽說陳嬤嬤回來了。”嬌笑聲傳來,桂姨娘巧笑嫣然從外頭進來,略略朝沈氏見了個禮,和陳嬤嬤打了招呼,盯著踏腳上沒動過的飯菜,扭頭朝身邊的丫頭怒道,“飯菜不合夫人的胃口,如何也不給我說一聲?”


    那丫頭隻垂著頭,低聲道:“奴婢並不知道。”


    桂姨娘歎口氣,“這幾日我也覺得不大舒坦,故而不能好好伺候夫人,還望夫人莫怪。”


    沈氏冷著臉,緊緊抿著嘴唇。桂姨娘身邊的丫頭立馬道:“姨娘有喜,老爺在乎您也是應該的,還不是不想姨娘太勞累。”


    桂姨娘嬌笑起來,嗔怪地瞪了丫頭一眼,“我就是生了孩子,夫人還是夫人,隻是老爺心疼我倒是真的。”


    話裏話外不外乎一個意思,沈氏不過霸占著正妻的名聲罷了,如今完全失去了二老爺的心。就是她這樣在沈氏麵前說話,二老爺也不會怪她。


    陳嬤嬤氣得渾身發抖,這位桂姨娘她是知道的,以前是沈氏跟前的丫頭。“沒大沒小,一個下人也敢這樣在夫人跟前說話!”


    桂姨娘登時翻了臉,冷笑道:“你又是什麽人?連下人也不是,你覺得過分,覺得我不好,去找老爺啊。看老爺是向著你呢,還是向著我!”


    陳嬤氣得胸膛起伏,好半晌才鎮定下來,淡淡道:“我與夫人說會兒話,姨娘請回吧。”


    桂姨娘眼睛也不抬:“老爺叫我好好伺候夫人,我在跟前也是應當的,倘或夫人有個好歹,我如何與老爺交代,還請嬤嬤諒解我的難處。”


    陳嬤嬤加重語氣:“我不會把夫人怎麽樣,姨娘放心吧!”


    桂姨娘撇撇嘴走了,而陳嬤嬤也明白,如今沈氏就想求死,也不是容易的事兒。兩位姨娘天天兒來給她添堵,這樣日子……


    “二奶奶呢,為何不在跟前伺候?”如果歐陽倩在,就是二老爺的姨娘也不敢這麽囂張跋扈。


    沈氏叫陳嬤嬤倒了一杯水給她,吃了兩口冷道:“你當我還能指望誰?”


    陳嬤嬤沒說話,歐陽倩進門沈氏麵上對她不錯,但私下裏盡是冷言冷語,這一點兒陳嬤嬤比任何人都清楚。


    陪沈氏說了一會兒話,陳嬤嬤決定去找歐陽倩。暗示歐陽倩經常去沈氏跟前盡盡孝,歐陽倩道:“我何曾不想去,可你也知道夫人的性子,我就是去了又能如何?”


    公公和婆婆之間的問題,做兒子的都沒辦法,何況是做兒媳婦的。要緊的是她現在的肚子,再說沈氏也是自作自受。以前若是對她好些,好歹還會念著,可真沒有一點兒好處能叫她念叨的。


    她現在就不去,也沒人說她。韓睿龍做了那樣的事兒,她原諒了。太夫人和公公都恨沈氏,她對沈氏好,說不定還讓太夫人和公公不喜歡,那就得不償失了。反正太夫人發了話叫她好好養胎,她何苦去自找麻煩?


    娘家人這般,她能靠的就是肚子裏的孩子。還有太夫人,才能在韓家站穩腳。


    陳嬤嬤失望而去,許嬤嬤勸道:“二奶奶是該多去夫人跟前走動。”


    這樣不聞不問,就顯得太不孝了,對婆婆這樣,以後自己的兒媳婦未必不會有樣學樣。歐陽倩不屑一顧,許嬤嬤溫聲道:“魏嬤嬤完好無損地被太夫人送去莊子上,二奶奶就沒想過是為什麽?”


    歐陽倩愣了愣,她還真沒仔細想,許嬤嬤道:“魏嬤嬤是奴婢,做奴婢的就該忠心自己的主子,同樣的道理,做兒媳婦的就該孝順公婆。”


    其他的不提,歐陽倩是沈氏的兒媳婦,就是沈氏犯了天大過錯,還是韓睿龍的母親,歐陽倩的親婆婆。


    “好了,我明白了,每天去看看她也沒什麽,就當是多走動。太醫說,多走動有助於生產。”


    許嬤嬤點頭笑了笑:“二奶奶明白就好,不單該去夫人那裏走動,太夫人那裏二奶奶也要常去,太夫人雖然說不叫你過去,說是一回事兒,心裏想的又是另一回事兒。”


    說長遠的,歐陽倩這樣一直呆在屋裏對什麽都不聞不問,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兒。外頭一切都是三奶奶在打理,三奶奶如今也懷了身孕,等肚子大起來,歐陽倩也就差不多生了孩子,而且孩子已經滿月了。


    歐陽倩點著頭:“聽你這麽說,我也應該出去走走了,三弟妹有了身孕,我卻還沒來得及恭喜她。四弟妹出了月子,也該去看看。”


    想了想又補充道:“我那裏不是還有些養胎的藥麽,現在用不著了,你收拾了,好給三奶奶送去。”


    許嬤嬤答應了一聲,道:“這幾日三奶奶那頭忙,二奶奶緩兩日去也一樣。”


    接下來的事兒就順利多了,安靜茹和劉氏一道忙了幾天,也就差不多忙完了。將最後的結果報給太夫人知道,劉氏雖然覺得不甘心,可她沒那個膽子背著三老爺做什麽不利於三房的事兒。


    太夫人安心地舒了口氣,朝安靜茹道:“眼下就是中秋節,王府今年不待客,家裏許久不曾熱鬧一回,趁著節氣,就把親戚們請來。”


    又朝劉氏道:“這事兒你下去辦吧,正好寶哥滿月。”


    劉氏笑道:“今兒一早兒媳才得到消息,欽哥媳婦的舅母要來京城看看她和寶哥。”


    盧氏成親,三朝回門都是盧氏的舅舅舅媽料理的。太夫人道:“那就留他們多住幾日。”


    正說著,外頭丫頭進來報:“六姑爺來了。”


    容珠在娘家幾乎住了快一個月了,甄紘這一次應該是來接容珠回去的吧?不過因為有了上次的例子,誰也並不敢肯定甄紘這一趟到底是來接容珠,還是為別的事兒。


    太夫人正襟端坐,吩咐道:“請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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