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逼 投名狀


    在沒有李孟的曆史上,劉元斌現在應該是南京鎮守太監,南明政權的建立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然後和馬士英等人控製住朝政,不讓東林諸人進入朝政核心,結果被人唾罵,更在各種筆記資料上大肆的抹黑。


    如今劉元斌卻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是做監軍或者是提督太監,始終是帶兵練兵,沒得到什麽太平富貴的職位。


    白白胖胖的劉元斌到了現在卻是依稀有點武將的模樣,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頗為的有章法規矩,更略微有些威武的封堵。


    在晚明天下,劉元斌一個太監有這般的姿態實在是難得,而且他手下的二十萬京營,盡管草包,可劉元斌卻差不多能約束的住,並且直屬的兩萬多楚軍還有戰鬥力,說句實話,這般的本領,已經算是翹楚了。


    有這樣的能耐,崇禎皇帝不說是利用,反倒是派了勳貴、文臣還有太監的副手來節製劉元斌。


    若是尋常武將,被這麽一圈,恐怕早就是大怒,帶兵跑了,這劉元斌是內宮出來的宦官,對崇禎皇帝的這套做派早就是熟了,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就算是這樣,劉元斌這邊也被人安了個綽號,叫做“童貫”,這個綽號所代表的意義無疑是極為侮辱人,可這些讀書人得罪不起,盡管是罵的難聽,可劉元斌也隻能是忍著,朝中大臣們也是如此的罵,劉元斌索性是直接住在城外的軍營之中,一來是京師內亂的下任,不知道有多少各方麵的探子,安全得不到保障,二是在城外呆著,遠離城內的那些呱噪喧鬧。


    京師的城內城外,大家覺得有戰鬥力的也就是禦馬監控製的幾千兵,沒人覺得京營有什麽戰鬥力,大家對他也沒什麽理會的。


    這劉元斌倒是落了個清淨,他的提督衙門是在京師城東,手下的兩萬楚軍也都是駐紮在此處,因為凡是韃子入寇,都是在永平府那邊過來,他這邊的兵馬必須要充當抵抗韃虜的第一道防線。


    二十幾萬京營,朝廷東拚西湊的給發出六成的軍餉,劉元斌扣下大半給自己的兩萬楚軍,其餘的零頭才給其他的營頭發放,軍餉發的足,下麵的部隊士氣和戰鬥力就還說的過去,劉元斌督促下麵練兵也不至於有反感的情緒。


    在京師周圍這麽長時間,京營提督太監劉元斌倒也練出了幾千體已的兵馬,借著這些部隊,也能控製住兩萬楚軍。


    膠州營即將出兵順天府的消息文告傳過來,京營各個部分都是好像雪崩一樣的散去,也就是劉元斌控製的部隊還能維持住,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的劉元斌卻擺出一幅忠心勤王的架勢,命令部隊加強戒備,在軍營駐地的周圍實行戒嚴清場。


    盡管劉元斌這邊也能控製住部隊,不過稍微明白些事理的人都是納悶,心想難道你劉元斌腦子糊塗了,怎麽可能打得過山東的膠州營。


    不光是其他人這麽想,就連崇禎皇帝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京師從文官到武將,吏員和衙役、兵丁士卒或者是丟棄了差事混在平民之中,或者是直接帶著點家底出城下鄉,也有直接過去投奔山東兵馬的。


    反正順天府到河間府和永平府之間,也不是什麽太遠的距離,誰願意做忠臣義子的傻子,就由他去做,大家看熱鬧就是。你劉元斌要給這刻薄寡恩的明廷崇禎殉葬,大家可不會陪著你一起死。


    膠州營這邊向順天府派兵不要太簡單,本來膠州營就在天津三衛有八千餘的駐軍,直接先行開拔,等本部兵馬過來之後再行替換。


    文告貼上不到兩日的功夫,這四個團的部隊已經是過了楊村,直逼武清,在武清駐紮的兩千多明軍士兵,甚至連撤回京師的念頭都沒有,直接是出城投降,交出武器之後,各回各家。


    他們本來就是當地的民戶抽取丁壯湊出來的部隊,一來是不願意拚命作戰,二來河間府那邊傳來的種種見聞,感覺山東還是不錯。


    大軍出動,總要有糧草和輜重補給跟隨,四個團八千多人,又是對彈藥依賴很大的部隊,這麽輕師冒進也是有些莽撞了。


    京師一些有心的勳貴大佬都是派人在盯著被膠州營點名那幾縣的狀況,看見山東的部隊這麽大搖大擺,不管前後的過來,都是有些鄙夷,心想,如果山東的行事就是這麽莽撞的話,還真是要再等等才表示自己的態度。


    接下來的事情就讓他們目瞪口呆了,那武清縣已經是提前設置好了兵站,在城內城外為漕運服務的倉庫中,堆滿了糧草,甚至還有彈藥,地方上的民夫丁壯也是早早的安排完畢,若說是糧草一項,還可能是原來的儲備,可這彈藥,除卻山東還有什麽人用,這分明是早就準備好了。


    武清縣一直駐紮著京營的部隊,錦衣衛和東廠也有探子盯著,給膠州營籌備物資和募集民壯的人怎麽大搖大擺的做出來的。


    武清如此,想必其餘幾個地方也是如此了,這樣的趨勢,山東的兵馬莫說是兵精炮利,就算是沒有大炮,恐怕開到了城下,城內直接就有人把城門打開了。


    做這些後勤工作的,自然在真定府晉州的柳家,現在柳清嵩已經算是膠州營係統的高級文官之一,聽到大軍要出兵順天府,除卻激動之外,柳清嵩也是等到了難得的賣好機會,說是兵貴神速,不如讓柳家來承辦此次的大軍後勤。


    萬餘兵馬的糧草給養,可是個極大的數目,柳清嵩派人給族長柳清揚送去急信的時候,還在信上單獨說明,如果家裏覺得開銷太大,自己做官這麽多年還是撈了點銀錢,願意貼補,這可是為了柳家的富貴做投資。


    柳清揚比柳清嵩看的更加明白,自從膠州營用他們柳家在北直隸做私鹽的代理,並且打掉了山西高盛和之後,他們的生意已經是爆炸一般的增長,高盛和和草原上的那些買賣,大頭差不多都被柳家和靈山商行聯合吃下,賺了多少錢,柳清揚自然是心中有數,隻恨自己在李孟起家的時候,沒有去和其交往,現在已經是有些晚了,如果將來膠州營得了天下,哪怕是占據北方,陝西那邊的市場再分給柳家一點,那也是吃用不盡的富貴。


    現在操辦軍需,先不說其中利潤如何,能依靠這個把自己家和山東的關係再拉近一點,那就是謝天謝地了。


    自然不用柳清嵩拿錢貼補,柳清揚甚至是停下了部分去往山西的生意,把所有能調集出來的力量用來籌備軍資。


    柳家是北直隸數得著的大族,行商各處,又和各地的大族豪強關係不錯,這次也是不惜工本的把這些關係都給動用了起來,柳家地頭蛇的幫忙,加上早就是滲透極深的清查司山東鹽幫和靈山商行係統,這才是有了讓北直隸和京師人士瞠目結舌的場麵。


    實際上,現在除卻京師周圍三十裏之外,已經沒有官府的探馬在遊蕩了,劉元斌知道了武清的消息,還是靠著自己安排的哨探。


    現在盡管是在京師城外紮營,可劉元斌兵馬所處的情況就好像是在野戰一般,必須要戰戰兢兢的紮營,並且派出哨探不停的在外麵打探,這也是讓人很難堪的局麵,明明是在內線,可就如同睜眼瞎子一般。


    臘月二十三,在很多地方,這個被稱為小年的日子等於正式宣布春節的開始,可現在的京師哪有一點過年的氣氛。


    京師東邊劉元斌的大營更是戒備森嚴,已經不許士兵輕易外出,完全是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可在這樣緊張的局麵下,提督京營太監劉元斌居然在會客,隨著情勢的緊張,握有京師內外最強一支武裝力量的劉元斌地位一下子高了起來,他的楚軍其他人也調撥不動,就算要撤換他也要考慮嘩變的危險。


    原來高高在上的司禮監大太監王承恩現在也要客客氣氣的和劉元斌說話了,王承恩現在很羨慕已經是退職返鄉的曹化淳,他撈足了銀子回到家鄉,以山東做事的作風,曹太監將來可以舒舒服服的做個富家翁,他王承恩和崇禎皇帝榮辱一體,去那裏跑。


    現在的崇禎皇帝已經是精神恍惚了,這時候總要做點什麽,大太監王承恩還能動用不少的資源。


    他帶著還沒有逃走的一名兵部員外郎,帶著金銀和豬羊出城勞軍,劉元斌把他們請進了營中。


    這也算是權傾朝野的兩位大太監的會麵,不過場麵冷清之極,王承恩的態度放得很低,那兵部員外郎更是奴顏婢膝,可劉元斌很淡然,甚至可以說是漠然,首領太監王承恩這次來不奢求什麽調動。


    他隻是想讓對方給自己一個承諾,就是劉元斌不會背棄朝廷的承諾,可這樣的承諾,劉元斌都不願意鬆口給出,這些皇宮內的太監最重這些虛禮,劉元斌此次連客套也不願意客套,始終不給明確的答複,到最後,才模模糊糊的說了一句“咱家也是個講情義的人,不會把刀子放在熟人的脖子上”。


    得到這個似是而非的承諾,也比沒有什麽承諾要好,王承恩心中冰涼一片,可還是臉上帶著笑容離開了軍營,現在不比以往,形勢已經完全的變化了。


    他想回去勸勸崇禎皇帝,江南那邊有太子,也有錢糧,更有可以依靠的兵馬,以及沒什麽破壞的地盤,去那裏,就算是偏安也是個好地盤不是,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是在王承恩腦中一閃而過。


    內閣首輔陳演、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甚至連兵部尚書張國維下獄之前,都曾經勸崇禎皇帝舍棄北地,去往江南以圖再起,可崇禎皇帝卻帶著哭腔回答:


    “那朕豈不是成了宋末的亡國之君,今後史書如何說朕,朕又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首領太監王承恩每次想起來這個,就忍不住肚裏暗罵,陛下你已經是個亡國之君,史書對你的評價肯定不會高,要是太祖和成祖有靈,肯定要把你抽筋扒皮,罵歸罵,崇禎不走,王承恩也不能走,能這樣罵,也是因為他把自己看成崇禎皇帝是一體的人物,總歸是灰心之極,可還是看著這麽一步步的向死路上走。


    他們這邊淒風冷雨的回城,卻沒有想到他們前腳走,後腳劉元斌的大營又是來了客人,這次來的幾個客人都是和和氣氣,都是商人的打扮,本來在軍營門口被守衛的兵丁嗬斥,心想這節骨眼上,你們這些無關的人士還來湊什麽熱鬧,誰想到不多時就有一名參將領著提督公公的親兵出來迎接。


    惹得一幫門口的衛士,以及下麵的軍官亂猜,心想這到底是什麽人……


    接見這些“商人”的劉元斌屏退了左右,卻把下麵幾個親信的參將、遊擊叫了進來,那名商人卻不怯場,也不自低身份,客套了兩句,就站起來直接說道:


    “劉公公,如今局勢明朗,做抉擇可要今早,莫要耽誤了這最後的機會。”


    劉元斌沒什麽太過謙卑的表示,反倒是坐在那裏低著頭,聽到對方幹脆利索的說話,才慢條斯理的講道:


    “齊國公大軍無敵,咱家自然不會作那螳臂當車的蠢事,前次信上不都是說的明白嗎,怎麽,齊國公還要咱家做什麽別的不成?”


    那名商人轉身朝著京城的方向抱了抱拳,回頭笑著說道:


    “劉公公想要保全自己和下麵部署的平安富貴,想要讓令侄在國公治下有個仕途前程,總要有個投名狀交上來才是。”


    劉元斌緩緩的抬起頭,順著那商人抱拳的方向看了過去,京城之中值得做投名狀的……這肯定不是什麽商人,投名狀這話可是江湖上的黑話,可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知道那商人說的是什麽。


    沉默良久,劉元斌長歎了一口氣,驟然間,人好像是蒼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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