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淮安小戰 兵部林主事


    “這他娘的混帳蟊賊,老子在家過年都過不安生,以為躲在這李家橋,老子抓不住他們嗎?還在那裏磨蹭什麽,炮怎麽還不上來!”


    陳六被親兵簇擁著,一邊是拿著馬鞭敲著大腿,一邊大聲的吆喝,陳六的老娘已經接到揚州府這邊,陳六也是成親有幾年了,老婆同是靈山衛所的軍戶兒女,本來想一家團聚,團團圓圓過個年。


    誰想到還沒出正月,就從山東鹽幫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去年進攻屯田田莊的馬賊有一支被找到了。


    當日方家老大方應忠勾結官兵、馬賊在淮北搞風搞雨,也有些次一等的豪強跟著參與,自從方應忠被發配去滁州去看守祖墳,這些參與的豪強紛紛的自首輕罪,對這種人,膠州營也就是罰些銀子,叫出質子之類的簡單懲罰,也沒有深究。


    不過也有死硬的角色,意圖看看風向,到崇禎十五年的正月,基本上都是一切塵埃落定,所有人都是死心,最後一批人也過來了。


    比如說這戶淮安府的豪強,算是最後一個請罪的,但好歹還算是自首,沒有等膠州營追查出來。


    這戶豪強在綠林江湖上有些交情,恰好和山東鹽幫有交集,直接是把消息傳了過來,當日間有將近七百人的團夥,攻打屯田田莊沒有成功,想要跑卻發現屯田田莊的莊丁已經追過來了。


    走投無路之下,隻得是按照預先的計劃,跑進了方應忠安排的一處莊子,南直隸多豪門大族,這些豪強的莊園可不比屯田田莊小多少,幾百人躲進去還真是不怎麽困難。


    洪澤湖一帶和鳳陽府的防區非常接近,淮楊軍的兵馬在這裏行動比較束手束腳。何況這邊河道縱橫,地形極為的複雜,洪澤湖也有自己地一股地方勢力,這股勢力和整個南方的水上勢力關係密切,山東鹽幫一貫是主張爭取這股人,所以淮楊軍在這裏比較低調,不太敢放手作。


    要不是這人來告發,一時半會肯定是查不出來這夥人在這裏藏著。若是淮楊軍有什麽調動的話,沒準被這些人趁機就跑了。


    但既然知道了,就斷然沒有跑的道理,陳六和家人享受天倫之樂,士兵們也是在休整,這時候出戰,盡管知道是職責所在,可還是滿心不情願。心想你們這些人早些投降也就是了,膠州營也不會趕盡殺絕,在這裏藏著幹什麽。


    南直隸水路縱橫,調動部隊極為的迅速,趁著莊子裏的那些盜匪還沒有察覺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到了這邊。


    按照那豪強報信的人說,莊子裏麵除卻兩百名莊丁老弱之外,也就是七百多名盜賊而已,陳六除卻帶來地人。調集就近的駐軍,三個營膠州營的步卒,勝負沒有一點的懸念,戰鬥起來之後,差不多就是屠殺。


    不過在莊園裏麵的這些人卻也頑固,看見遠勝於自己的部隊壓過來,若是尋常匪盜早就是打著白旗請降了,要是頭目想要抵抗。下麵的嘍羅也要火並了他,帶著腦袋去投降,可這些匪盜,直接是關閉莊門,在各個要點布置人手,準備堅守。


    陳六看到這情景之後更是火大,不過他也是看出了點門道,幾百人麵對自己這優勢兵力的逼迫。沒有慌亂反倒是作出了防禦地態勢。這肯定不是盜匪,恐怕也就是南直隸這些本地的官兵有這個本事。


    方應忠當日的那些勾當的確是有鳳陽府的官兵參與。想必這李家橋莊子裏麵躲地就是官兵了。


    陳六找了個高處的地方,觀察這邊的地形,整個莊子借著洪澤湖的水和河道,天然地布置了個類似於護城河的公事,隻有莊門處才有橋梁通往外麵,也就是說能正麵攻擊的地方也就是這個莊門,其他位置都要花費功夫。


    “***,真以為自家是什麽強悍兵馬,還擺出個守的架勢,不知道死活的東西。”


    對方要是痛痛快快投降,這事情還鬧不到殺人的地步,既然看出對方是官兵的出身,那也不好真下死手,但對方這滾刀肉一般地死守架勢,卻把本就是心情不好的陳六徹底激怒,既然是你想打,那就打吧。


    和膠州營的官兵打,可別想著對方也來蟻附攻城之類的,特別是這種莊子,雙方就在這裏這麽耗著,裏麵的人不敢殺出來,外麵的人卻是在那裏休整,也不進攻,莫名其妙的對峙起來。


    水運比陸運要有許多好處,就算是很沉重的東西運輸地速度也會迅速很多,快要到中午地時候,陳六等待的炮終於運過來了。


    早有膠州營地士兵把馬匹牽到了河邊,七手八腳的把船上的火炮卸下來放上炮架,把馬匹掛上韁繩,緩緩的把火炮朝著莊子那邊的拉了過去。


    光是拉這一門火炮,就用了七匹馬,還有士兵們在邊上用力的推動,河邊的地麵也是鬆軟,這包鐵木輪的炮座行動也是吃力些。


    不過這次陳六率領的三千人也隻是帶著一門火炮,就是用來打開工事用的,這可不是野戰之中的三磅炮,而是兵器製造局在年底造出來的八磅炮,除卻老營之外,也就是淮楊軍配了一門,無非是陳六和屬下部隊是在對外征戰,使用的機會比較多。


    那火炮推到官道上的時候,運送速度快了不少,很快就是擺在正對莊門的位置上,看著這黑黝黝的大炮。


    還很有些戰鬥意誌的莊內的盜匪,一看見這門炮,頓時是鴉雀無聲,然後在莊門牆頭嚴陣以待的那些漢子,誰也不願意在那裏守著,都跑到一邊,那領頭的人也是壓不住陣腳,莊子內一陣安靜之後,又開始嘈雜起來。


    顯見裏麵的軍心已經是亂了。不過陳六眼前卻沒顧著這個,本來是他領著出來剿滅這股盜匪,高科在本營留守。


    誰想到這次火炮運送來,這守備高科也是跟著過來了,委實是不合常理,那高科身邊也是帶了一隊親兵,上岸之後直接朝著他走過來。


    陳六本來已經是打開食盒準備吃午飯,看見高科。隻得是站起,有些火氣的詢問說道:


    “高科,你怎麽也過來了,大營那邊誰在看守……”


    高科年紀要比陳六小五六歲,不過為人行事卻頗為的沉穩,看到陳六詢問,停住腳步,抱拳開口道:


    “恭喜陳大人。”


    說是恭喜。可言語中沒有一點的喜悅恭賀之意,聽對方這麽說,陳六更是糊塗,火氣更大,聲音提高了些。硬硬地說道:


    “高科你在這裏陰陽怪氣什麽,有什麽話你就快說,不要搞這些彎彎繞繞!!”


    那邊還沒接口,在前麵督促備戰的一名千總急忙的跑回來。開口稟報說道:


    “陳大人,莊子裏麵的人打白旗準備降了。”


    任誰看著那麽一門炮擺在莊門前,也就知道這莊園的簡易壕溝還有高牆根本守不住對方的進攻,膠州營的官兵一隊隊的在火炮後麵集合,就是等著火炮轟開,衝進去殺人地。


    本就是心情不好的陳六直接是吆喝了回去,怒喝道:


    “投降,哪有這麽便宜的事。不用理會,轟開了進去殺,給他們個教訓!!!”


    那千總響亮的答應一聲,轉身就是跑了回去,本就是地方不大,邊跑邊吆喝著“開炮”,火炮也已經是裝填完畢,聽這邊喊。當即是點火發炮。


    高科剛要說什麽。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說什麽也是聽不清。耳邊嗡嗡的作響,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莊子的方向。


    這一炮方向稍微偏了些,沒有正轟到莊門那裏,打在左邊的院牆上,被八磅炮彈打中的地方,整個牆塌了半邊,塵土飛揚。


    位置不太對,總不能涉水過去攻,天時地利都在淮楊軍這一邊,還是從容些,等把莊門轟開再攻也方便些。


    操炮地幾名炮兵吆喝著調整炮口的方向,這次淮楊軍準備進攻的步兵隊列們,都是朝著後麵後退了幾十步,這八磅炮的射擊威勢,比起那三磅炮可是要震人太多,第二炮還沒打出去,就聽到莊子裏麵的人七嘴八舌地喊道:


    “外麵的兄弟們,不要大了,我們也是官兵,咱們是英武衛的,這都是誤會,這都是誤會,不要再打……”


    裏麵的這幾百人吆喝著喊出來,聲勢頗為不小,外麵淮楊軍地官兵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炮兵也是停止了動作,正在那裏準備前衝的步卒們也是止步不前,有些事情大家心裏有數,做起來也是心照不宣。


    但這“盜匪“宣示自己的身份,再動手就有些不合適了,畢竟淮楊軍也是朝廷的兵馬,總不可能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和同樣是官兵對手火並。


    淮楊軍的士兵們或許不知道英武衛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營千總都知道這是駐守在鳳陽中都周圍的衛所,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官軍。


    這李家橋是個小鎮子,但因為是洪澤湖邊上水運地一個小港口,也頗為的繁華,膠州營這麽攻打,肯定做不到完全的保密。


    何況在這兩淮之地,淮楊軍和地方上並不是完全的一樣心思,做事打仗還要考慮些影響,要說是剿匪那這仗自然打的光明正大,但如果和官兵火並,就要斟酌一二,幾名千總一碰頭。


    方才那名千總又是朝著陳六的方向走去,打不是不能打,關鍵是要領著來的參將陳六拿個決斷。


    聽著那莊子裏麵喊出來“我是英武衛”,在那邊的高科和陳六也是對視了一眼,陳六吐了口氣,平緩下情緒問道:


    “高科,咱們都是自己弟兄,有什麽話直接說就是,這麽陰陽怪氣,讓人不舒服。”


    高科是李孟地親兵營出身地軍官,雖然是親信心腹。但他心中也是明白,自己和大帥的關係再親近,也不比陳六這些一同起家地大將親近,所以行事一直是小心謹慎,不敢有什麽狂妄逾越的表現。


    但今天他這種舉動,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不光陳六生氣,就連陳六身邊的親兵家將。各個都是臉有怒色,聽見莊園內地喊聲。也看見各部隊都是停住了行動,兩個人又是把注意力回到這邊。


    聽見陳六這麽說,高科的態度卻又是放得鄭重了些,開口肅然說道:


    “陳大人離開大營後,朝廷就來了宣旨的欽差,末將代領的聖旨,恭喜陳大人升任副將。統領這淮楊的兵馬,旨意和印信告身,末將身上都是帶著,這次來就是要交給大人。”


    那邊那名千總騎著馬已經是跑了回來,下馬急忙忙的說道:


    “大人。那莊子裏麵的盜匪自稱是鳳陽府英武衛的兵馬,方才已經是約束住下麵地人不動,大人,接下來怎麽處置!”


    陳六完全沒有聽這千總的講話。反倒是死死的盯著高科,冷聲的問道:


    “你說什麽?朝廷下旨給我?”


    高科淡然的站在那裏,從懷中掏出一個油布的包裹,展開之後,把裏麵的一幹文書遞給了對麵的陳六,陳六也是請過私塾先生交給自己識字,這旨意上地“副將”“陳六”幾個字還是認得清楚的。


    副將聽著地位不高,實際上卻是副總兵的意思。等於是這個軍事集團的第二把手,在李孟這個係統之中,陳六地位雖高,但他心中卻是有數,先不說李孟不會提拔一名副手出來,隻會讓下麵幾名大將保持平衡。


    就算是要提拔副將,趙能、馬罡的資曆和功績都是遠遠在自己之上,這位置無論如何是輪不到自己地。


    而且朝廷下旨提拔副將。也應該是在濟南城跟統領大將李孟宣旨。現在卻越過這一層手續直接來揚州府宣旨,朝廷之心、路人皆知。自己分駐在兩淮,和那山東有些距離分別,這個擢升的命令,分化的意思,未免太明顯了些。


    那名過來報信的千總,還不知道高科和陳六之間到底說什麽,見到陳六不拿主意,忍不住開口插言說道:


    “大人,裏麵地是鳳陽中都的兵馬,咱們這邊也不好做的太絕,不如衝進去殺他幾個,然後再招降活捉就是,給個教訓,也不用有太大的風波。”


    他這邊在建議,也不知道陳六那裏聽進去幾句,陳六死死的盯著手中的聖旨,眼睛好像是要冒出火一般,在他身後的幾名親兵眼神都是稍有波動,不過沒有人能發現,過了一會,陳六長吐了一口氣,從聖旨上移開了目光。


    這聖旨就是這麽被高科揣在懷裏,包在油布之中,陳六也是要撕扯開的架勢,對這很神聖地皇家文件,絲毫沒有什麽恭敬之處,陳六把這聖旨朝著地上一丟,大口的呼吸了幾口,總算是恢複了平靜。


    抬眼張望了一眼前麵已經是止住不動的軍隊和對麵一直是拚命喊著自己身份的鳳陽官兵們,陳六冷冷的下達了命令:


    “什麽官兵,分明是馬匪,滋擾我屯田田莊,賢良士紳,這已經是大罪,還留什麽手,傳我將令,莊內匪盜一個不留!”


    那名千總聽到這個,有些愕然,上前幾步低聲的提醒說道:


    “大人,應該就是那些大戶請來的鳳陽官兵,這周圍閑人不少,把他們殺了,怕是要浪費不少口舌!”


    陳六的聲音已經猛地拔高了一個度,這一刻他臉上地表情甚至是有些猙獰,惡狠狠地盯著那名千總,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傳我的將令,莊內地盜匪,一~個~不~留。”


    那千總被陳六這麽盯著,肩頭一縮,再也不敢反駁,急忙的跑回去下令,莊子裏麵的喊聲漸漸的小下去,自己這邊又喊官兵,又喊投降的,外麵卻安靜著始終沒有反應,誰也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這莊子有個問題,靠著洪澤湖的方向沒有院牆,可也沒有下湖的船隻。那大戶把這莊園留給他們的時候,也是留了心眼,或者是舍不得,把莊子裏的船都是帶走了,眼下外麵優勢兵力圍著,跑都跑不了。


    那千總騎馬來回倒是很快,這千總回來把陳六的命令和態度一說,這邊地軍官立刻明白這可不是出來春遊。盡管不知道原因,但自家的主將可是發火了,當即是衝著肅立等待的士卒們喊道:


    “兄弟們,上麵說了,莊子裏麵的土匪一個不留!!”


    話音未落,那火炮轟然打響,這一會的功夫,那些人誰也不敢聚在莊門邊。免得被炮打過來炸死,這一炮轟出來,莊門後麵甚至沒有人多堆點雜物頂著,火炮轟鳴,這莊門被一下子炸塌。


    對於膠州營各個軍的士卒來說。最讓他們熱血沸騰的話就是這個“一個不留”,膠州營軍功雖然不重首級,但對於普通士兵來說,這砍掉敵人的腦袋還是最簡單最直接能獲取軍功地手段。


    方才聽到裏麵的人喊出自己身份。外麵的膠州營士卒難免沒有些失望的情緒,但聽到軍官這麽下令,當真是人人振奮,呐喊著衝了進去。


    莊園裏麵的那些“英武衛”的官兵,也知道外麵肯定要動手打了,也把有數的幾張弓集中在莊門前方。


    不過這八磅炮的威力當真是太大了,一炮正中莊門,木屑。磚石碎片朝著後麵就炸開來,在前排地那些人跑都沒有來得跑,被這些高速飛行的木石碎片打的死傷一片。


    所謂有組織的抵抗也就是持續到這個時候,本就是沒有什麽戰鬥意誌的士兵們一哄而散,接下來就是淮楊軍地士兵呐喊這衝殺了進來。


    追擊逃敵的戰鬥比較簡單,淮楊的士卒不管是在人數還是在戰鬥技術上都是絕對的優勢,這院牆、壕溝、還有那洪澤湖,本來是保證這莊園安全地屏障。可此時卻成了阻礙的這些官兵逃命的阻礙。


    莊園裏麵隻聽著一聲聲的慘叫和求告的聲音“我們也是官軍~~”“擅殺友軍。你們是要造反嗎”,不過不管怎麽喊。對付他們的都隻是淮楊軍士卒麵無表情的砍殺。


    丟聖旨,下令殺官軍,這兩個舉動,讓高科的表情柔和了些,方才氣氛已經是頗為地尷尬,高科望了下戰場,聽著裏麵逐漸低下去的喊殺和慘叫聲,勝券在握,再呆在這裏已經沒有什麽意義。


    當下抱拳說道:


    “大人,末將把旨意帶到,也不知道大帥那邊知不知道消息,末將貿然做主,派出加急快馬給濟南那邊送信去,還望大人贖罪。”


    陳六苦笑著搖搖頭,如果說自己接旨了,濟南那邊還沒有知道消息,事情恐怕真的要鬧大了。


    他雖然脾氣暴躁,卻不是傻子,高科這番做派反倒是對自己有好處,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朝廷這旨意下到高科手中,那自己應該如何做呢?


    這件事情誰也沒有錯,隻有下旨的朝廷實在是太齷齪了些,派了幾個人帶了一張黃綢子寫的文書來,就讓這淮楊軍上下都不舒服,仔細想想,膠州營這些年不合體製的事情的確是做了不少。


    不過山東兵馬這些年做地事情最起碼對這個帝國來說,還是有益地,在和各種大明帝國的敵人戰鬥,還是獲勝地,這支軍隊不去禍害地方上的百姓,軍紀森嚴,並且讓成千上萬的人還算是溫飽和有尊嚴的活著,沒有參與到流民大潮之中。


    可朝廷還是要時不時的出手摻點沙子,這樣的皇帝,這樣的朝廷,實在是讓人無語……


    看著高科剛要上船離去,陳六稍一沉吟,揚聲招呼住了高科,等他回到身前,陳六沉聲的說道:


    “我老娘和媳婦都是咱們山東人,在這江淮地方水土不服,等你回去,讓靈山商行分號那些人安排人送到濟南吧,在大帥身邊呆著,我這邊也放心。”


    聽到陳六的話,高科愣了愣,站定抱拳莊重的說道:


    “請大人放心,這件事末將一定認真去辦,末將的家眷也是不太合這江淮的水土,就和大人的家眷一同啟程。放在大帥那裏,也是放心。”


    兩人對視一眼,嗬嗬的笑了起來,方才地少許不快,都已經是煙消雲散。


    京師的兵部衙門在正月十八那天,已經有人在那裏值守了,陳新甲作為尚書,難得的在元宵剛過就來部內催促。一項項事務布置了下去。


    本來那鬆山之敗之後,知道底細究竟的兵部那些官吏們,心中對這兵部尚書陳新甲就有點鄙視,不過這一年年的,兵部尚書、侍郎的位置上也是走馬燈一樣的換人,做這個位置的都好像是草包一般。


    誰在這位置上,都有一大堆地黑鍋砸上來,天知道還能坐多久。這陳新甲想必也做不長了,朝廷裏麵的禦史言官過完年也該行動起來。


    兵部尚書這位置雖然是不好做,但卻是和皇帝最親近的位置之一,想做的人可當真不少,有這些人頂著。陳新甲想要坐穩都難。


    有人想要看熱鬧,不過也有淡薄的,兵部的主事位置有的是肥的流油,有地則是清苦異常。想貪墨都沒有下手的機會。


    這林主事就是在兵部衙門裏麵管理文檔文書的,都知道他家是薊鎮出身,爹娘早就去了,他和老婆還有三個孩子在京師,大明官吏的俸祿微薄,養著一家五口真是困難,這林主事從來不敢摻乎什麽同僚之間的彼此交接飲宴。


    大家也知道他日子清苦,也沒有人去理會他。久而久之,這林主事在兵部衙門也是越來越另類孤單,所謂地窮衙門窮官,就是這樣。


    崇禎十四年的時候,據說因為實在在京城裏麵撐不下去,林主事把老婆孩子送到他山東的親戚家中了,這京官當得實在是太寒酸,實在是丟人之極。


    這大過年的。混得好地官吏都是在家享受。這林主事一個人在京,冷冷清清。索性是自己在部中值守,也算是消遣時光。


    那日兵部尚書陳新甲興衝衝的來到部內衙門,開始布置一項項的活計,什麽員外郎、郎中、主事之類的都是被叫過來。


    聽說是去山東“清軍”,人人都有興奮的神色,山東兵馬對朝廷向來是恭順,這些年都聽說山東的年景不錯,去核準人數,對方肯定是要供著自己。


    而且“清軍”可是清點人數和發餉兩件事情結合起來的,這還是拿一年分的銀錢去發餉,稍微克扣點,那可是了不得地大利。


    林主事聽得仔細,不過卻縮在後麵,這種事本來輪不到他去,其他人可是滿臉的期盼,心想晚上回去,準備些精貴的禮物給尚書大人送去,看看能不能撈到這次的美差。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兵部尚書陳新甲就在兵部衙門這邊點將,指定去山東辦這趟差事的人居然是兵部主事張若麒,那個在洪承疇軍中擔任監軍的文官,也是鬆山大戰的主要敗因之一。


    這兵部職方主事張若麒在鬆山大潰之後,不知道從那裏上了一艘小船,在海上逃回了京師,陳新甲和這主事張若麒關係極為密切,這次出征鬆山,就是為了讓這張若麒借著戰功升官地。


    張若麒臨出發地時候得意洋洋的說自己回來就要被超拔做員外郎,那目中無人地模樣,讓同僚們都是看不慣,這次灰頭土臉的回來,多少人冷嘲熱諷,都等著看這張若麒出醜,誰想到這次的肥差,居然又是落在這張若麒的身上。


    這家夥到底和上麵有什麽勾結,捅了那麽大的簍子居然還有美差倒手,每個人心裏都是暗罵,不過臉上卻都是麵無表情,兵部的兩名侍郎更是老神在在,對陳新甲所說的一切都是不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一切和林主事沒什麽關係,他很漠然的看著聽著,等到到了回家的時候,還是按照往日的規矩,和幾名屬下的小吏打過招呼,自己走回了南城的宅邸。


    林主事的宅子很小,許多京師的平民百姓都是住在這樣的小宅院裏麵,林主事回到自己的屋子待了一會,不多時又是走出屋子,站在院子裏大聲的咳嗽了幾聲,然後把手中折起的紙通過院牆上的縫隙,塞到了隔壁的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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