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米粒之光 養虎做患


    “八月初五的時候,靈山商行安排在萊蕪城的代表打聽到了一件事,說是礦監丁旭在那一天特別的高興,特地讓人取出了他在京城買回來的酒喝了幾杯。”


    盡管木雲瑤在李孟的麵前都是很活潑,不過在內書房這邊談正事的時候,卻很是嚴肅,她端坐在一旁,柳如是在她身邊聲音清晰的誦讀她們的分析,李孟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不過卻很是仔細的傾聽。


    “黃統領手下的人在那一天的日誌上,也有消息傳過來,說是京師有傳信的快馬在清早入城,在七月底本營去萊蕪城清剿匪盜的時候,曾經有一匹馬出城,說是傳急信給京師。”


    說到這裏,柳如是停頓了下,繼續說道:


    “老爺,木小姐和奴婢們推斷,老大人去職應該是這礦監丁旭動的手腳,兵部尚書楊嗣昌受命督師之後,差不多就可以確認了。”


    李孟一直聽得很仔細,不過聽到這些女孩的推斷之後,沉吟了會,還是開口問道:


    “有些奇怪啊,不過是銀錢紛爭,至於鬧到如此的地步嗎?”


    柳如是轉頭看了坐在一邊的木雲瑤一眼,木雲瑤輕聲開口說道:


    “我也想不通,或許其中還有別的勾當,等老大人從南京過來之後,詳細詢問,想必會有結果。”


    剛才這幾個人的稱呼頗有意思,柳如是和顧橫波都要自稱奴婢,但木雲瑤卻可以用相對來說很親近的“我”,這也說明這幾個人在府中的地位差距。邊上的顧橫波一直沒有發言,反倒是拿著筆墨準備記錄。


    按照預定的計劃,差不多九月初十左右,劉福來就要從南京來到膠州城了,到時候以老太監的見識和分析,想必會有更準確的結果給出來。


    李孟點點頭,輕呼出一口氣,用嘉許的眼神看著這三女,開口讚揚道:


    “有你們幾個,我就好像是憑空多出三個腦袋來,看得聽得多,想的也是比從前周到,好好做,膠州營的資源知會我一聲,你們都可以調動使用。”


    木雲瑤雙頰興奮的通紅,顧橫波和柳如是眼中也有喜色,李孟方才說的話,等於是正式承認了這個李府內帳房的位置和合法性,那些話並不是和親密的女眷說的,而是公事對待的語氣。


    對這三個女孩可能是是一時興起辦成的機構,李孟在意識到她們的能力後,對待的態度就變成了支持,情報收集和分析係統是一個集體中最核心的東西,不管是交到誰手中都要考慮各種潛在的風險,木雲瑤她們三女卻是最安全的選擇,因為本就是自己私宅的女眷姬妾,平素行動不出內府,和外麵的往來都僅僅是文字和交談,為了禮節,甚至不能和情報人員麵對麵,也就談不上培植自己的勢力,最放心不過。


    “大哥,那下一步是不是布置人手把萊蕪城和礦監丁旭盯得緊些?”


    木雲瑤聽到誇讚和承認,正在高興的時候,就想著趁熱打鐵,李孟擺擺手,笑著說道:


    “沒必要花費那麽大的功夫,我還有些別的事情要辦。”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孟笑了笑,有些誇讚的說道:


    “一個內官,在刀兵血腥,威逼利誘麵前居然能頂得住,還有心思琢磨著反擊,有這般膽色和見識,很是了不起啊!”


    九月初一崇禎皇帝下旨,任命兵部尚書楊嗣昌為督師,不過卻不是馬上就走,還有許多的禮儀程序要走,比如說還要辭行,還要下詔勉勵,京師那邊還在鬧哄哄的沒完沒了,卻和山東這邊沒有什麽關係。


    礦監丁旭倒是比其他人更早知道南京鎮守太監劉福來倒台的消息,按說這等後台倒掉,消息一傳開,肯定有許多人帶著新仇舊恨來找山東總兵李孟的麻煩,誰想到整個山東風平浪靜,沒有一絲的異常。


    到九月初七,萊蕪鐵礦的生產已經是停下來好長時間,丁旭也有些吃不住勁,私下裏派人去和濟寧那些煤礦的礦主商議,說是你們家李總兵的後台都倒了,將來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的情況,下麵這些人還撐什麽啊!


    誰想到那些煤礦的礦主都是不敢做任何的反應,開始有一兩家人還算是見了一麵,結果第二次礦監丁旭的手下再去的時候,發現和他們見麵的那兩家煤礦,已經是換了主人,有這麽例子擺在這裏,後麵的連談都不敢談了。


    但膠州營的兵器製造局卻已經是大張旗鼓的朝著萊蕪搬遷,萊蕪冶鐵所的礦監丁旭真正的職權,實際上隻能管理這個鐵礦和冶鐵所,萊蕪民政無權插手,膠州營直接是在萊蕪城中大興土木,他也是無可奈何。


    萊蕪本地那些聽從他命令的兵馬都是不敢亂動,因為膠州營的一個營就是駐紮在城外,當日在城中大開殺戒威風威懾至今。


    兵器製造局在搬遷之中,對原材料的需求也少了很多,還在運轉的那幾個鐵匠工場,用在各處小鐵礦和在萊蕪附近的一些私人儲存中得到的鐵料差不多就是夠用了。


    礦監丁旭從開始的高興和幸災樂禍變成了有些糊塗,他在萊蕪當土皇帝時間太久了,聯係溝通又是直接找內廷的大太監,對山東的情況缺乏深入的了解,這次看到山東總兵安然無事,萊蕪鐵礦卻有些辦不下去的架勢,終於覺得事情有些不妙,礦監丁旭也開始驚慌失措起來。


    除卻兵器製造所要搬遷之外,李孟也準備在濟南城設置一個類似於膠州老營的機構,駐守的兵馬也要加強,畢竟自己是山東總兵,而濟南城這個才是山東的中心,便於對其他州府的控製。濟南府城修繕成半要塞的城池,也是為了這個考慮,不過現在的李孟,心思卻不在這上麵。


    那邊礦監丁旭的驚慌失措,而且膠州營的情報和分析人員也找出了他和劉福來去職一事種種的關係,可李孟眼下根本就是懶得理會。


    膠州一帶已經完全成為了軍事禁區,每日間都是大批的騎兵和步卒在附近巡邏查看,無關人等都是被驅逐,特別是膠州營和海邊之間的區域,近乎是地毯式的搜索,不過這邊本就是膠州營的地盤,外人即便是看到,最近山東地麵上也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大事,要膠州營這般的興師動眾,隻能是理解為演習。


    實際上,李孟在家裏配了顏若然半個月左右之後,就開始每隔三四天就離開膠州,再過三四天在回來。


    對外都說李總兵去各處軍營巡查,可惜沒有什麽有心人注意,所謂李孟去的那些軍營,都看不見李孟的蹤影。


    李孟是去信陽鎮觀兵,去看那“海大聖“楊四訓練的幾千青壯,按說這訓練軍兵沒有個一年半載的,根本不會出什麽成效,九月中旬的時候,楊四手下的青壯也不過是在晚上集合的時候,不像是第一次觀看那麽亂哄哄了,雖然談不上什麽陣型,可每個人基本是跟在每個人所屬的隊伍之中,不會走散了。


    這些青壯比起李孟所訓練的新兵有個好處,那就是大多都是當年的海匪強盜出身,手上見過血,不算是初臨戰陣的角色,在信陽鎮附近,稍微有些家業的大戶人家都是搬遷到別處了,看著幾千名殺氣騰騰的漢子在自家周圍每天練兵,盡管一直約束的還算是不錯,可看著也是心驚膽戰。


    諸城縣令已經是朝著上麵報了多次,說是自己年老多病,請求辭官回鄉,天知道他這年老多病是怎麽個說法,如果四十一歲也算是年老,三月還娶了一房小妾算是多病的,因為他這邊幾次的報到上麵,對他的要求都是不聞不問。


    本來九月初十之後,李孟要在膠州等待劉福來,可在濟寧州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老太監想要在濟寧和曲阜一帶遊玩一番,也算是重溫讓自己突然間飛黃騰達的地方,目前文如商行的大掌櫃孔三德正在那邊陪同遊玩。


    李孟索性是在又去了幾次信陽鎮,不過最後一次去,他身邊的護衛卻不是騎馬,而是乘船,膠州營名下現在有十五艘船,其中三艘是所謂的炮艦,剩下的都是商船,鄭家盡管百般提防,但對商船的控製並不那麽嚴格。


    商船上的從船老大到最下麵的水手都是山東的子弟充任,這些人的家小父母都是在膠州營的控製範圍內生活,自然知道怎麽做,那就是對李孟死心塌地的效忠。


    九月十七那天,李孟率領手下從靈山私港出發,前往信陽鎮,跟著上船的依舊是五百親衛士兵,鄭家有幾個老成的頭目,都是不太理解,心想這年輕人乍得高位,總有些張揚的心思。


    要不然在自家的地盤,何必每次都帶著五百人出去,而且五艘商船就足夠用了,偏偏要把十幾艘商船全部帶走,要這排場幹什麽,這十幾艘大船跑這麽一次,要賺出多少銀子,但畢竟不是一家人,這些話也就是私下裏議論當個笑話來看。


    到達信陽鎮之後,李孟帶領著兩百人從十幾艘商船上下來,已經是呆在了上次的那個宿營地,目前楊四在這裏修建了些簡易的草房和窩棚,對外說是自己養莊客的所在,這地方本來就荒蕪,何況海大聖既然發話了,也就沒有人來找不自在。


    李孟領著人過來之後,看著這窩棚裏麵已經準備好了糧食和足夠維持一個月的用品,他們兩百人也就在這裏呆了下來。


    那十幾艘船並沒有返回膠州城,而是在海麵上等待,天沒有黑的時候,楊四率領著他他手下的那些青壯,推著小船下水,然後到那些大船那裏,爬上大船,李孟來的無聲無息,楊四和手下們就好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在窩棚那邊住著人,隻是用小船搬運者糧食兵器和一切需要的東西。


    雖然是在海上,可這兩千多名青壯的效率反倒是不像在陸地上那麽紛亂,盡管沒有什麽整齊的隊伍和陣型,但爬船劃水,以及到了船上的各司其職,都是頗為的迅捷快速,而且有效率。


    李孟他們的船隻上午到的信陽鎮外麵的海上,天剛剛黑的時候,這十幾艘商船就已經是啟航了,向著南方……


    李孟在現代的時候,地理課盡管學的一般,可還是能指出連雲港是江蘇省北麵臨海的城市,不過在崇禎十二年的時候,連雲港市的位置,還是在一個大島上,這個島上駐紮著南直隸明軍的一個千戶所——東海中所。


    不過這個千戶所的官兵早就沒有什麽戰鬥力了,沒有戰鬥力的原因並不是常見的克扣軍餉和驅使官兵做農奴奴工,而是活得太舒服了,在島上當兵,每年十足的軍餉不在話下,運氣好的能拿到三四倍於此的收入。


    原因很簡單,東海中所和一個城市隔著窄窄的海峽相望,那個城市就是天下間最富庶的所在——海州。


    淮鹽行銷大明,淮鹽的生產基地就是海州,世人皆知鹽商富甲天下,可鹽商在絕大部分時間之中都是特指揚州鹽商,來自陝西、山西、徽州安慶一帶的鹽商住在揚州,把淮鹽行銷天下。


    而這些鹽商所行銷分運的鹽貨,生產基地就是海州,海州附近海水含鹽度高,日曬時間和風力都特別適合產鹽,每年除卻臘月下旬和正月上旬短短的時間之外,其餘的日子都是可以不間斷的出鹽。


    在揚州的鹽商們大部分在海州都有自己的代表和分號,海州知州衙門和附近的東海中所,從有品級的文官和武將一直到下麵的差役和士兵,都有著極好的待遇,說白了就好像是豢養看門狗一樣,不過喂的食物實在是太多了。


    相對來說,在海州附近鹽場工作的鹽工們比其他地方的待遇也要稍微好一些,辛勞一年,挨餓的時間也就是十幾天,何況還是這樣處處大災的年景。


    海州的鹽貨出產總歸是不夠的,因為全天下三分之二的地方吃的都是淮鹽,不在官鹽行銷範圍之內的區域,鹽商們總有辦法用私鹽占領這處的市場,兩淮鹽商,上百年的積累,不管是在官場、軍方或者是所謂的江湖草莽之中,積累了大量的關係和人情,這些根深蒂固的背景,讓他們的生意做的更加方便和順利。


    福建缺鹽,幾乎成了鄭家的軟肋之一,可即便是以鄭家那麽強的海上實力,也沒有在鹽場上奪得自己的地盤,隻能是低聲下氣的和兩淮鹽商打交道。


    這麽多年下來,兩淮鹽商控製的市場之中,隻有一個變數,那就是山東,山東幾乎沒有本地的鹽商,本地的鹽場也僅僅是靠著小打小鬧的販運來維持局麵,可突然間冒出來的一個鹽販子卻把他們擠出了山東省。


    這個鹽販子沒有什麽官場上的聯係,也不懂的什麽做生意的手段,就是糾集了一些窮瘋掉的軍戶,拿著粗竹竿做長矛,殺掉阻擋他們的每一個人,大家都是和氣生財,怎麽會有這麽野蠻的粗人進來。


    兩淮鹽商百年以上的生意,也遇見過那等蠻幹的匪盜之類,不過鹽商們自然有對付他們的手段,或者買通匪盜,或者是買通軍將,以暴製暴,把人殺掉也是一了百了。


    誰想到山東的那個鹽販子,擊敗了兩淮鹽商的每一次努力,在曹州總兵劉澤清突然被“亂賊”所殺,濟寧州的幾個屬於淮商的鹽貨倉庫被毀掉,將近千名淮商的子弟和親信死在山東之後。


    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兩淮鹽商們,終於不敢繼續這麽爭鬥下去了,特別是他們的敵人已經從鹽政司巡檢,成為守備、都司、參將,而今是山東總兵,加銜左都督的一方鎮守,帶兵的大將,背後還有南京鎮守太監的支持。


    再這麽爭鬥下去,唯一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或者是同歸於盡,兩淮鹽商們終於是妥協了,退出了山東。


    滿清入寇,兩淮鹽商並不為這些禽獸的入侵感覺到擔心,卻幸災樂禍的等著李孟倒黴,還有些人已經是提前商議如何分配山東的鹽場和地盤,山東盡管曆年都是大災,但鹽貨的市場已經是讓李孟經營的非常成熟,變成了一塊肥肉。


    當然,結果又一次讓他們失望了。


    最近南京鎮守太監劉福來的倒掉,讓他們心裏麵又是有了新的盼頭,不過這些鹽商並不像是礦監丁磊那般孤陋寡聞,他們知道李孟的所作所為並不是靠著所謂的蔭蔽,自己本身的實力更是強悍。


    果然,劉福來倒掉之後,山東波瀾不驚,一切如常,兩淮鹽商也就不理會了,反正機會很多,耐心等待就是了,先把自己的生意做好。


    不過這災年大荒,內地和邊關都有大亂,兩淮鹽商的淮鹽銷售也是有減少,提高銷量,增加收入的法子也就是拓展新的市場,而且這新的市場一定要是太平地方,居民有一定的消費能力,山東就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劉福來倒台之後,鹽商公會合計一下,還是派人拿著銀子去各處找老關係活動活動,沒準會有些便宜可以賺。


    十月初,距離年關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可對於海州的鹽場來,又到了生產的旺季,要加量的生產出來更多的鹽貨,好供應春節正月的需要。


    在海州海邊的鹽場上,工頭們不停的在鹽田上走動,大聲催促著鹽工灶工們做活,不要懈怠。


    十月初四,海州的深秋已經是頗為的寒冷,不過鹽工們依舊得在刺骨的海水中忙碌,他們安慰自己的是,到了中午時分,太陽正當中的時候,多少會暖和些。


    辰時剛過,進入巳時,在海邊勞作的鹽工和工頭們看見了一艘貨船開進了海峽之中,海州和東海中所之間的海峽太過狹窄,來往於港口之間的商船,一般都是在外海上走,而不是走這條海峽。


    不過也有些要入淮河的船隻會走這路線,但也是很不方麵,沒有經年的老水手船家坐鎮,很少有人走這裏。


    一艘船經過,僅僅是有些鹽工們扭頭看了眼,而且還被工頭們大聲的喝罵“快點幹活,這輩子沒見過船嗎?”


    進入這個水道商船越來越多,這些商船停在盡可能靠近岸邊的位置上,並且放下了風帆,在鹽田裏麵幹活的鹽工們也不管工頭們的喝罵,紛紛驚愕的看著出現在這裏的船隊,就連工頭們都忘記了督促,在那裏傻傻的看著海麵上。


    海峽實在是太窄了,船隻距離岸邊也是足夠的近,岸邊的人甚至能聽到船上有人大聲叫罵和督促的聲響。


    十二艘大船還有三十艘小船,站在岸邊的人看到大船上的人魚貫而下到那些小船上,在十幾艘小船上裝滿了人,這些小船開始緩緩的轉向,開始朝著岸邊的鹽田鹽場駛動。


    “倭寇!!”


    不知道岸上誰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所有在鹽田裏麵忙碌的人都是反應了過來,一時間什麽也顧不上了,丟掉手中的工具朝著海州城的方向狂奔逃去。


    船隻在海中靠著人力劃動,終歸是不如岸上這些人跑的快,不過岸上那些鹽工工頭的尖利喊叫卻借著風勢聽的清清楚楚,在小船上當即有性子火爆的年輕人站起來,指著岸上破口大罵道:


    “你他娘的才是倭寇,你們全家都是倭寇!!”


    這站起來的人立刻是被身後的頭目喝罵:


    “站起來幹甚麽,給老子坐下來劃船,混賬東西,再這麽亂動彈給你丟海裏麵喂魚!!”


    這些小船登上岸邊之後,船上的人員並沒有著急去追擊,而是先擁到攔截海水的矮壩那邊,拿著鹽工們丟下的工具開始挖掘,一些人負責警戒,一些人拚命的挖掘,輪班進行,那十幾艘大船上不斷的有人放下來。


    半個時辰之後,矮壩被挖開,正在漲潮時候的海水湧入鹽田之中,鹽田每次放海水進入,梯次晾曬,摻入石灰等物,才能煮曬出鹽,若是任意的讓海水浸泡,這鹽田恐怕就廢掉了。


    不過看這些上岸的人,恐怕廢掉這鹽田就是他們的目的,小船來回不停的朝著岸上運送人員,不多時已經是聚集了好大的一隊。


    還是那種亂哄哄的模樣,中小頭目在那裏喝罵驅趕,下麵的人也是大喊大叫,但聚集成隊伍的速度還是非常的快,盡管談不上方整,卻迅速的聚在一起,這海峽確實是不寬,海州這邊動靜漸漸的大起來,東海中所那邊自然也是聽見。


    海州那些鹽商對這些官兵來說,那是比南京兵部尚書說話都要管用,那千戶所的千總聽到哨兵的稟報,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急忙”的召集兵馬朝著海岸邊跑去,他們和對麵的陸地必須通過船隻來運送補給和人員,所以也有不少船隻。


    可看見海麵上那些船隻,這千總立刻是止步不前,邊上的親兵倒是著急異常,剛朝前幾步,就聽到身邊“哎喲”一聲,那千總已經是摔在了地上,東海中所的千總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開口說道:


    “渾身酸疼,我那怕風的老毛病又犯了,快些抬我回去!”


    那親兵一愣,心想方才你在營房裏麵推牌九,精神十足,怎麽突然就病了,再一看自家主將,倒在地上是倒在地上,臉色紅潤無比,話音洪亮,根本看不出什麽得病的模樣,這親兵到底是東海中所千總的親信,或許就是因為頭腦伶俐才被選中,立刻是反應了過來,衝著正在朝前跑的那些士兵喊道:


    “還跑個球啊!大人發急症了,快些把大人抬回營房,大事要緊!”


    東海中所的士兵們匆忙衝出營房來,看著海上那些大船和小船,已經是判斷出來對方的人數要比自己多,那腳步本就是放慢了許多,聽到那名千總的親兵一喊,各個都是福至心靈,齊齊的停住了腳步。


    馬上是用更迅速的動作圍在了千總的身旁,此時能看出來這東海中所官兵的關係真是不錯,上司突發急病,下麵的士兵什麽也顧不得了,都是關切無比的圍在了千總的周圍,七嘴八舌的亂喊。


    這個喊“大人你那裏不舒服”,那個大喊“輕著些,輕著些,莫要傷到大人。”一幫人全然不顧對麵還停著船隊,直接是把人抬了回去。


    回到營房之後把營房門緊緊關閉,官兵們緊張的躲在高牆後麵盯著海上的船隊,剩下的人索性是圍在千總跟前噓寒問暖。


    在海州和東海中所的海麵上已經是將近百年沒有出現這樣規模的船隊,而且還是兵船,這海麵確實是不寬,在現代已經是成為陸地,在這個時代也是非常的狹窄,正因為這麽近,對這些船隊,和對麵已經登岸的那些“倭寇”看的很是清楚。


    東海中千戶所所在的島嶼,在麵對海州的海岸邊有瞭望的高台,對海對麵的這一切看的很是清楚。


    從船隻緩緩開進海峽之間,放下小船,船上的“倭寇”從大船上下來登上小船,然後上岸聚集,雖然鬧哄哄的,但是很快就聚攏成隊,戰爭是群體的活動,能迅速的聚攏成隊列和集團的是體現戰士素質的一個重要方麵。


    盡管隔著很遠看不清這些“倭寇”到底是什麽打扮裝束,但東海中所的那些人看到,這些“倭寇“從船上到岸上,整個的過程都是快捷迅速,上岸之後陣型雖然是鋪的很開,卻沒有亂哄哄的聚成一團,遠遠眺望差不多能觀察到分成了十幾個小隊,按照東海中所平日操練的水準,簡直是不可思議。


    用兵聚散為常以為上,聚散有度是為強軍,東海中所從上到下的官兵,差不多都是意識到了這一點,這“倭寇”真不簡單,最起碼要比自己強出太多太多,而且對方那麽多的大船就是橫在海麵上,自己這些兵船如果要過海救援的話,怕是要沉在海裏喂魚蝦了。


    這千戶所此時官兵一心,索性是找個理由躲過去了,雖說這海州附近的大明兵馬都是兩淮鹽商們喂飽的狗。


    可這些狗喂飽之後,也就不會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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